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出来,轻舞还是个说风就是雨的性子,第二天一大早,就嚷着要带田小禾,小灰灰去窜门,说是让他俩去打个照面,熟悉熟悉荷花村的主要人员,方便以后来往。
一夜没睡,田小禾脸色暗沉,精神萎靡不振,眼底黑黑的,给绝美的姿色减色不少,田小禾心中郁闷,真不想盯着这么张吸/毒似的脸出去见人。
心里这么想着,脸上也毫不掩饰,整个人看上去阴郁,寡淡,甚至有几分刻薄。
了然和尚一大早,也起来了,绝美的脸染上红霞,表情讪讪,见到田小禾,先是一愣,精致的桃花眼闪过关切,心疼,好像无声地问,你咋这样了。对上田小禾投来的目光,别过脸,双颊更加红艳,竟有躲闪的迹象。
田小禾疑惑,看到袈裟退下,只着月白色里袍的胸前湿漉漉一片,就连两颗相思豆隐约可见,还有满脸口水,正半睁着眼,嘟着小嘴,只望他怀里钻的小包子,而他只是象征性地推了推,仔细端详月白的袍子,扣襟区十分凌乱,显然是赶着扣上的。
田小禾若有所思,试探,“大师,小晨晨昨晚有没有吃东西?”
了然和尚俊美的脸霎那红得似大火,就连耳朵都烧着了,通红通红的。
看这样子,自己没有猜错,田小禾瞥了眼窘迫的了然和尚,又瞅了瞅,巴搭着口水,懵懵懂懂,卯起头,只望他怀里钻的小晨晨,“哈哈,哈哈——”
清脆欢快的笑声在小院里回荡,田小禾猫着腰,笑得前仰后俯,泪在眼眶只打转。
小灰灰,轻舞,同时望向了然和尚,又往往向得猖狂的田小禾。
“哈哈,哈哈——”轻舞似乎明白了,也敞开嗓子,肆无忌惮地大笑。
小灰灰联想到田小禾给小晨晨每天晚上喂奶的情景,打量了了然湿漉漉的胸部,张大嘴巴,满脸诧异,倏而,“咯咯——”捂着嘴,憋着喉咙,笑得也很畅快。
了然的脸由最初的红转紫,又由紫转灰,灰专黑,阴沉得吓人。
抱着小晨晨,转身回到处理牲畜的大屋子,半柱香出来,换上了一身干净整洁的月色袍子,还披上了朱砂红的木棉袈裟。
“阿弥陀佛,昨夜贫僧已与我徒相处一晚,品行绝佳,故贫僧从今儿起,正式收为坐下弟子,法号灼远,灼灼其华,浩远绵长。阿弥陀佛,”双手合什,云淡风轻。
田小禾心中佩服,能在短短的半柱香中,将情绪收放自如,就这能伸能曲,良好的情绪掌控能力,这师傅,她替小晨晨做主,要了。要知道,性格决定命运,而决定性格的是情绪。可见控制情绪是多么的重要!
了然见田小禾满脸钦佩赞扬,心中的阴霾渐渐散去,脸色也柔和不少,“阿弥陀佛,施主若没意见的话,以后,尽可以贫僧徒儿灼远的家属的身份在荷花村行走,贫僧不才,在荷花村还是有几分薄面的。阿弥陀佛。”
田小禾错愕,这什么跟什么啊,敢情这了然和尚是来跟她撑门面,当靠山,做后台?
