赵德海接到齐小言的电话，就没有心思跟王蓉继续玩下去了。王蓉兴致不减，拖着他转了一会儿，直到筋疲力尽，才往回走。
王蓉的车以为有点儿毛病，在汽修厂修车，两人打了车，跑到汽修厂，车已经修好了。两人就开了车回家。
在车上，赵德海接到妈妈的电话，让他赶紧到医院，她要回家趟。赵德海这才想到今天上午他应该到医院去的。就让王蓉开车送他过去。王蓉问他，我可以进去看看你父亲吗？
赵德海想了想说，还是算了。医院的空气不好，你就别进去了。
王蓉也没坚持，把赵德海送到医院门口，看他下了车，就开车走了。在医院大门的另一边，齐小言也从张刚的车上下来。一刹那，赵德海也看到她，她也看到了赵德海。
齐小言看着王蓉开着车走了，赵德海也看张刚开着他的豪车离开。两辆车擦身而过，张刚和王蓉谁也没看谁。但是齐小言和赵德海却都看着两辆车，直到没了影子。
赵德海先走了过去，看着齐小言。齐小言也从大街上把眼光收回，看着赵德海。赵德海先说，什么时候攀上了大老板啊，怪不得要跟我离婚。
齐小言冷冷地看着他，说，人贵有自知之明，看到自己的问题，才是重要的。
赵德海说，这话我也应该送给你。你敢说，你跟他没有关系吗？
齐小言说，赵德海，我还是那句话，人不能不犯错误。但是能不断修正自己的错误，就是对自己负责，对家庭负责。但是顺着错误的路线走下去，就会葬送家庭。
赵德海说，我想修正，但是你的给我时间啊。
齐小言说，我已经给你了。
赵德海说，我还没想好，我怎么对你和这个张老板的事儿呢。
齐小言叹口气，说，好，那你赶快想。
赵德海整了整衣服，进了大门。齐小言犹豫了一下，也走了进去。
母亲正倚在门口，看着两人进来，非常难得地笑了，说，一起来了啊，我怕谁万一没时间呢，就给你们两个都打了电话，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看着吊瓶，呆会儿喊喊护士。我回家趟，你舅舅找我有点儿事。
赵德海的舅舅在电业局上班，是个老光棍，来往不多。赵德海觉得如果自己在大街上遇到他，都不一定能认得出来。
妈妈走了，两人一起进入病房。公公在病房上躺着，脸色比较好。看到齐小言，老人非常高兴，让齐小言吃这个吃那个。齐小言曾经多次暗暗想过，如果这个家庭没有婆婆，该是多好的一家人。公公不像婆婆，对自己有无限敌意，老母鸡护崽一般护着儿子。公公和善，是个真正的长者。但是正像是在社会上一样，公公这样的人，没有地位，没有威信。能这样叫齐小言吃东西，也得在婆婆不在的时候。
赵德海被父亲逼迫不过，给齐小言剥了一个桔子，递给她。齐小言边问着公公的状况，别吃着。
公公说了一会儿话，很累，就睡了过去。齐小言看看吊瓶的液体还多着呢，就想回去。背起背包站了起来。
赵德海问，你上哪去？
齐小言说，回去。
赵德海跟着她走出来。齐小言说，你出来干什么？
赵德海蔫蔫地说，昨天晚上的事儿，对不起，希望你原谅我一次。
齐小言恨恨地看着前方，说，赵德海，你觉得我们还有必要在一起吗？
赵德海说，当然了。在我心里……
齐小言打断他的话，说，其实，咱俩从一开始就是个误会。我是活在路菲的影子里。一开始也许你我都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后来，我意识到了，也不愿意让自己承认，因为这是让自己否定自己。你呢，不想破坏这个家庭只是觉得于你父母不好说，于孩子不好说。想想，有什么呢？我在你的家庭中，本来就不受欢迎。你跟我离了，跟那个结了，说不定更幸福，现在的这种状况，我们都遭罪。
赵德海说，我承认我自己有了外遇，不过，难道你和那个张刚，你们没事儿吗？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你们也不干净。
