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全盘接收
可为了尚小鲜的脚着想，奚双鱼还是借出了他的车让文少东可以用一整天的时间陪着尚小鲜恣意玩乐——不是说从来没去过游乐场嘛！他是心疼她而已。
他们去了火流星，当流星向她扑来的时候，她兴奋地尖叫。在神秘河谷，他们俩被突然冲上来的水沁得全身都湿透了。虽然害怕，尚小鲜还是拉着文少东进入了“恐龙危机”，当恐龙追上来的时候，他们吓得四处逃窜。因为尚小鲜说没见过大海，文少东还特意陪她去了海螺湾。
小鱼在他们面前吐着可爱的泡泡，螃蟹忽然钳住了尚小鲜的手指头，吓得她大叫起来。大海龟驮着他们四处走——明知道都是假的，可那份身临其境的真实感还是让尚小鲜沉醉其中。
或者，她根本就是想让自己忘记一切，深陷在虚幻的海底。
玩了一天，也累了一天，文少东开着车载尚小鲜回古玩街。车停了下来，尚小鲜却没有下车的意思。
“怎么了？不累吗？不想回去早点休息？还想再玩？”
尚小鲜无精打采地摇了摇头，和方才在游乐场兴奋难当的模样判若两人。文少东禁不住抬手去摸她的额头，“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了吗？”
尚小鲜将脸埋在双膝间，沉沉地叹了口气，“文少东，怎么办？我好像还是放不下大叔，怎么办？”
“小鲜，放不下就不放啊！我看得出来，老板师父也很喜欢你，干吗非要分开呢？”
“因为怕大叔会累啊！”尚小鲜苦笑起来，“明明知道大叔是那么好的人，明明知道大叔有多在乎家人——平时就算自己再累，也尽量调解他外公和他妈妈的关系，我怎么可以成为他的累赘呢？”
“你哪里是他的累赘了？”这颗小脑袋到底都在想些什么东西？文少东弹她的脑瓜蹦，“你那么努力站在他的身边，怎么会是累赘呢？”
傻丫头！文少东轻轻地敲打着她的脸颊，想唤回她的精神，“嘿，尚小鲜，你该相信你自己选择的男人，相信他绝对有办法处理好你和家人的关系。就为了这个就放弃他，你是不是也太傻了？”
“可我不想委屈他呀！”
尚小鲜下巴点着膝盖，闷闷地开口：“文少东，你知道我有多喜欢大叔吗？
“喜欢到不忍心看他有一点点的为难；喜欢到只要他开心，我怎么样都可以；喜欢到可以强迫自己不喜欢他的地步。
“好像太喜欢了，喜欢到就算答应周美雅，如果不能爱大叔就爽快地离开，可我还是做不到。一想到不能和大叔在一起，甚至不能见他，我就会不由自主地掉眼泪。
“每天早上七点，每天到了要跟他告白的时间，想到今天又不能亲口对他说‘我爱你，我是真心喜欢你，大叔’——我就在心里一遍遍地重复着，说到眼泪流下来，哭到睡着，然后醒来再催眠自己，忘记大叔吧！快点忘记他吧！
“每天见到他，我还要装作若无其事。其实每次看到他，我的心就痛得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了。可是一想到要离开他，再也见不到他，我宁可一次次地心痛。怎么办？文少东，我该怎么办？”
眼泪簌簌地掉下来，她抽抽搭搭地哭泣着，将她揽在怀里安慰之前，文少东终于挂上了手机。
估计这个月，他的手机费高得吓人，不管了，让老板师父报销。
等等，老板师父不会等得不耐烦，早就挂断手机了吧？
不要啊！
挂上手机，奚双鱼心都快裂开了。
总以为十九岁小女生的爱来得冲动也简单，没有多少分量，爱便爱了，不爱便放下了，原来她的爱远比他这个二十九岁的男人来得更深刻。
他错了，小看了小不点，小看了她的心，也小看了自己对她的爱。
奚双鱼推开奚绾居的门就要去找她，迎面却走来宋家两大天王，“外公？妈？”这两个冤家对头怎么会同时出现呢？
“还不都因为你！”宋女士首先开火，“要不是因为你，我怎么可能和他搅和在一起？”
宋老爷子倍感冤枉，“是你找我帮忙，现在还反过来怪我？”
“他既是你外孙，也是你助手，事关他的名誉，你原本就要来帮忙的，可不是为了我啊！”宋女士可不领他的情。
将一块紫檀雕的笔架放在奚双鱼面前，宋女士急得眼都红了，“我说，双鱼，你这段时间都在干什么呢？这件紫檀的笔架摆明了是近代仿品，你怎么会当真品收了进来？仿得也不是完全逼真嘛！这种新手才干的打眼的事，你怎么会犯？”
