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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关上一扇窗,打开一道门

乐彦跟着周淳的这个周末,林蓝接受杨立东的邀请第一次跟他上门——去看看他家的环境,杨立东是这么说的。他不便明说的地方,却有另外一层意思——试一试床上的契合度。有了那层关系,方能把这事彻底订下来。

为了这个,杨立东特意支开了女儿杨欣妍,这即将到来的一刻令他颇为期待。不是因为渴望,他自有解决的途径。实在是因为这个对象是林蓝,越是矜持越是娴雅的女人越是渴望知道她的另一面。如此说来,未免显得他太过卑俗,倒也不是,只是这一类女人是他想找的,想与之同度后半生的,所以想了解她的另一面,这倒也正常吧?

杨立东一大早起床清扫屋子、整理房间,然后去市场买了一些菜和水果回来。顺便买了一把香水百合,找出许久没用过的花瓶插起来,摆放在电视柜上,弥漫得整个屋子香气四溢,粉红的百合花衬得家里格外喜庆,还有少许的浪漫。

一切都令杨立东觉得满意,他昨天去发廊理了发,剃净了脸颊上的胡须,早上,他还难得用洗面奶洗了回脸。此刻,家,泛着一股鲜亮的气息,而他也从里到外透着清新。

林蓝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三五分钟,她今天也有小小地打扮过,她浅浅地描着眉,涂着深红色口红,有一些些的张扬。头发随意地在脑后绑成一个马尾,倒又随性了。她穿紫红色毛衣,外套一件驼色呢绒外套,下身是黑色皮短裙和羊毛袜,脚穿一双黑色长筒靴。

杨立东下楼去迎她,一见她的面,眼里亮了,嘴角上扬着,莞尔微笑。

进了家门,换了鞋,杨立东领着林蓝参观他的家。三室一厅的房子,不算很高档的装修,但也还耐看,功能齐全。男人四十,到了这个份上,什么都有了,还能再有一次自由选择女人的机会,怎不叫人志得意满、踌躇满志?

一个单身男人带一个十四岁女儿的家,杨欣妍虽然人没在家,但在这个家里,她却无处不在。到处摆着她的照片,有艺术照,也有普通的生活照,各种尺寸的,贴在墙上,或者装在像框里,摆在壁柜上。还有她的书,她的芭比公主,她的毛绒玩具,也充斥着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杨立东天天住在这里,司空见惯。林蓝却一眼就观察到了这些,可以想像这个家住着怎样一位娇俏可人的公主。

林蓝称赞着,赞着房子,还有杨欣妍,有几分由衷,还有几分假意的吹捧。

参观完屋子,二人来到客厅,杨立东泡来两杯咖啡,他在茶和咖啡之间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选择了咖啡。他想,如果是突然想要吻她的话,咖啡那香甜的余味会停留在唇齿之间,这样口气会好一些。

杨立东挨着林蓝坐下,中间隔着一拳头的距离,他不敢贸然逾越。电视开着,换到新闻台,没话说时,不至于冷场。电视声音调得极低,似有似无的一件道具而已,不想它影响说话。

杨立东知道林蓝自己有房子,好奇地问:“哪天上你家去看看?”

“嗬,我家还真不好意思带你去看。”

“为什么?”

“装修的时候,完全依据我个人的喜好,就比较没有家的样子,可能更象——盘丝洞!”林蓝说完,和杨立东一起哈哈大笑起来。笑完,他说:“听你这么一说,就更要去看一看了。”

杨立东对林蓝介绍他的宝贝女儿——杨欣妍。他说欣妍是个很敏感的孩子,作文写得非常好,数理化和英语却学得一塌胡涂,每个周末都要请家教来家里帮她补课,怕她考不进大学的门。和她妈妈离婚这三年来,也有合意的人,但是因为欣妍,因为她的排斥,都一再错过。他希望林蓝有一点心理准备,他看得出来她性情温和,这正是他最看重她的地方,他相信林蓝能跟欣妍相处好。