齐小言冷冷地说，那就干脆离婚，都清闲。
赵德海想了想说，你真想离？
齐小言问，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赵德海说，那个大老板能把你当小老婆养着吗？
齐小言听赵德海这么时候，揪心般地疼。她冷冷地说，我死我活跟你没关系，但是，我希望你嘴上积德。
赵德海恶狠狠地说，好。你不后悔就行。等我准备好了，我去找你。
齐小言说，别到公司来了，你打电话给我就行了。
赵德海应了一声，转身回了医院。
齐小言仰脸看天，抑制住要掉下的眼泪。
因为前期投入了一部分钱，加上各种费用，王蓉带的几个钱花的差不多了。她跟妈妈要钱，妈妈把自己的私房钱都拿了出来，也不过是三千多元钱，去了一趟南方，回来又所剩无几了。
传说中的大订单，还是遥遥无期的样子，她真是快崩溃了。赵德海做了多年贸易，知道这是个免不了的过程，就不断地给王蓉做工作。
思想问题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资金问题。为了省钱，王蓉早就不上饭店吃饭了。后来，鱼肉就很少买了，一步一步的，现在青菜也买的少了。
一开始这女孩很有个性的，不花赵德海的钱。赵德海就每次来买点儿东西。后来不行了，零花钱也紧张了。赵德海就常常接济她。有一次，去提一个货，没想到人家发件那方是办的接货付款，一百六十元钱，王蓉竟然拿不出来。让这个富家小姐非常悲伤。赵德海接到电话，带着钱赶来救急，两人提了货后，坐公交车回去（为了省钱，不开车了），一下车，王蓉边走边掉泪。
赵德海知道这个问题需要自己来解决了。当有一个俄罗斯客户需要一批笤帚的时候，赵德海看这个单子比较大，利润也很客观，就做了些工作，把货物通过别的公司发了。那批货他赚了近二十万，大大缓解了他们的压力。
拿着钱的当天晚上，他给了王蓉十万。王蓉高兴异常，她没有想到做贸易来钱这么快。赵德海说他每年能给公司赚二三百万呢。王蓉说，那你出来做多好，给公司赚那么多的钱，一年才给你那么多。
其实赵德海也有过这种打算。很多同事在积攒了一部分铁杆客户后，都自己开了公司，赚了大钱。但是任何事情都是两面性的，也有的因为项目不好，开了公司后，反而陪了钱，想重新开发新产品，但是没有大公司做后盾，先前的那些投入，比方国内国外的交易会，就够一般的小公司喝一壶的。新产品开发没有力度，就进入不了轨道，半死不活的吊吊着的，也大有人在。想想耀眼的大把的钱，赵德海就心神荡漾，但是想到那些不幸者，他就感觉浑身冰凉。因此，一直没有勇气辞职。
王蓉这么一说，他的心里也是颤抖了几下。不过仅此而已。颤抖过后就正常了。他是个没有野心的人，喜欢相对平稳的生活。
但是，没想到平稳的生活还是坚持不下去了。
他把客户挪出去做的事儿，终于让大老板知道了。部门经理又一次找他谈话，扣发工资一年年，年终奖金也没了。
其实，公司老业务员大都这样干过，但是都没事儿。他当时不知道的是，别的业务员做了这种事儿，大都要向部门经理贡献一点。这样即使日后部门经理发现了，也不会声张。赵德海吃了独的，跟部门经理关系又不好，让人家抓了辫子，当然得整你了。
赵德海回来，跟王蓉说起这事儿，王蓉就鼓励他辞职算了，自己这么做，工作不到位，也老是没进展，不如他辞职，两人一起，赚钱多，业务也好开展些。
赵德海一开始没有答应，只是心里又动了动。
但是到了公司，公司的另一个举动，实在是伤透了他的心。
公司组织旅游，到北京，来回一个周。但是因为车做不了，需要有三个人不能去。公司一共有五十个人，要删下三个，他以为无论如何也删不着他。公司病残老弱太多了。很多人一年上不几天班，照样领工资。这样的人，应该旅游就不用去了吧。