刚开始的时候宋女士还不敢相信，怕是自己判断错误，特意找了宋老爷子来一同鉴定，两个人都判定这件是仿品，她这才敢确信自己儿子是真的打了眼，收了件并不高明的仿品。
“你最近被那个小丫头迷昏了头吧？居然干出这么蠢的事来？！简直是丢我们奚绾居的脸面嘛！我对你太失望了。”
宋女士一边数落着他，一边不住地叹气：“所以都说找女人比选定自己一生的事业更重要，事业选择得不好，可以重新开始，女人找得不好，你这一辈子都会留下污点。幸亏你们俩还没有交往得很深，赶紧结束！给我收收心，重新开始。”
他一句话也不说，闷闷地靠着窗望着外面清朗朗的夏夜。
自家儿子养了二十九年，从来都是意气风发，傲然于世，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落寞？居然还是为了一个高中肄业的十九岁粗鲁小丫头！他这副样子，宋女士看着更来气。
“算了，这里暂时交给你爸来打理，我看你还是出国再修个学位吧！”
“我哪里也不会去的。”他喉头滚动，平静无波地丢下句话来，“妈，奚绾居你想接管你就接管，我可以回学校教书，也可以去拍卖行当顾问，或者在你隔壁再开家古玩店。我无所谓，但我不会离开这里，更不会离开……尚小鲜。”
“奚、双、鱼！”你小子想死啊？
一向强势的宋女士——自己丈夫不敢违逆她；自打三十年前老妈去世起，老爸不敢违逆她；这些年听话顺从的儿子也从来没违逆过她的意思。她还不信他在婚姻这么大的事上能反了她，“奚双鱼，你要是再敢跟我提尚小鲜，我告诉你，我就……”
“我爱尚小鲜。”奚双鱼不痛不痒地漏了一句，“我要和她在一起——妈，这就是我最终的决定。”
掉转头，他出了奚绾居，留下两个成天打嘴仗的父女俩面面相觑。
宋女士头一个憋不住了，“这……这叫什么事？你说这叫什么事？他刚刚对我是什么态度？干吗突然说什么要和那个粗鲁的小丫头在一起？什么意思啊？”
宋老爷子觉得外孙的意思只有一个——
“你放弃吧！”
宋女士顿时抬高了嗓门：“我为什么要放弃？”
“你还不太了解你的儿子吧？”
“我会不了解我的儿子？你以为我是你吧？”宋女士鄙夷地瞅着宋老先生，“自己儿子明明不想从事文博专业，还非要拖人家下水。”
“是啊，我是不了解自己的儿子，你也好不到哪儿去！”从今天开始宋老先生在自家女儿面前又多了一项可以得意的事，“我儿子的确不争气，虽然他嘴里吵着嚷着说再也不从事文博专业了，可到底没狠得下心来。你儿子呢？从来不轻易说什么，可一旦做出了决定，谁也无法改变——难道你到现在还没有领悟吗？”
宋女士被彻底打趴下了，闷闷地坐在椅子上，闷闷地说不出一句话来。宋老爷子坐在女儿身边，手抚在她的手背上，是安慰，更是多年积怨的释放。
“定窑啊，双鱼这孩子从小就乖巧，什么时候明确说过自己想要什么东西？这是他第一次开口，代表他一定会得到，你反对也没有意义。不想和我一样失去儿子，就乖乖地投降吧！”
好像也只有这样了，宋女士兀自安慰着自己：“其实那个小丫头好像也没那么差哦！”
“不差不差！”
“年纪轻轻，一个人支撑着一个店，不容易哦！”
“不易不易！”
“咱们双鱼收藏古玩，鉴赏艺术品，眼光那么高，挑女人的眼光也应该不错哦！”
“不错不错！”
“那我是不是应该给那个小丫头一个机会？”
说那么多废话，不给？由得了你吗？
“文少东，尚小鲜在哪里呢？”
已经十点多了，古玩街上的店面早已关门，白日里闹哄哄的街道空无一人，静得有些吓人。奚双鱼沿街寻找着小不点，越找越心急，他只得又给文少东打电话，“你到底把她放在哪里了？”
“她说想一个人静一静，我就留下她，自己先走了。”
奚双鱼立即抬高嗓门：“大半夜的，你把她一个人留在外面算什么事啊？”
“喂，老板师父，难道你想我大半夜陪在小鲜的身边吗？她现在可正是伤心落寞，内心空虚，最需要人安慰的时候，你希望我乘虚而入吗？”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了，他陪也不是，不陪也不是，总之就是落下不是了。
挂上电话，奚双鱼继续像个没头苍蝇似的四下寻找，这里没有，那里也没有，所有他能想到的地方都没有，打她手机始终无法接通，难道已经回店里睡下了？