林蓝低头听着,沉默不语,她不敢轻易表态,更怕看他目光灼灼的眼神。沉吟半晌,她回应他的期待,“我会尽量去做好,多考虑她的感受。”听了这话,他心里有少少地感动,这正是他想要的态度。

林蓝两手交叉着搁在膝盖上,杨立东看着那葱白的手指,忍不住捉住它,握在手心里,顺势就拉了林蓝过来靠在他肩上,他张开手臂环住她,两个人都紧张到心跳不止。少顷,平复了心情,他又说:“跟我在一起,不会很难,你只要对欣妍一个人好,就行了。对我,你随便施舍一点爱给我也就够了。”

林蓝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想她会不会有一天,为了乐彦,也对别人讲这样卑微的话。

杨立东问她笑什么,林蓝说:“没什么,你用的是施舍?”

杨立东感叹:“人到中年,还有什么好求的呢?只要孩子好。”

两人又聊了平日里的一些消遣,想更多的了解对方,更想从了解中去获取更多的信息,以便知道对方身上有哪些缺点是自己不能忍受的。还好,他们并没有找到,因为没找到,更看对方觉得满意。

聊了一会儿,林蓝听说杨立东已经买好了菜在厨房,就提出去看一看。杨立东自己也是厨艺很拿手的人,他买每一样菜都有事先想过要怎样搭配来煮,林蓝一翻食材就看出来了他的用心,由不得多夸他几句,杨立东笑说:“下次,下次我来下厨,今天先尝尝你的手艺。”

林蓝先把排骨洗净,过沸水汆烫,再下沙锅加入生姜、加入莲藕、加开水煨汤,沙锅坐在文火上慢慢地煨着。她再来洗鱼,给鱼两面各打上两道花纹,然后均匀地抹上细盐,放上几片生姜和小葱慢慢腌着。这两道准备工作做好,小菜择一择,洗一洗,一看时间还早,过上一个半小时再来炒菜也不急。

两人回到客厅,杨立东削一个苹果剃给林蓝,林蓝说自己满手的鱼腥味,让他自己吃。杨立东去厨房找来一个干净盘子,把苹果切成小块,让林蓝用牙签挑着吃。林蓝莞尔一笑,接过牙莶吃掉他削的苹果,也剃给他吃,只是不会喂他吃,还没熟到那个份上。

林蓝吃完水果,收拾掉桌上的果皮,送盘子去厨房,顺便洗手。出来,边走边闻着自己的手,还是一股子鱼腥味。她坐下,从纸筒里拉出一截纸巾擦拭自己沾满了果汁的红唇,连带着把口红也揩带了,嘴唇变成了淡红色,却也是动人的。

杨立东再也抵不过心里热烈燃烧着的火焰,忍不住抱住她,迅速地摄住了她那性感的丰唇,抵开了她的唇齿,把舌头送进她的嘴里搅动着。林蓝心里有一面鼓在急惶惶地敲,渐渐地,平静下来,放松心情去享受他霸道而又缠绵的吻。他感受到了她瞬间的松驰,受了鼓励似的,一支手在她身上游走,寻找他要去的地方,从那高耸的峰尖,一路流连,去往曲径通幽的温暖而潮湿的去处。试探着,终于到达,便再也不想离开。

林蓝心里有千万个小人儿在对自己说:“不可以,快点推开他!”但是,她又那么迷恋他的手指在身上的摩挲,那每寸被他触过的肌肤都晕起了一圈潮红的热浪,每一个毛孔都像久旱的大地在吸收甘露般阔张着、招摇着。他的唇还压在她的唇上,手指却已走遍了每一处它想要去的地方。

浅尝辄止之后,他想去更好的舞台施展拳脚,于是在她耳边喘着粗气,急促地低声说:“去我房间吧!”

