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不徐不缓,慢慢悠悠在未知的路途上,向目标明确的荷花村晃去,这一晃就晃了三个多月。
在这三个多月里,田小禾,小灰灰基本就没出过马车,吃饭洗澡就连上厕所都在马车上完成的。
田小禾清楚地记得第一次犹犹豫豫,在膀胱快爆的压力下,才鼓起勇气,涨红脸,尴尬怯弱地对着棺材脸,讪讪,“官爷,小,小女子想尿尿。”
棺材脸端着托盘的手顿了顿,生硬地吐出两字,“等着。”
一刻钟后,被尿憋得上蹦下跳的田小禾,在看到一只黑色马桶时,激动得热泪盈眶,也不顾及棺材脸冷峻的脸上一抹可疑的晕红,从手中夺过马桶,“啪”地一声关掉马车,趴下裤子,“哗啦哗啦”的流水声响起,小灰灰目瞪口呆。
“舒畅,爽快。”膀胱得到释放的某人,满脸笑意,扯上裤子,幽幽道,“度娘说,圈圈叉叉到顶点时,男人的感觉就像是尿憋久了,突然就这么射了,这感觉真真是好啊,难怪窑子的生意这么兴隆。”
“圈圈叉叉是什么啊?”小灰灰歪着头,杏眼圆圆,好奇宝宝。
田小禾沉醉在通体舒爽中,头脑空白,脱口而出,“哎,不就是男女那么点事呗,想想你是怎么来的,就知道了。”
小灰灰更迷糊了,“我是怎么来的?”垂头,缩在角落里,认真思考这个她就是想破脑子也想不出答案的问题。
“咚”马车外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哗啦”接着又是清脆的瓷器声。
田小禾滞住,这是怎么回声?
“啪”车门被打开,一张满脸黑线带着几分嫌弃的清俊脸出现,田小禾眉头一蹙,三个多月的相处,她和小灰灰很默契地把每天送饭的冷峻男,叫棺材脸;把这清俊毒蛇男,叫孔雀男,他总是鼻子扬得高高的,冷嘲热讽。
较于孔雀男,她们俩更待见冷面话少的棺材脸,他总是准点送饭,准点收碗,目光清冷,端出的就是一个公正无私,铁面不留情的正面形象。
而不是这孔雀男,虽来得少,但是每次来,就足以让她俩心烦意乱半天,因为从他嘴里吐出的永远是噩耗。
比如,田府满门抄斩,连富州老家八竿子打不着,几**外的本家都受到牵连,除了15岁以下的人,无一幸免,起因居然就是田氏祠堂里十五年前被天雷所劈的福禄富贵海棠树。
还有她的大姐,田昭娣目前是宁陵怡红院当红花魁,裙下之臣,排到了郜都。
她的大哥田一鸣,上次被打后,成了瘸子,受大妹的照顾,在怡红院成了****。
当时孔雀男清俊的脸上尽是鄙视,“果然,你们田家就出些骚狐狸,就一张祸水脸,唯恐天下不乱,你姐姐人尽可夫,你啊,是夫了人人可敬的,真真祸水。”
田小禾顾不得他话里的别有意味,满门抄斩,当红花魁,瘸子,****的字眼在脑中不断浮动,嘤嘤嗡嗡,一万只苍蝇萦绕,泪嗖嗖,扑在软榻上撕心裂肺,歇斯底里。
小灰灰也似懂非懂,懵懵懂懂,趴在另一边,“呜呜——”抽泣。
孔雀男呆住了,冬日的风凌冽吹乱了他的发,他在风中伫立良久,叹口气,悠悠走开。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没见他的影子。
此刻,久久未见的人,活生生立在面前,田小禾脱口而出,“你还活着?”
孔雀男一愣,嫌弃色更重,额头的青筋一跳一跳,瞥了眼田小禾云锦中衣下微微凸出的小腹,眸子一黯,深深吸了口气,“马桶。”清冷不耐。
田小禾错愕,这么好脾气,居然不顶嘴?
瞟了眼黝黑的马桶,后知后觉,“你要帮我倒马桶?”话出,捂嘴,脸像被红烧的猴子屁股。
孔雀男不多的耐心被这小白的话语,耗费殆尽,踏进马车,推了一把田小禾,提起马桶,眉头成蝴蝶结,径直走下车。
田小禾拍拍胸,松了口气,抚了抚烧得通红的脸,还好,还好,没有毒蛇恶语。
“蠢人就是屎尿多。”清脆的男声在马车外响亮,田小禾望了望眼口水横流,睡得稀里哗啦的小灰灰,她突然很羡慕小灰灰,年少无知,便可掩盖一切。
……
收回思绪,田小禾摸了摸凸出的小腹,快五个月的身孕了,孩子在肚子里呆的时间越久,她的心就越来越纠结,这一路的照顾,刻意放缓的马车速度,她很清楚,这是那个男人,腹中孩子的无良父亲打点后的结果。
一路锦衣玉食,看得出那个男人不是一个很好的伴侣,但绝对是一个好父亲,她和小灰灰能从满门抄斩的灭顶之灾中幸存,百分之百就是多亏了腹中这坨肉,这还真是……
可再怎么着,这强!!暴,田老夫人的死,他是脱不了干系的,难道他就没听说过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还是相信女人失了身,心也落在失了身的男人身上?田小禾眸子一冷,这仇,休想逃脱!