奚双鱼无处可寻，只得又折返回小不点手工店。
店门关着，怕她躲在里面，奚双鱼拼命喊门：“小不点，我是大叔，你在吗？如果在就开门，尚小鲜——”
无人答腔，等等！耳边怎么依稀有水声？不是从手工店里传出来的，好像是……是从他的洗手间里传出来的。
她……难道一直躲在那里？
奚双鱼抱着最后一丝希翼，慢慢地转动洗手间的把手，“尚小鲜？”
她居然坐在抽水马桶上？！“对不起，对不起！”奚双鱼下意识地赶紧关上门，靠着门他傻笑起来。
今夜好像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她也是坐在抽水马桶上，他也是这样突然打开门。缘分就这样突兀地降临，毫无防备。
不对啊，她坐在抽水马桶上，为什么会有哗啦啦的流水声？刚刚他匆匆一瞥，她好像有点不对劲啊！
不管了，又不是第一次看到她坐在抽水马桶上的样子，还有什么好避忌的。奚双鱼再度推开那扇门，有点尴尬地望过去——
尚小鲜坐在抽水马桶上，一旁洗脸台的水龙头开着。水哗啦啦地流淌，她的头埋在手肘间，裤子整齐地挂在腰上，她不是在方便，那为什么躲在这里？
“小不点？”
他关上哗啦啦的水龙头，走上前，他蹲在抽水马桶前。想要拉下她的手，想要对上她的脸，她却把头埋得更低。
“尚小鲜，怎么了？”少了水流的动静，洗手间变得异常安静，静到他可以听到低低的抽泣声，“你在哭？”
他不由分说，靠着男人的力量硬是拉下了她挡在脸上的手臂，她整张脸都肿了起来，到底哭了多久？
瞒不下去了，尚小鲜张开双臂扑进他的怀里，“怎么办？大叔，怎么办？我好像放不下你，我要怎么办？”
“傻瓜，放不下就不放啊！”揉着她的发，他恶意将她的头发揉得乱糟糟的，“还有，谁允许你放开我了？我同意了吗，你就放开我？”
她抬着两颗桃子泪眼婆娑地瞅着他，“不放不行啊，我追不上大叔的脚步，我不能让大叔一直等着我啊！”
他长长叹了口气，终于吐出了男人的自尊：“不是你要追上我的脚步，我也害怕被你丢下。”
是不是哭了太久，她现在头昏昏的，脑袋短路，根本听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大叔居然害怕被她丢下？！
“大叔……”
“就像周美雅说的那样，我也担心过。”
拂去她脸上被泪浸湿的发丝，他捧起她的脸，让她好好看着自己的眼睛，“害怕你在二十多岁的时候才遇见你真正爱的人，害怕你觉得文少东这样的男生跟你更般配，害怕你觉得我这个二十九岁的老男人缺乏激情——我也有相同的害怕。”
“所以呢？”所以这次是真的彻底结束了吗？光是想到再也见不到他，再也没有权利跟他说“我爱你”，眼泪就再度决堤。
“可我不打算放开你。”抿了抿唇，他这辈子还从没这么紧张过，“你说过的所有话，我只记住两句，一句是你要我无论怎样也不可以放开你，另外一句是你说得最多的那句话——你爱我，是真心的。”
完了，好像眼泪流得更汹涌了。
他的唇印上她的脸，一点点吻去她的泪水，“所以，从现在开始，不要再喊我‘大叔’，从现在开始，请你叫我的名字。”
他们说好的，若有一天，他真的爱上她，她就改口叫他的名字，现在是不是意味着他已经把心交给她了？她不再是单向追着他的那个？
“大叔，你真的爱上我了？很爱很爱的那种？不是被动接受我？”
“是啊是啊！”
关于她的一切，他照单全收。她的坚持，她的努力，她的付出，他全数尊重。
他不打算告诉她，他早就贪恋上她的每日一告白。对了，“从明天早晨起，你要继续进行‘七点告白’，我等着呢！”少听了这么多天，他光是想到她说那句话的声音，心里就痒痒的。
尚小鲜却还有顾虑，“可是，你妈妈她不会接受我的。”
“她会的。尚小鲜，要相信你自己，你都可以让我这个大叔彻底缴械投降了，我妈又怎么会是你的对手呢？而且，有我站在你身边，还有什么好怕的？”这一次站在母亲的面前，他再也不会松开她的手。
点着她红红的小鼻子，没想到女生哭起来也可以这么可爱，让他好想把她吃掉。奚双鱼忽然古怪地奸笑起来，“不如这样吧！我现在就把你吃干抹净，造成不得不对你负责任的结果，这样我妈想反对也不行啦！”