去房间意味着什么?林蓝知道,她突然意识到,她还做不到,做不到在他面前毫无保留。半小时之前,他们之间还有着一拳的距离,就因为同是两个渴望的人,就要这么不留余地吗?林蓝怔忡了一会,脸上的潮红像被突然抽走了血液般一下子变得煞白,她坐好,离开他的身体,也离开令她眩晕的手指。

她梦醒一般摇头说:“不,不行,我还没有准备好,对不起,我走了。”说完,她抓起沙发上自己的坤包,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还不忘替他带上门,“咚咚”的脚步声在下楼的台阶上渐渐隐去。

杨立东一片愕然,她明明就处于很享受的状态,他不明白她何以瞬间就变了脸?袭上身来的这股热浪突然无所依附般气急败坏,他那鼓燥得全身横溢就要冲出皮囊的热血突然就这样被晾在这里,尴尬地不知何处何从。半晌,他回过身来,站起来,去卫生间撒了一泡尿,释放掉无用武之地的能量。去冰箱找了一瓶冰水,“咕嘟、咕嘟”喝下几大口,终于舒服了些。可恨厨房那一沙锅的排骨藕汤,这个时候竟然“滋滋”的响着,不合时宜地冒出一股股浓香的气味来,他冲过去,关掉火。还是觉得心燥得难受,干脆出了门,去寻他那平日相熟的解决途径。可恨,这么急风骤雨的去,少不了又要受人家一番奚落。

离开杨立东家之后的这几天,林蓝一直活在一股懊丧的情绪里,常常为自己做过的事羞愧得无地自容。她搞不懂那一个时刻自己的所为,跟杨立东才见过三五回面,并不是很熟,顶多就是牵牵手,接吻尚且还做不到全情投入,为什么她会去享受他抚摸她每一寸肌肤的过程?她不能明了自己。在潜意识里,她把自己想得过于美好、脱俗。从被周淳冷落后开始压抑的欲望,总是被她理性的冰存起来。却不想,在她正当好的年纪,有如浆果般成熟的身体之中,那样的欲望如同她体内汩汩流动的血液一般,也是蓬勃的、火热的。不往那块想,日子倒也是平静地过,但是,她的身体是渴望地,会不由自、熟门熟路地去迎合那难以抗拒的触碰。

首先,承认自己是渴望的。这一点,似乎会让自己首先拉不下面子这块遮羞布,但是,正视自己,这不可耻。她想,韩剧《我的名字叫金三顺》中的三顺,也常常念叨“我是一个渴望的女人。”人们并不觉得她的坦诚羞耻,反而认为她真实可爱呢!

熟稔自己的弱项,做一些防范,时时警醒自己,林蓝不想让自己的人生输在偶尔一时冲动的****上。

跟杨立东做爱,这大概只是时间早晚的事,越晚,主动权就握在自己的手里。有人说:“当男人从你的床上爬起来的时候,你在他心里就已经贬值了一半。”林蓝想去玩味两个人关系纯洁时的调情,不近也不远,令他心痒难耐,这样的过程恰巧是日后生活平淡之时最值得回味的。如果他肯陪她玩下去,这个男人便是爱她的,如果连这点耐心也没有,这样实用主义为上的男人也入不了她的法眼。

杨立东从那天她离开之后,便再也没给她打过电话,也没有发过短信息,林蓝觉得怅惘、失望。他原来也是个实用主义为上的人,在心里,她将他划去,不再列入考虑对象范围之内。

有一天,突然接到宋沛霖的电话,他在电话里急切地说:“林姐,你帮我一个忙好吗?”

“你说,帮什么忙?”

“我妈病了,在医院里割痣疮,要住一个星期的院。我现在人在外地,这两天盯着一个单子,跟了小半年的一笔订单,现在正是关键的时候,不想让合同泡汤,因为前前后后都是我在联络的,没人能替得了我,实在没办法赶回来。”

“哦,那是要我去医院帮忙照顾一下吗?”

“那倒不用,我爸在陪床照顾。就是医生说,动这个手术最好能喝点财鱼汤,好得快一些,这几天都只能吃流食。看你能不能帮我炖点财鱼汤,煮点粥送过去?”

“好的,我没问题,在哪家医院?”

宋沛霖那边报了地址,林蓝拿出纸笔记了下来,宋沛霖感激地说回来请她吃饭,林蓝说:“不用这么客气,我有事叫你,你也没有推辞过呀!”