田小禾正在胡思乱想中,马车门打开了,嗖嗖的冷风只往门内窜,一身黑带斗篷的人闪进了马车。
车外,夜色黑凉,无月,稀疏的星星,惨淡的星光,偶尔传出几声绵长的兽嚎,夹杂着呼呼的厉风,分外悚然。
田小禾下意识地抓进了手中的手炉,如果可以,她会毫不迟疑地砸到来人的头上,小灰灰紧紧靠着田小禾,杏眼中满满惊吓,小身板抖得厉害。
“呵呵”清亮的笑声,熟悉,田小禾眉头皱了皱,小灰灰小身板直了直。
“真是贱人多忘事,十一天没见,把故人忘得一干二净了,呵。”
毒舌,阴阳怪气,冷嘲热讽,不是化成灰都能认得出的孔雀男,还会是谁?
田小禾吸了口气,“贱人不敢当,因为——”媚眼如丝,巧笑嫣然,“贱人还真不敢当,小女子觉得,这两字用在官人身上,最好不过了。嘻嘻。”
孔雀男清俊的脸难得红了红,别过田小禾突然靠近的脸,“死到年头,还嘴硬,真不知道主子看上你哪点。哼,给。”
递过来一沓纸,田小禾听到“主子”眸子一冷,朱唇动了动,接过纸。
“你好自为之吧,保重。”清亮的男声中多了抹同情,从未有过的严肃中透出深深的关心担忧,瞥了眼田小禾,跳下马车。
不多时,马车外传来,“哒哒哒”的马蹄声。
田小禾翻开纸,“簿记”两个龙飞凤舞,飘逸隽永的字,映入眼中,眸子闪过赞叹,这字写得真是俊……
待看完整个纸上内容后,田小禾爆出了来古代之后的第一段粗口,“你奶奶的个胸,你大爷的腿腿,生女儿没胸,生儿子没屁眼的,老子腹中的孩子还要你丫的取名,不让叫晨晨,非得叫乐乐,去你娘的乐乐,怀着这个孽种,老娘迫不得已,你他娘的,就播了个种,还得规定孩子一辈子的名字,不让叫晨晨,老子非得叫,你他娘的,呸。”
小灰灰听得眼皮一跳一跳的,又觉得新奇,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小禾禾,没想到你这么能干,连泼妇骂街,都学得惟妙惟肖,骂得这么优雅好听。”
田小禾白皙的脸一红,“小灰灰,人家能干,你也用不着这么直接吧,心里默默佩服就好,低调,低调。”
小灰灰懵懂,乖乖点头,“嗯,低调,低调。”
畅春园,六楼
冷峻的男子,听到绿嘴红头的鹦鹉毛毛,绘声绘色,活灵活现模仿某人的粗口,还有小灰灰二百五的赞美,冷峻的脸,黑得可以酿墨,大掌一挥,毛毛“死人了,死人了”的叫嚷,也不顾及掉落的几根毛,扑着翅膀,指望窗户乱窜。
“噗嗤——”轻笑声,“香神医”老脸通红,憋得厉害。
“很闲,嗯?”冷酷夹杂肃杀。
“香神医”收住小脸,肩膀颤抖,“老三,你这婆娘和你这岳母大人,还,咳咳,还真是个妙人啊。”
“滚——”比打毛毛强一百倍的掌风刮起,香神医从座位上狼狈摔下,摸了摸自己满脸的褶子,还好,还好,没有毁容,也不顾及“年老体迈“仓皇乱窜,那模样,比毛毛还窘,看得一众暗卫目瞪口呆,这香神医果然老当益壮,这个岁数都能健步如飞。
“来人。”清冷的声音响起,一个黑影闪出。
冷峻的男子附耳,“手下遵命。”黑影一闪,来去无声。
“本尊给自己孩儿赐名,该死的女人,你还挑三拣四,想抚养本尊的孩儿,那还得看你有没有这个资格,三年,就三年,到时候,别怪本尊,呵呵……”
……
“下来”恶劣暴吼。
田小禾,小灰灰睡眼惺忪,还没搞清楚状况,两股大力就把他俩扯下了马车。
冷冽的风,入身,两人顿时清醒,睁眼一开,周围一片荒凉,空中飘着鹅毛大雪,此刻他俩只着中衣,冻得发抖。
“起来,穿着,行李。”暴吼声又响起,定睛一看,眼前两个又高又壮穿着兽皮的男人,凶神恶煞,上下打量他俩,眼中满是嫌弃鄙视。
田小禾,小灰灰乖乖捡起地上的兽皮,穿上,呵,还真暖和,再看两男人也顺眼多了。
“行李,快点。”暴吼声中不耐。
田小禾又依令折身回马车,拿出两个包袱。刚下马车,空中一声长啸,马车嗖地一下,掉头向来路奔去。
真的是风驰电掣,还以为马车的马力可以,但怎么就好到这个地步呢,“呀——”田小禾捂嘴,丹凤眼睁得大大,原来这马车一直无人驾驶,那棺材脸,孔雀男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身子颤抖,绝色的小脸,因为诧异惶恐,染上了玉色,更加楚楚动人,白莲花一朵。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嘲讽更盛,异口同声,“村外女人果然都是废物,愚蠢浅薄,胆小懦弱,哪像你我一样,惠外秀中,呵呵。”
望着眼前像小山的两人,田小禾嘴巴张得可以吞下一头母猪,“你们是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