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羽此番动荡，的确是前所未有。到了下午时分，鹿女郎微博、微信公众号里的评论与留言也一条多胜一条，几乎全是谩骂与质疑之声。
论坛里开始不断有水军现身发贴，几乎呈了锐不可挡之势，更有被煽动的不明真相的网友在后面跟贴，言论多是对网络购物的鄙视之言，即便其中也夹杂了些许对鹿羽相对客观的评价，却也很快被淹没在了网络迅疾的浪潮里。
鹿羽的销量急转而下，关键词排名更是一落千丈，鹿羽主关键词的流量却激增，多是因网上的风评而前来围观的群众的点击。
如此主页流量虽是激增，无耐商品转化率却寥寥，更被平台系统自动判为非正常流量，以致排名愈发靠后，可称雪上回霜。
不过好在经此一事，鹿羽的名声倒是又大了两分。
虽说这名声不是什么好名声，但也好歹是个名声了。
所谓名垂青史，遗臭万年。
“臭万年”好歹也是个名声不是么？
任安秋晚上九点驱车回家时，看着车窗外的夜色如是想着。
人事艰难，往好的方面想，至少能让心境豁达些。
下班前吕悠悠一再跟她强调，叫她千万不要因为鹿羽的事而怠慢了梁菲菲与尹柔。
任安秋心中感概，到底是多年好友，即便平时偶有摩擦，甚至也曾为了些蝇头小利而使过令她伤心的手段，但真正遇到大事时，却还是一心为她着想。
吕悠悠说：“哪怕鹿羽就此一撅不振，但你自己的事却绝对不要被受她的影响。安秋，服装设计是你的理想，机会稍纵即势，一定要抓牢！”
任安秋感动好友的支持，但把鹿羽做大做强，又何偿不是曾经的理想？
何况还是耗费了她这么多心血才走到今天。
门口站着吕悠悠与尹柔。
任安秋吃了一惊，忙开门将两人迎进去，抱歉道：“真对不起，我公司出了点事，所回来晚了。”
“没关系。”梁菲说道，“是我们来早了。”
一边说，一边递了一叠A4纸过来，不用说，自然是关于制作那两件礼服的合同。
任安秋看着这合同，心中五味杂陈，酝酿良久，方道：“真的对不起梁小姐，实在是我公司出了大事，我只怕这段时间我都抽不出身来……”
“什么意思？”梁菲菲的眉头轻皱，看了尹柔一眼。
“怎么了安秋？”尹柔说道。
“鹿羽被人大批量恶意购买。”任安秋说道，“才一天，我们的生意就已经比昨天差了一大截，这段时间可能会有很多事，所以我……”
“多给你一天时间处理。”梁菲菲说道。
“可是……”
“别可是可是的了。”尹柔说道，“你是设计师，还能管得了运营上的事？该怎么做，你就应该放手交给市场部的人去做！安秋，做为一个设计师，诚信也是很重要的。”
“我……”
“你不应该是个不讲信誉的人！”尹柔向她递过来一支笔，“我们就是因为相信你，所以才现在来找你，菲菲为了这两套礼服，可是推掉了今晚一个重要晚宴。”
任安秋咬着下唇没有吭声。
“你的这些稿纸我全都看过了。”尹柔说道，“如果我愿意，我完全可以私自用你的这些设计！以我今时今日的地位，我就是用了，你也不能耐我何！”
任安秋猛的抬头，眼里满是吃惊。
“但是你信任我，所以我也要对得起你的信任，这种事情我不会做！”尹柔继续说道，“我也希望你能对得起我们对你的信任！”
任安秋觉得尹柔在说服人心这方面，也是个高手。
她深吸了一口气，提笔唰唰唰，在合同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爽快！”梁菲菲满意点头，赞道：“后天一早，阿柔来接你去阿寿的工厂，有没有问题？”
任安秋又点了点头。
梁菲菲拿出手机，开始拨电话，一接通，说说道：“已经签了，你老婆可比你爽快多了，阿漠。”
任安秋有些吃惊，梁菲菲已经将手机递了过来。
任安秋诧异的接过。
“安秋你怎么这么快就把合同给签了？不是跟你说了要等我看过以后才签吗？”俞漠在那头说道。
“没关系的吧。”任安秋看了梁菲菲一眼，小声说道。
“当然有关系啊，她才给你三倍价格，怎么着也要给五倍啊。”俞漠说道，“我老婆的设计这么好。”
任安秋忍不住想笑，说道，“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好了，我不跟你说了，梁小姐还在等着呢。”