宋沛霖说:“我一定不会推辞的,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对,一辈子都是好朋友”林蓝也跟着说。

挂了电话,向单位请了假,她立即赶去菜市场买财鱼。在熙熙攘攘、人头攒动的菜市场内,在卖鱼的摊位前,她一家一家的看过一遍所有的财鱼,然后站在一家摊位前,选个大,生猛如虎的要了一条。她笑着跟老板磨嘴皮子,说家里有病人要吃这个,这几天,天天都要来买,又说老板家的鱼是整个市场里最好的,说得老板眉开眼笑,一斤少要了她一块钱。

又买了一些别的食材,和几斤东北大米,煮粥最好吃的就是东北大米了。

回到家,洗净一切食材,生姜炝锅,财鱼切成大块放锅里走一遍油,起锅,入沙锅文火慢炖。粥也用大的沙锅就着文火在燃气灶上慢慢咕嘟着,一来是因为沙锅煮东西香,二来是火候好掌握。如果用高压锅煮的话,她也能掌握得了这份火候,但是,此刻,她分外小心,好像她煮出来的东西是要拿去给皇后吃的。她自己倒还意识不到她的这份诚惶诚恐。

中午十点半,林蓝带着自己忙碌一上午鼓捣出来的这一份香气袭人的成果,出现在病房宋妈妈的床前,宋爸宋妈拿惊异、怀疑的眼神齐齐睃巡着她。她像个小媳妇似的拿出她煮的菜,汤,还有粥摆在床头柜上,口吐莲花地解释着她和宋沛霖的普通朋友关系,以及她为什么会来送汤,并告知这几天她还会再来。说到最后,语言溃乏,宋爸宋妈还是一脸的疑虑,她心里泛上来一丝小小的悔意,心想:我忙前忙后的,又是为那般哪?

她只得反问道:“宋沛霖没告诉你们,他让我来送饭的事吗?”

“讲是有讲啦”宋爸爸回答说,他后面还有一句“只是没想到是你这么个人”,但他没好意思说出来。

林蓝铺开饭菜,知道这里有两个人,她准备的量足,宋爸爸也能跟着一块吃。林蓝对宋妈妈说:“阿姨,我喂你吃吧?”

宋妈妈笑着说:“不用,你帮我垫高一点,我自己能行。”

林蓝去隔壁床找了个枕头垫在宋妈妈身后,扶她坐起来,乘半碗飘着葱花,浓得像牛奶一般的鱼汤递到她手里。宋爸舀了一碗粥,林蓝有帮他准备了一道西芹炒肉,一道炒小白菜,宋爸夹了几口菜,客气地问林蓝吃了没有?要不要一起吃?

林蓝说:“不用了,我出门前吃过了,叔叔,你吃完饭回家休息一下吧,我在这里守着,我今天有空。”

宋爸推辞了几句,见林蓝热情,也就答应了,他是得回家去好好洗个澡换身衣服,补一回觉,在医院守了一天半,一个踏实觉也没睡过,年纪大了,扛不住。

宋爸吃完饭放下碗,交待几句就走了,这边,林蓝还在侍候着宋妈妈喝汤吃粥。林蓝没话找话地说:“阿姨,你真漂亮,你一点也不显老,小宋一看就长得像你。”

宋妈妈吃着财鱼肉,瞟了林蓝一眼,被人赞了一辈子,这些话她早听得麻木了,她笑着说:“你跟我儿子怎么认识的?”

“火车,在去厦门的火车上。”

“那,有半年了呢?他常常出差在外面跑,怎么就跟你这么熟呢?”