“大叔！”她惊叫，“大叔，原来你是这样的人啊！”
“现在才知道啊？后悔已经太晚了。”
先来个法式热吻啊！在洗手间里？感觉……好像还可以做更坏的事。
尾声 别叫我大叔
“尚小姐，下课了吗？”
社交新贵汪先生在白领班的门口已经等候多时了，“我送你回家吧！还是你想去打壁球？骑马？游泳？上次听你谈红酒，我感触颇多，不如，我请你去品红酒吧！”
“今天我约了人，我家大叔等我很久了。”
大叔？是她的家人啊，正好，一起讨好，才更有希望追到她啊！汪先生大献殷勤，“不如邀请你家大叔一起啊！”
“我怕你觉得不方便啊！”尚小鲜莞尔。
“不会，怎么会？”
“那我问问他的意思。”尚小鲜一抬手，她家的大叔正款款而来。她大方地为二位介绍，“这位是我品酒班的学生汪先生，这位是我们家大叔。”
汪先生一看那位大叔顿时愣住了，“你……你不是奚绾居的奚老板嘛！上周我才让你帮我看一件鸡翅木的案子。”他是尚小姐的大叔？
奚双鱼不动声色地走到尚小鲜的身边，长臂搂上她的肩膀，他先摆开架势再跟胆敢窥探他女人的敌对分子做心理战，“幸会！”
“幸会！幸会！”看这架势不像是大叔和侄女的关系啊！
本来就不是嘛！“我们家小鲜虽然是老师，毕竟年轻，有什么做得不周到的地方还请汪先生多多见谅。”说话的工夫，他的手已经挪到她的腰部，出其不意蜻蜓点水的轻吻落在她的发上，给汪先生最后的一击。
“那个，我忽然想起来我晚上还有点事，你们忙！你们忙！”汪先生几乎是落荒而逃。
他开着车以八十码的速度逃出视线，尚小鲜立刻拉下奚双鱼那只不安分的手，“大叔，你够阴的啊！”
“还叫我‘大叔’？”他怒目相视，简直要把她当街吃了，“就是因为你老管我叫大叔，才让人以为你没有男朋友，一个个跟狼似的往上扑。”他现在恨不能给她头上贴上奚双鱼的专属标签。
尚小鲜没能进大学，她用那些时间上了品酒班、插花班、美术班、拉丁舞班，拿了一堆的证，简直成了万事通，连他老妈都时不时拿社交文化来请教她。
现在小不点手工店不仅卖她亲手做的饰品，还开了兴趣班，很多白领结束一天的工作之后就窝在她店里学习做饰品，光是这块的收益就高得惊人。她的网店也已经升到黄钻级别，她请了几个人帮忙打理。
更多的时间她去礼仪学校当顾问，专门培训一些社交新贵，说白了就是不懂社交礼仪的暴发户。这教着教着，那堆暴发户就盯上了她，一个个想拖她回家当女主人，彻底解决个人的品位问题。
算了，还是赶紧娶回家，省得麻烦。
奚双鱼再度提及结婚那档子事，“尚小鲜，今年我已经三十岁了，你现在要是抛弃我，我会老得没人要的——不如，你就嫁了吧！”
“等我再拿到一个证就嫁！”她举手向天发誓。
又拿这个当借口，奚双鱼快疯了，“你都拿了多少个证了，还拿？”她还真是爱学习啊！还都是实用性的学习，“我不管，你先嫁给我，然后随便你怎么学。”
圆圆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尚小鲜不住地摆着手，“不行，不行，一定要把这个先学会了，我才能嫁给你。”
“难道你要拿的是主妇证吗？非得拿到合格证才能结婚？”她才二十岁，正是大好年华，她当然不急，他可是急得脑瓜顶都冒烟了，“嫁了嫁了！就这么说定了。”
“一定要学好了这个再嫁。”她无比诱惑地望着他，“学好了这个可是为了你的幸福着想。”
“你到底学的是什么？厨艺吗？”奚双鱼挥挥手，“那个就算了吧！你厨艺已经够好了，自打跟你在一起，我腰围都粗了三寸，去健身房锻炼都不行。再这样下去，我要提前拥有中年大肚腩了。”
“不是厨艺。”她贴到他耳边透露秘密，“是钢管秀——学好了，新婚之夜跳给你看啊！”
轰——
一把火烧到了奚双鱼的耳根，弯着眼，咧着嘴，抬着下巴，他笑得天花乱坠，“好好好，你赶紧学啊，抓紧时间学啊！”
早就知道他会答应的，唉！这就是男人啊！
好吧，他可以从现在开始幻想他和小不点那精彩万分的洞房花烛夜了。
他……应该会很喜欢吧？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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