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滨海市WC区玉凤镇玉凤村，余天亮承包的300亩荒地上正在建设中。远远可见吊塔上悬挂着“夕阳红建筑公司”。
李国强一行驱车来到近前，在市、区领导的陪同下，检查施工工地。
杨思源等前去迎接。
杨思源激动地握住李国强的手说：“对不起，国强，给你惹这么大的麻烦……”
“别想这么多，”李国强转过话头儿说：“你承建老年公寓，工程质量我就放心了！”
周成说：“李主任，在老年公寓建设招标上，杨总中标，而且，他承诺只收成本费……我们很感动，这样的企业家踏跛铁鞋也难找，杨总是我的楷模！”
杨思源忙说：“我没想别的，我自己也是老年人，只想给老年人做点事！”
李国强转过头对陪同人员和赵明说：“杨总值得好好宣传！全社会都要形成一个敬老爱老助老的氛围！”
张副市长道：“是的。中国是要多一些像杨思源这样的企业家啊！”
在杨思源的带领下，李国强一行察看了规划设计图和建设现场。
周成介绍说：“李主任，我们玉凤老年公寓按照市里的要求，高标准规划，高起点建设，一定能建设成全省乃至全国一流的公寓……”
“我相信，”李国强说，“你上次要我为老年公寓物色人才，我给你推荐一个人，她叫沈路，家在欢城市环山县，刚刚大学毕业，她对老年事业满腔热情，而且专业也对口……”
周成感激的说：“李主任，谢谢您！”
李国强又说：“余天亮给我打了电话，说他与集团达成协议，他的承包地以土地使用权入股的形式加入到玉凤老年公寓，他很满意……”
“是的……”
正在这时，余天亮听说李国强前来视察，匆匆赶来，直奔李国强。
余天亮兴奋地说：“李主任，您来了？”
李国强道：“我上次来你没在家，周董事长说你对处理结果很满意？”
“是的，”余天亮说，“听说你来了，我来是想请您吃海鲜的，还有向您汇报郑海螺的事……”
“海鲜就不吃了，郑海螺的事怎么样？”
余天亮道：“我们WC区从来就没有教堂，后来托朋友在宁海市打听到有个已经废弃了的教堂，的确是靠海边，可一直没找到郑海螺……”
李国强笑着说：“有目标就好找了！”
从玉凤村回到省城，李国强直奔张玉伟办公室。
张玉伟正好有事找他，待他坐下后说：“我们是结识多年的老朋友了。按资历，我甘拜下风啊。当年你去环山县任********的时候，我还是一个乡镇的党委书记呢。没有你相让给我中央党校中青年干部培训班的机会，我最多干到厅局级……”
李国强说：“那时环山县正在搞三年脱贫大会战，有几个大的工业项目是我主抓的，所以，我向省委要求不去参加这次为期一年的后备干部培训，至于你去，那是省委的安排，再说，你也是最佳人选！”
“不管怎么说，因为你，我才有这次机遇。人有时必须承认，有才能必须还得有机遇！你看，我通过说名言进行自我表扬，这也是一大发明！”
李国强汇报说：“老年公寓建设现场会开得很好，可惜，你出差未能与会，大家热情都很高，都表示……”
张玉伟打断他的话说：“我今天想找你就是想给你降降温。有同志反映，你们老龄办管得太宽，胆子也大，步子迈得很快……”
“请省长谈得具体些！”
张玉伟迟疑了一下说：“比如老龄体制改革，你几乎天天催，催得我都不耐烦了，受不了！比如准备召开国际孝文化论坛，那是院校和有些部门的事……”
“还比如……”
“还比如建老年公寓，是不是有些越位，是不是有些冒进……”
“关于体制改革问题，我们已经交谈多次了，我们的观点迥然不同，”李国强说，“但我们要相信，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时间能够证明一切！”
“是啊！”