“这个?……在厦门,我们都住在鼓浪屿小岛上。然后,他坐在海边的岩石上,天黑了,海水涨潮,他一个人坐在大石头上,岩石被海水淹了三分之一,他的四周都是海水,还有半人高的海浪,可他还坐在上面发呆。我刚好碰见了,都是老乡,一起坐车过去的,又不好不管是吧?我就在岸边喊他,叫他赶紧下来,这样就熟了。”林蓝开始还恨自己多嘴,没话找话说,被宋妈妈一省问,期期艾艾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话说到后面,嘴皮子又利索了起来,口若悬河的,自己都佩服自己,口才太好了。

宋妈妈愕然张着嘴,她不知道儿子还有这一遭,宋沛霖在她心里是没怎么叫她操过心的乖孩子,细一想他那段时间正是跟王希儿分手的时候,大概不是想做什么傻事吧?她又就当时发生的过程详细地询问了一下林蓝。林蓝掐头去尾,捡无关紧要的过程说了一些给她听,不让她有空间作过多的联想。

宋妈妈从林蓝给的信息里听出了儿子只是一时入神,没想过做傻事,她放心了,毕竟儿子现在活得好好的,没什么可不放心的。不放心的地方还是在林蓝身上,她还是想知道宋沛霖跟这个女人熟到了哪种程度?但也不好把自己的敌意表现得太过,只好佯装着笑脸,一点一点再细细问她,跟她儿子见过几次面?是哪种程度的朋友?

林蓝知道是因为自己和宋沛霖太不般配,才招来宋妈妈这一通问,如果她再年轻个三五岁,宋妈妈应该是高兴还来不及的吧?她知道宋妈妈在担心什么,于是宽她的心说:“阿姨,我跟小宋真的就是一般的好朋友啦!他管我叫姐,我是有男朋友的哦!”说到自己的男朋友,她脑子里条件反射地想到了杨立东,想到这个人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真是个没劲的人,就这样不找她了。

宋妈妈听她这样说,心踏实了些,吃完饭,客气地跟林蓝道谢,夸赞她煮的饭菜真好吃。过了一会儿,护士来打针发药,林蓝守在一边接过药,倒上一杯白开水先晾着待会儿喝药用。护士小姐替宋妈妈扎针,宋妈妈闭着眼蹙着眉把脸转向一边,林蓝倾身过来帮忙照应着,护士小姐笑着问宋妈妈说:“这是你女儿还是媳妇呀?”

不等宋妈妈回答,林蓝抢先说:“都不是,是亲戚。”

打完针,吃过药,宋妈妈阖上眼皮睡一会儿,林蓝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盯着那一滴一滴往下走的葡萄糖水,哪儿也不敢去。后来,找了份宋爸爸看过的旧报纸连广告也不放过地细细看着,熬时间。

宋妈妈住院七天,林蓝是第二天过去的,请了六天的假,连着跑了六天的医院,送了六天的饭菜。最后,还帮着护送宋妈妈出院回家。

这六天里,因了她的好口才,跟宋爸爸宋妈妈都混熟了,宋妈妈还说要认林蓝做干女儿,林蓝明白,宋妈妈这是想拿个箍子绑住她,让她不往宋沛霖身上动歪脑筋。宋妈妈何其聪明,林蓝心里暗暗自嘲地笑着,她想她难道不比宋妈妈明白?她敢往那处想吗?

宋沛霖如愿以偿地拿到了他想要的订单,欣喜若狂地赶回来时,宋妈妈的病已经好了一大半,医生交待她多休息,再复查几遍,好好保养,以后才不会复发。

在医院躺了一个星期,已经够叫人难受的了,回家来还要多休息,这简直要了宋妈妈的命。外面的牌友有几个去医院里看过她,宋爸爸当面不留情面地跟人家一再请求:拜托你们,以后不要再找她打牌了,这种病再复发的话,更不好治疗,后果会很严重的。牌友们怕招惹上什么是非,这段时间都不敢再找她,连电话也没有一个,宋妈妈在家里闷得慌,主动打电话去问牌友们又在哪家打牌?输赢如何?问一问,又挑起了兴头,忍不住又想出去。一向和蔼的宋爸少见的把脸一黑,宋妈妈心里倒底有几分惧怕,便说好啦好啦,不去了。人是留在家里,心还飘在外面,只好跟自己生闷气。