没想到平常上班一身病的人，听说旅游都浑身是劲了，谁也不让谁，没办法，就要往下删人了。
要出发的第二天，公司公布了不能去的三个人。除了两个常年不来上班的，就是赵德海。
当部门经理满怀同情地跟赵德海宣布了这个消息，赵德海就明白，这个名额实在是经理努力给他争取来的。
他平静地等到下班，回到王蓉那儿，就跟王蓉宣布了他决定辞职的消息。
在公司同仁在北京旅游的那些天里，他买了电脑。置办了必要的办公用品，当然，也趁机从公司划拉了一部分用品。等大家旅游回来，还沉浸在疲劳和兴奋中。他庄严地把辞职报告递给了部门经理。
部门经理可能早就盼望他的这个申请了，也没有犹豫，签字就上报了。
按照约定，他还要在公司上一个月的班，那一个月其实也就是来点点卯而已。
这个事儿赵德海没跟齐小言说，都属于同一个总公司，他估计她也能知道，但是很多日子她也不问。周末回家，两人非常默契地都不说话。
只是在没人的时候，齐小言就催他赶快把离婚协议弄好。
公公已经出院，婆婆和公公似乎都感觉两人出了问题，问了齐小言好几次。齐小言不说话，他们就问赵德海。赵德海说，问什么啊，说了你们也管不了。
这等于说是有事儿了。婆婆和公公把儿子和齐小言分开，单独审问。
齐小言别的事儿没说，但是把赵德海辞职的事儿说了出来。
这件事对于婆婆和公公来说，简直就是个核炸弹。在国营的工厂里做了半辈子的父母，知道国营公司的优越性，听说儿子好好的从国营公司辞职了，两人目瞪口呆，继而勃然大怒。
其实辞职的真正原因，齐小言知道，但是她没说。她想给赵德海留点儿面子。
公公和婆婆质问赵德海为什么要辞职。赵德海一口咬定是为了多挣钱，没别的原因。婆婆留下公公继续审问赵德海，拉着齐小言到一边，让她说实话，她儿子是否在外边有什么事儿。
齐小言说这个不清楚。婆婆说，我怎么感觉你们这些日子很生分呢，晚上还做那个事儿吗？
齐小言没想到婆婆会突然问这个，只好说实话，说没。
婆婆问，多长时间没做了？
齐小言说，妈，您怎么问这个？
婆婆说，这个事儿就是男人的风向标。你们多长时间没做了？
齐小言说，忘了。
婆婆当下断定儿子在外面有人了。婆婆虽然平时对齐小言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此时却是知道应该护着那头的，当下她就拽着齐小言去质问赵德海，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赵德海一开始不承认，后来看懒不过去，就骂齐小言，意思她无耻，这种话也跟父母说。
婆婆一句话就把责任揽了过去，说，齐小言护着他呢，什么都没说，是她自己猜出来的。
赵德海没话了。父母把他骂了一顿。知道恢复工作是不可能了，非逼着他跟那女的一刀两断。以后每天晚上要回家，否则，他们就不认这个儿子了。
为这个事儿一直闹到半宿，两个老人才愤愤地睡了。应该说，齐小言也不希望这个事儿让公婆知道。她有自己的处理方式。她知道公婆的这种做法，是无法限制赵德海的。
第二天一早，没吃早饭，赵德海就走了。
等公婆听见开门声起来，问齐小言，德海呢？
齐小言说，走了。
婆婆问，昨天晚上你们说话没？
齐小言说，没。
婆婆是个明白人，一拍大腿说，麻烦了。
婆婆赶紧就挂儿子的电话，电话关机。
然后，一直好多天，赵德海的电话一直都打不通，他也不回家。
婆婆打电话给齐小言，问她知不知道那个女的住在哪里。齐小言说不知道。婆婆说，你知道就说啊，我们去给你出气。
齐小言说，我真的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