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小禾八个月会走路,一岁就会看书写字,出口成章,最喜欢背《金刚经》,世人皆称其为煞佛童,对她有着又恨又爱的复杂情绪,但是鉴于田小禾每日只在天福苑旁的家庙里诵经敲木鱼,又有高手暗中保护,那些个想为民除害的人或是府里想杀她的人,在几次刺杀失败后,就果断放弃了。
于是田小禾在田府的小日子就这么安安稳稳,慢慢悠悠地过着。
田小禾除了白日到家庙里清修,每晚还会去天福苑的书房翻看这个朝代的史料,从中知道了这大夏王朝分为三十三州,两都五区。两都即京都郜都,陪都宁陵。五区即为三少数民族区,回乌合,尼涅,吐加倻;两流放区:菩萨宝,佛渡。整个大夏王朝的统治制度和民风习俗有点类似隋朝……
大夏历承元三十三年春,注定这悠哉的小日子到头了。
田小禾刚梳起发髻,全国暴乱,百姓流离失所,遍地饿殍,民怨载道。
事情起源于承元三十二年秋,大夏王朝主要的米粮区,东北区和江南区,在水稻和小麦成熟,即将大丰收的前四天,天空黑压压的飘来一大片低低的乌云,发出嗡嗡地声音,乌云飘过,一大片成熟的金灿灿穗子饱满的稻米,小麦等粮食作物,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渣滓都没剩一点。
正望着麦子水稻,满心欢喜琢磨着今年有多大收成的百姓们,被眼前的一幕吓呆了,有几个胆子大的,挥舞着锄头,去打那片乌云,锄头一扬,掉下了几个黑点点,拣起来一看,居然是一只只、小指甲尖大小,通体黑黝黝,长着四只细细的触角,有着厚厚的甲壳,被抓住还张牙舞爪的不知名的虫子。众人一阵恼怒,抓起虫子就用手捏,用脚踩,有几个人不小心被咬了,当场七窍流血而亡。惹得众人坐鸟兽状,仓皇逃回家,拉着老婆儿子一干家眷,关门闭户,心慌慌地猫在家里。
于是以往人声鼎沸的东北,江南两大粮食主产区秋收季的庄稼地里,竟空无一人,也没有见到半点丰收后的水稻跺儿,麦子跺。前来验收粮食的官员一阵纳闷。敲了几户都无人应答,官员一怒,在验收表上,写下了:刁民藏私粮,拒上缴,举家夜迁的一行字。这也成了民乱的导火索。
接下来短短的十天里,两大区流民逃荒,大批涌入郜都和宁陵,整个大夏朝被惊动,承熙帝即使在不愿意,为了平民愤还是亲自处理了关于两大区的粮食问题。当看到两大区的验粮官的奏折上,同时写着:刁民滋事,拒缴粮。
顿时暴怒,上好的紫水晶砚被大力扔出,刚好砸到了站在最前面的李宇霆的头上,当场鲜血直流,开了好大一个口子,众官员一阵惊呼,李宇霆身子晃了晃,就倒在了地上。
承熙帝一阵火大,硬着脖子,面目狰狞,声音从未有过的洪亮,“废物,全部都是废物,连几个小小的刁民滋事都处理不好,留你们有何用。”斜眼瞟了地上的李宇霆,恨恨道,“狗奴才,徒有虚名,这么些年来,屁事都没替朕办妥过。”
众官员脸色大变,瞅了一眼血往外汩汩只流,整个人浸在血河里的李宇霆,李尚书,心都寒了,这李尚书是先帝亲点的状元郎,真真的真才实学,能力超群,十五岁中状元后,就入朝为官,先后侍奉过两代君王,为官四十多载,从九品县令做起,凭着良好的业绩和风评,脚踏实地,一步一步爬到如今这吏部尚书的高位。这是本朝寒门学子励志奋斗的典范。
如今皇帝一句话,生生抹平了他半辈子的功绩,这让那些资质平庸,靠裙带关系上位的官员情何以堪,让那些寒门出身的官员和学子们,又如何不伤心,感慨伯乐无处觅呢?
有几个官员看不过去,犹豫着要不要上前进谏,看到承熙帝吃人的眼神,都讪讪地龟缩了。
“启禀皇上,臣窃以为陛下今天的言语十分欠妥当,还有李尚书并未发一言,被陛下怒火所牵连,实属无辜,更何况李尚书为我朝鞠躬尽瘁四十多载,至于功过得失,这并不是陛下一时的恼怒所能掩盖了,凡事上有菩萨看着,下有百姓盯着,陛下请三思。”
一番话说得好不留情面,又隐隐间有股浩荡正气,众官员侧目,大眼瞪小眼,一脸见鬼,说这话的,居然是平日里胆小如鼠,只会溜须拍马,靠着祖上荫德活得毫无存在感的窝囊王爷,战王凤恒。
不得了了,看来这皇帝做得实在是太过分了,连窝囊废都看不惯了。
凤恒毫不顾忌承熙帝青筋暴起,双目嗜血的模样,也没有错过众同僚眼底的同情和钦佩,嘴角微微上扬,大步流星地走到李宇霆身边,掏出止血药,洒在伤口上,顿时血止。打横抱起李宇霆,大大咧咧地往宫门走去。
“站住。”一声爆吼,承熙帝眸子腥红,指着凤恒,“凤恒,今儿若敢带李宇霆走出这道门,你们二人与我君臣之情便断了,明儿,就乖乖地去天牢待着吧。”
“不用明天了,我给李大人弄好伤口后,就自个儿去,还有,李大人实属无辜,陛下,现在国不稳,民生怨道,你若再残害忠良,处境会更不妙。”声音清冷充满霸气,头也不回迈开步子出了门。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被凤恒的正气折服,这凤恒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敢情这么多年是在跟大家玩猫和老鼠的游戏,一直在蛰伏?