宋沛霖回来,向父母报告拿到了订单的好消息,宋妈妈一听,又鲜活了起来,连忙帮他计算这笔单抽成下来能进帐多少,再加上这一年的工资,好家伙!这一算,一年下来,怎么的也有十几万了。宋妈妈激动不已,她接着往下算,再工作几年又是多少钱?宋沛霖打断她,豪言壮语地说“妈,你儿子不是这么算的,明年,后年,我还有更高的目标,在四十岁以前,你儿子——我,要向五百万看齐!”宋爸敲一下儿子的头说:“吹吧你!”一家人就笑作一团。高兴之余,决定要好好庆贺一番,宋沛霖提议请父母出去吃顿好的,随便再逛逛商场,送父母几身好衣裳。他突然想起来说这几天林蓝替他照顾妈妈功劳不小,要不,叫她一块出来吃饭好啦,顺便也送她个小礼物。

宋妈妈此时忘了说过要收林蓝做干女儿的话,把脸一沉,质问儿子跟林蓝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她会连着请几天假?跑几天医院?送几天的饭菜?这个女人难道不是有所企图吗?

宋沛霖一时愣住了,他反过来质问道:“不然,我要叫谁来帮忙?”

“你除了她就没别的朋友啦?”宋妈妈不忿地说。

“你还真别说,我把认识的人都想了一个遍,能做这事的还就她一个人,其他的要么不会煮饭,要么就煮得不好吃,要么就又懒又不好说话。就她这么个好说话的人,又煮得一手好菜。上回,爸生病,那啤酒鸭不也是人家煮的。”

宋爸一愣,“那个也是她煮的?”

宋沛霖点点头,“嗯”了一声,他看不惯他妈一边吃着人家的,一边说着人家的坏话。

宋妈妈接着说:“不管怎么样,这个林蓝跟你差太远了,你们之间做朋友是可以,往多了想,就一定不行。”

原来她担心这个,宋沛霖讪笑着说:“妈你真是……,谁要多想了?”

“不想就好,你可记住你说过的话!”宋妈妈郑重提醒他。

一家人又开始商量去哪一家馆子吃饭,这种情况,宋沛霖想还是改天再单独请林蓝好了。

再说林茵,她回家之后,整个人像换了个人一般,从前对家务不上心,如今眼明手快地看见什么做什么,一刻也不带闲着。对甜甜和青平的态度也温柔体贴了许多。

她这么做有赎罪的心理,也是怕青平再不要她,回到家,才发现什么是该珍惜的,比在外面住时更发觉不能失去。她很怕这个时候,万一青平悔悟过来,不要她了,那该怎么办?

青平的态度是她看不透的,林茵做什么他都不拦着,比如说:吃完饭,他收碗筷,林茵说“我来洗碗吧。”他轻轻地“呃”一声,放下碗筷就上沙发那儿看电视去了;甜甜练下腰,把身子弯成一弓,头朝下,大脑充血,头昏脑重,眼冒金星,想偷个懒,冲着林茵大声叫嚷:“妈妈,我要起来喝水,我渴了。”

林茵说:“还差五分钟,你再等会儿,一会儿再喝,妈先帮你把水倒上。”

这样的时候换作以往,青平一定会说:“五分钟就算了嘛?先让孩子喝水吧?”现在,面对甜甜望向他那求救的眼神,他顶多就冲甜甜鼓励地笑一笑,什么话也不多说了。

青平比从前沉默寡言多了,他越是不开口,林茵心里越是没底,越是惶惶不可终日,但她不敢打破平静,她好像已经没有了在家里颐指气使的立场,她只能悄无声息地去展现她温柔的一面。她想,再过一阵子,等青平忘了伤痛,也就好了。

这样的等待,一等就是半个月,青平依然是老样子,不冷不热的。夜里,也不碰她,睡在一张床上,各自盖着各自的被子。他多半侧睡,而且还睡得挨着床沿,空出大半张床给她,瘦小的林茵,哪里需要大半张床呢?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彻夜难眠。偶尔假装熟睡中不经心地一个翻身也很难触得到他,触到又如何呢?那样僵直的身体对她是没有反应的。

这一点特别叫林茵崩溃,她想:青平是不是嫌她出过轨,不干净,所以厌恶她的身体,才不愿意碰她?如果是这样,哪么,这条婚姻之路还有什么再往下走的必要呢?