“你一个人在家里要乖一点，不要忙到太晚睡，不要吃凉的东西知道吗？”
没想到俞漠竟然这么啰嗦。
“知道了。”
“我明天就回来了，你要乖乖等我回来。”俞漠说道。
好像跟他妹妹俞灵说话一样。
任安秋忍不住有点想笑，俞漠在那边又说道：“宝贝，亲我一下。”
“不好吧。”任安秋的眼睛迅速往梁菲菲与尹柔看了一眼，“梁小姐她们就在旁边……”
“那我亲亲你。”俞漠在那边轻笑道，发出一声“嗯啊”的声音。
任安秋红着脸，将通话轻轻的按断了。
将手机递给梁菲菲的时候，尹柔满脸促狭的笑，摇着头说道：“上次在梁宅见你的时候，你跟阿漠还弄得不认识似的，没想到竟然还有那样一段故事。”
任安秋有些吃惊，俞漠那个混蛋，难道竟然将两人的事都告诉他这帮好友了？
“本来我还想撮合你跟我哥的，唉，真可惜。”
任安秋想起尹寿，一时尴尬得说不出话来。
“算啦，反正以后都是自己人。”尹柔笑着说道，“先走了，我先去我哥的工厂里安排一下，后天一早准时来接你。”
……
夜很深，但心中思绪万千，这夜便就显得格外长。
因为挂心鹿羽的事，所以就忍不住总是去点开店铺的后台、微博、微信的留言评论去看，不看倒好，一看就止不住一口粗气喘上心头，只气得浑身发抖。
常说网络使人释放，勇于在非现实的世界里做个真相的自己，因而那些不负责任的谩骂与大放厥词，而不用承担责任者，就尤其的多。
任安秋一瞬间觉得这世事可真够扫兴的，兢兢业业这么多年才取得的信任，竟然抵不过一夜间的恶意诋毁。
真不知道如此劳心劳力是何苦来哉？
她一狠心咬咬牙，想着眼不见为净，索性将网络给关了。
躺到床上，枕头上似乎还残留有俞漠头发上淡淡的香味儿。
他只是一天没有回来，任安秋就开始想他了。
这个时候，就想他在身边，抱抱他，亲亲他，缩在他怀里才能觉得安全。
任安秋泪盈于睫，不明白恋爱为什么会让人变得这么软弱。
……
第二天一到公司，众人都按时到了，只是人人脸上都浮着一股躁意，因为过了一夜，鹿羽的处境似乎更恶劣了。
平台那边已经给了回复，能查出的小号不过三分之一，其他的都是真实的买家号，其中更是不泛在网站多年累积的大V账号，根本无法定性为恶意购买，所以鹿羽还请自查，并按照平台规则，及时做出退货、退款回应。
因着网上的风评，前两日购买尚在派送途中的买家也多有退货申请，九点的时候快递员就用推车推来一车包裹，全部退是半路退回的货物。
堆在前台，如同堆了一座黑色的小山，粘在上面印着鹿羽的白色胶带，一眼瞧去让人颇觉触目。
“现在怎么办？总得想出一个办法来吧。”吕悠悠窝在任安秋办公室的大沙发里说道，“刚才去茶水间泡咖啡，有两个客服竟然在偷偷商量要不要辞职。你说那都是什么人啊？才两天而已，她们就赖不住寂寞了，是少了她工资，还是少了她提成？”
任安秋一夜都没睡好，眼睛下面挂着两块淤青，叹息一声，说道：“你也知道问是少了工资，还是少了提成了。这种利益关系，你还想着有多牢靠？”
吕悠悠拿手机随手翻着微博，最新一条发的微博下的评论已经过万了，里面的语言简直不堪入目，令她重重将手机给丢到了一旁。
这里才喘了一口气，那里杨智又推门而进，着急地说道，“不好了任总。”
“你能有句好话吗？”吕悠悠朝他怒目而视道。
任安秋摆了摆手，问道：“怎么了？”
“鹿女郎……”杨智的眼里有丝挫败，“被人在论坛扒皮了……”
“你说什么？”吕悠悠惊道，
“是真的。”杨智说道，“今天论坛上的头条。微博上面还没有被曝出来，但是论坛上都有了，微博上肯定也不久了。”
吕悠悠猛跳了起来，跑到任安秋的电脑旁，一看，果然当前最火爆的论坛里的今日头条上，就有名为《扒掉故作做神秘的白莲花——“鹿女郎”的遮羞外衣》的帖子。
一点进去，任安秋就觉眼前阵阵发昏。
帖子的开头，就放了带着面罩的鹿女郎，与没带面罩的任安秋，两个人对比照片。
一个神秘、一个清新，但同样的鹿一样的眼睛，却是在向看客说明，这两个人，分明是同一个人。
鹿羽最神秘的模特，从来没有在网上露过正脸，却被吕悠悠和孙果然一手打造，成为当前最红的网络红人的“鹿女郎”，终于露出了真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