承熙帝此时心情复杂,还有淡淡地哀伤悔意。其实,一砸到李宇霆,他的心就乱了,想向昔日的老师道歉,又想到帝王的尊严,落不下面子。又看到倒地的李宇霆,更觉得他肯定是故意给自己下绊子,无声指责自己的无理冲动。
心一狠,就说出糊涂的话。结果群臣没一个从中斡旋,给台阶下,遇到凤恒个半吊子,说出的话,可以气死十头牛,结果,结果就是他说出了更冲动的话,哎这金口玉言的,明儿难道真把他俩关进去?又想到凤恒今儿的异常,莫非这凤恒一直在装孙子,想到这岔子事儿,心一定,这凤恒必须关起来,以免将来出大乱子。清了清嗓子,“传朕旨意,吏部尚书李宇霆为国为民呕心沥血,鞠躬尽瘁四十余载,谅其年老体弱,特恩准告老还乡,赐帝师称号,黄金一百两,云锦丝绸五十匹,西域皇室秘酒五十葫,其职位由长子代为担当。”
众人听得莫名其妙,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先打一巴掌,再给个枣子吃?哎,这皇帝啊,朝堂之事,也越来越儿戏,这国啊,哎……
承熙帝眼神闪了闪,接着说,“穿朕第二道旨意,战王凤恒,德蒙祖上荫德继承王爵,自承爵以来,毫无建树,为人迂腐不堪,王府不宁,沦为笑柄,实属不称战王之名,今儿夺其爵,降为庶人,即日起,搬出王府,自谋生计。”
众人听到这道旨意,愣了愣,倏尔回神,没多大感觉,尽管今儿凤恒人品正气大爆发,但是想到他多年来的窝囊胆小,这皇帝的评价还是蛮中肯的,这爵位夺得也应该,甚至有几个官员内心觉得,如果这凤恒,能早点夺爵,说不定摆脱享乐的奢靡,正儿八经地成长为一个正人君子呢。
承熙帝很满意众人满不在乎的表情,关凤恒的决心更加坚定,看样子不会惹起群臣的愤怒的,心又踏实了一步,凤恒是说你聪明呢,还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即便你装得再好,时间久了,这人心也没了,你也翻不出我的手掌心啊,呵呵。
心情稍微好转,又想到最近闹粮灾,难民乱窜的糟心事儿,心下一烦,真是一波接一波,这皇帝当得可真费心。“各位爱卿,谁愿意代朕去处理这次粮灾事宜啊?”
众大臣联想到之前李宇霆和凤恒的下场,都大气不敢出,一时整个大殿死一般沉寂,都垂着头,生怕被承熙帝看到,去办那劳什子的破差。
承熙帝浑浊的老眼扫了一圈众人,眼中刚灭下的怒火,有燎原之势。
“奴才斗胆逾越,愿意前往,为圣明的陛下处理这灾事儿。”身旁响起一个尖尖的声音。
承熙帝侧目,崔二?揉揉双眼,没错,是崔二,当下眸子氤氲,这崔二服侍自己才两年不到,尽比这些个处了几十年的大臣都忠心,哎,可惜是个宦官。
众大臣头垂得脖子里,尽量屏住呼吸,内心却是又震惊又不屑,一个宦官也想办差,我呸,也好,让你这废物去了,也省得以后办好了,挡我们的官路,嘿,狗奴才办差真是再好不过的人选了。
一个老臣工满脸钦佩地走上前,“崔公公这等大义之举,老臣着实佩服,可惜老臣有心无力了,臣赞同崔公公的提议,恳请陛下采纳。”
“臣等附议,恳请陛下采纳崔公公的提议。”刚才还作龟缩的众臣纷纷伸出脖子,异口同声地进谏。
正在犹豫不决地承熙帝,眸子一亮,哈哈大笑,“传朕旨意,封崔二为正二品钦差,赐朕金牌,代朕全权处理粮灾的所有事宜。崔爱卿可别辜负了朕的期望哦,哈哈。”
众臣工一听,肠子都悔绿了,早知道可以一下子升到二品,就应该主动请缨,哎,白白便宜了崔公公,又想到崔公公是个宦官,心下大安,再怎么着,顶多是个富贵,还想权势吗,配吗,一个命根子都没有的人。
崔二接过金牌和任命书,回想起胖花的惨死,眸中冰冷,充满肃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