“在一些人的印象和规律中，举办国际孝文化论坛，应是大专院校、专家学者的事，但他们都没有动静啊！要弘扬中华文明传统的文化，时不待我，我们老龄办有能力办好这次论坛会；至于说越位，这不符合事实，建设老年公寓，是老龄办份内的事，我们老龄办是省直17个部委办局组成的老龄委的协调办事机构，这是省政府的明文规定，再说了，我们联合了省民政厅、省住建厅、人事保障厅等联合下文，要求抓好老年公寓建设！”
“是啊……”
“至于我们有些冒进，那让事实去证明吧。且不说国外有些国家早就有了老年公寓，就是咱们国家南方一些地方，也于前几年就建设了老年公寓。建老年公寓是大势所趋，现在已经晚了，许多急于进公寓养老的人没地方去呀！”
“是啊，还有，”张玉伟道，“有人检举你派好友杨思源去承建玉凤老年公寓，是以权谋私……”
李国强笑了：“这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杨思源只收成本费。据玉凤集团董事长周成说，按这样的超标准建成，杨思源要贴上百万元！”
张玉伟故作关切地说：“我了解你，这并不会影响你的工作吧！”
“我也是人啊，太气人了！”李国强又说，“正如你说，虽说习惯了，但会影响人的情绪啊！”
“作为老朋友，我还要提醒你，你这几年很关键，要在前进中注意步伐！比如，你上次问刘志豪书记为百岁老人要补助钱，我就为你捏了一把汗，幸亏刘书记是个干事创业的好带头人！”张玉伟继续说道，“还有，你打报告要求省财政厅每年支持建老年公寓不少于1000万元的补助款，我这不仅仅是为你捏把汗了……”
夕阳西下，霞光透过车窗照在李国强脸上，李国强坐在车里，表情凝重地看着窗外。
路过环山县委时，李国强的脑海里又一次浮现出当年调任欢城市副书记时的情景——他提着包从县委办公大楼走出来，县几大班子的机关干部为他送行。
县委被人们围得水泄不通。
“李书记！李书记！“
“你不能走！”
“我们不想让你走！”
人们高呼着，叫嚷着……
杨思源眼含泪水地说：“国强，我们真不想让你走！”
李国强看着送别的人群，热泪盈眶地说：“谢谢大家！只是调去市里，无论我走到哪里，都还是咱们环山人，这里是我的家，这里永远是我的牵挂！……”
回到家里，李国强穿着围裙，便钻进厨房，择菜，炒菜，做饭，直到摆了满满一桌子菜，才说：“好了！准备吃饭！”
李国强又转向妻子，问道：“给李文、安静打电话了没？”
胡冬云说：“打了，他们有事不回来吃——”
李国强愣了一下，说：“那咱们吃吧。”
李国强摘下围裙储藏柜里拿出一瓶酒，来到餐厅，将酒放在桌子上，见保姆正朝盘子里夹菜，他接过盘子说：“我来吧。”
保姆呆愣了一下，看了看李父。
李父说：“让他来吧。”
李国强将菜夹到盘子里说：“你们先吃！”
李国强将满盘子菜，端到李母躺着的卧室里说：“妈，吃饭了。”
说完，李国强一点点地喂母亲。
李母咀嚼着菜。母子二人相互看着泪光闪闪，一直无语。
直到吃完，李国强才端着空盘子走出来，他拿起酒瓶给父亲斟上一杯，自己也倒了一点。
李国强端起酒杯，对父亲说：“爸，去省里就一直没回来，请您原谅没来看您和母亲，我敬您！”
李父说：“家里不用牵挂，有冬云，还有小王照顾，你就安心上你的班吧……”
“我想等公寓建好了，你们到公寓生活……”
李父一惊，问道：“到公寓去住？”
“是的，”李国强道：“公寓是个大家庭，公寓实行统一管理，吃住条件要比家里好，还有娱乐健身设施，有个头疼脑热的，有医生照顾，大家在一起很热闹，不孤单……”
李父不无伤感地说：“俗话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我就觉得家里好，哪儿也不想去！连你妹妹家我都不想去，就觉着自己家好！”
“现在全省正在搞老年公寓建设，供养老人不仅仅是家庭的事，也是全社会都要关注的事情，去老年公寓养老一方面是给儿孙们分忧，另一方面，老年公寓就是个新型小社区，让老人们真正老有所养，老有所乐，老有所为……”