下了大不了不过的决心,也就不再顾忌了。晚上送甜甜回房,哄她睡下后,林茵回房,躺在青平身边,强扳过他的肩,用带着哭腔的声音问道:“老公,你是不是因为太恨我了?所以才把我叫回来?然后,故意地冷落我,不理我,不碰我,用这样的方式来惩罚我?”

青平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说:“茵子,给我时间,好吗?我要一点时间。”说完,他又转了回去,继续睡觉。

他还叫她茵子,最近他只叫她“喂”,林茵脸上绽开了一朵花,幸福的、带泪的花。她娇腻地缠着他,摇着他的肩,撅着嘴,嘟哝着说:“什么时间哪?再给你时间,我会活活闷死的,不行,你心里有什么话必须今晚就跟我说清楚,我就是死,也要做个明白鬼!”

青平被她吵得不能入睡,索性坐起来,从床头柜里摸出一盒烟,抽出一支来,点上,吸上一口,把那股白色的轻烟吸进肚子里,经由鼻腔倒腾出来,炝得他鼻翼倏地一麻。在飘渺的轻烟中,他红了眼圈,却低下眼睑,不想叫她看见他的脆弱。这个过程里,林茵穿着粉红的睡衣坐在他边上等着他,而他也思忖着想要说的话,这口烟消散之后,他用平静地语气开口说:“茵子,我想要去恨你,但是我恨不起来。那个人,我偷偷去看过他的演出。我就想,如果,我是你的话,说不定,我也会爱上那个人。他比我更值得让女人去爱不是吗?像我既不帅,又没钱,也不风趣,家累又重,有什么值得你去爱的呢?”

林茵捂着嘴,顷刻间,泪水泛滥成河,她眼前一片迷雾,但是字字句句听清着青平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那些话,像针一样,一针一针地扎进她心里,令她撕心裂肺、绞痛难忍。她摇头哽咽着说:“不是这样的,老公,是我不好,你不要这样说自己,是我太任性,都是我的错。”

青平声音也有些哽,他接着说:“我已经想过了,如果,跟那个人在一起,会令你觉得比较幸福的话,我愿意放手,成全你们。”

林茵一把扑上来,蛇一样绵软的手臂紧紧地缠绕在青平的肩膀和脖子上,她的脸贴着他的脖颈,冰凉的眼泪顺着他的脖子往下流,湿了他的衣衫。她大声哭着祈求,“老公,你不要再说了,关于那个人,永远都不要再说了,好吗?我求求你!我的心已经回来了,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原谅我!好不好?”

青平抬手抱在她的腰间,两行滚烫的热泪潸然而下,两个人抱在一起,一个人大声嚎啕,一个人轻声啜泣,在初冬的寒夜里,冰冻的心在慢慢地消融。良久,青平推开她,凝视着她的双眸,诚恳地说:“我叫你回来,并不是为了报复你,相信我。我只是不敢把你放在外面,我怕日子久了我们可能真的会分开。让你回来,在我身边,从前的感觉,一点一滴,慢慢地,我们再找回来。那个时候,就当被蛇咬了一口,我们又能好好地过日子了。”

林茵含泪咬着牙,点着头。如果说,之前她知道她做错只是一种表面认识的话,这回,她是从内心深处真正认清了,她给青平造成的伤害是什么样子。从心底里,她更理解了他。两个人关灯躺下,青平依然背对着她而睡,她从后面紧紧地抱着他,面颊贴在他背上,依偎着他,轻轻说:“老公,我愿意等你!”

青平鼻子一酸,捉住她的手,握在手心里,两个人都舍不得再动一下,连睡着了,意识却还像醒着一般,提醒着他们,不要动,让这样的姿势保留得久一点,再久一点,直至天亮。天亮之后,林茵的半边身子都麻了,闹铃响过之后,不得不眷恋地抬开她的手臂,放他起床,去上班。

两人再次四目交接之时,彼此会心地浅浅一笑,这一笑便放下了许多的恩怨,林茵有预感,很快,他们又能成为一对恩爱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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