李父反驳道：“那还不是敬老院！无儿无女的孤寡老人才去住呢！”
李国强笑了：“老年公寓跟敬老院不一样，敬老院是公益性质的，老年公寓则是经营和公益相结合，就是说要收一部分钱。”
“不收钱我都不想去！”
胡冬云怕李父生气，忙说：“等公寓建好了，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李父依旧说道：“反正我是不想去！”
晚饭后，休息了一会儿，李国强又忙着给母亲洗脸、洗脚，剪指甲。
李国强说：“娘，这么多年，我都没能好好照顾您。”
李母说：“有你爸、冬云，李文跟小静，还有保姆照顾，娘拖累你了……”
”娘……”李国强握着母亲的手，说不出话来……
李母又说：“以后多想想小文他们……”
这时，李文和安静开门走进来，李国强走进客厅，见李文喝得有些醉意，心里有些黯然。
李文看到李国强，也有些愕然：“爸，你怎么回来了？”
安静忙在一旁说：“刚打电话给你说，你忘了……”
李父有些生气地说：“打电话也不来陪陪你爸！”
李文道：“跟一个客户谈工程，多喝了两杯……”
李国强给李文倒了杯茶，看见李文疲惫地坐在沙发上，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多年前的一幕又浮现在眼前……
李文从机械厂下岗垂头丧气地回到家里，见到李国强说：“爸，我下岗了！”
李国强冷静地说：“我知道……”
李文笑着说：“几个同事还拿我开涮，说您是********，趁工厂破产下岗之机，安排个好工作，吃财政……”
李国强道：”下岗又不是你一个人……”
李文急了：“那我怎么办？”
“你不是还学过园艺设计嘛，要发挥专长，自主创业！”
“您不能跟园林局说说，直接把我调过去？”
“园林局是有编制的，不是随便进出的，”李国强说，“即使要去园林局工作，那还要等待机会，你还要具备人家要求的条件！”
胡冬云见李文下岗，心里也不舒服，于是说道：“你就不能给人家说句话？”
李国强说：“不该说的话就不要乱说，说了也没用！”
胡冬云一听也急了：“那就让儿子当无业游民……”
“别吵了，”李文吼道，“我一个小工人，下岗就下岗，不怕丢人现眼！”
……
李国强每次想到这事，心里总觉得亏欠家里太多，见李文坐在沙发上默声不响，胡冬云、安静左右不是干坐在沙发上。
李国强关切地问：“绿化工程做得还可以吧？”
“几个哥们一起，赚点辛苦钱……”
胡冬云白了他一眼：“跟你爸好好说话！”
李国强朝她摆了摆手说：“我知道你心里有疙瘩，对爸有抱怨……”
“我对你是有抱怨，我现在不抱怨了，因为你现在你没权了，老龄办主任，想办也办不成了！”李文越说越气，“本来沈叔让我打电话给你想让你把安静推荐给老年公寓，后来一想，我们还是高唱国际歌吧！”
胡冬云忙说道：“这么长时间不见一次，见了还是吵，你们爷俩……”
安静听到李文说气话，赶紧从卧室里走出来说：“爸，您别理他，他喝多了！”
安静转向李文，想从沙发上把他拽走，李文愤然将她推到一边：“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李父又听不下去了，于是说道：“对！都对！可你也得体谅你爸，他到现在也不容易！”
“你容易？”李文说，“当年，你为了养活老老小小十几口人，不是长年累月当牛做马出苦力，为了爸爸上学，你竟到医院卖血，奶奶为了生活，生小叔没满月，就去冰天雪地里捡烂山芋……你不常说，一人有福，托带满屋，爸是咱家，咱这个家族最大的官，谁沾过他的光？我说的都是大实话……”
李国强强忍着说：“别说了……”
李文还想说什么，被安静硬拉着走进卧室。
李国强呆呆地坐在沙发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