轻舞闻言,喜上眉梢,看了眼一动不动,发呆的田小禾,生怕她反悔,又暗自责怪自己的言不在重点,咋就没告诉她们,这荷花村虽彪悍,但也秉承了前朝的传统,最为信封佛教,僧人是荷花村的上宾,更别提这了然大师了。
他本人来自大名鼎鼎的磐涅寺,师承磐涅寺慧海师尊,据说五岁就通佛法,十三岁得佛身,弱冠之年,已开坛布法上千场,成为当今最为出色的僧人。
自三年起,了然大师布道至荷花村,感念荷花村有佛缘,自此以后,就断断续续,三五个月来一次,从去年年尾,新朝成立,来得更加频繁,今年开春,就放话,要长期住在荷花村,初步定为三年时间,目前正在找佛址,修佛堂,为荷花村消孽障,结佛缘。
由于目前佛址还在选择中,又基于荷花村以打猎为生,杀戮业障太深,故每当处理猎物时,村民都喜欢请了然大师,去家里超度一番,减减罪孽,都以请到大师到家为荣。
轻舞拍拍头,收回思绪,望着还在发楞的田小禾,心急地走上前,推了一把她,“小禾啊,还不谢谢了然大师,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赶紧的。”
倏而,走上前,在她耳边窃窃私语,把佛教于荷花村的重要性,还有了然大师在村里非凡的影响,都简明扼要地讲了讲。
田小禾眉头皱得厉害,听后,半晌慢悠悠,不冷不热地吐出两个字,“感谢”。
众人一愣,轻舞暗自捶胸,这不咸不淡的,还不如不说呢,听着渗得慌。
了然大师,微微一笑,眸子中波光潋滟,“阿弥陀佛,各位施主保重,贫僧就此告辞,来日方长,阿弥陀佛。”
一直沉默的小灰灰,见了然要走,心下急切,“大,大师,灰灰的,灰灰的……"
了然和尚深深地凝视她,“施主,放下即是得到,如果女施主能放下,一切便会自然,也无所谓形体所缚,定能心向形归,施主可知?阿弥陀佛。”
小灰灰似懂非懂,双手合什,“谢大师点醒,大师好走。”
了然回头,望了望小晨晨,田小禾一眼,转身大步离开,步伐稳健,姿态潇洒俊逸。
……
了然走后,轻舞着手准备窜门的事儿,只见她打开衣柜,从里面拿出一包包东西,拆开,又分成中包,小包的,大小不等上十个,还招呼着田小禾,小灰灰过来帮忙打包。
田小禾走进一看,才知道是一些晒干的花,烟叶子,毛茶叶,蜜饯,还有一些肉干。
微微一愣,不是说,这荷花村只能打猎,种木薯,禁止与外界往来,这又是哪来的?
轻舞见田小禾呆滞,知她肯定好奇这些东西的来处,微微一笑,“这些东西啊,不瞒妹子,除了这肉干,是我最新做的外,其余的,都是二十多年前的,我刚进村那会,带进来的。一直舍不得吃,想着留点印象,没想到这不派上用场了,唉,这新朝成立,这荷花村也开始与外界联系起来了,也不知这些个东西,他们还稀罕不。”
田小禾心里一暖,这轻舞为她俩可真能下本啊,心下对轻舞这保存食物的方法倒是兴趣浓烈,二十年前的东西,还像新的似的,赶明儿,一定得好好请教一番。
嘴上安慰,“轻舞姐姐,礼轻情谊重,要的是我们这份诚心,你就别多想了,再说,这物什,看上去还很新鲜,他们肯定喜欢的。”
轻舞颔首,“礼轻情谊重,对的。来,咱们赶紧包好,一会儿就去窜门。”
……
午饭后,轻舞驾着一辆十分破旧的小驴车,一摇一晃地带田小禾,小灰灰去窜门。
临行前,轻舞还特意在田小禾脸上抹了一大片黄泥锅灰糊成的东西,黏糊糊的,被日头晒干后,巴在脸上,一大块,硌得慌。
田小禾虽感激明白轻舞的良苦用心,但是打心眼里不赞从这种画法,要自残,让男人没有非分之想,她田小禾有一百种画法,根本不需要糊这么一大块,像个癞子似的。
小灰灰望着田小禾的样子,没有像往日那样笑得得色,倒是安静地盯着田小禾怀里的小包子晨晨。
小包子晨晨望着娘亲“毁容”,第一眼瞥去,小嘴一扯,细长的眉毛拧在一起打结,小手向田小禾的脸上不停挥舞,大概是想把田小禾脸上的癞子抓掉。
田小禾有心戏弄他,他一挥手,田小禾就头一抬,让他够不到;等他手放下,田小禾又把脸凑到他的手边,他挥手,田小禾又抬头。
每次都在他要够着时,她就抬头,在他放弃时,她又凑上去,如此几个来回后,小晨晨,爆发了出生到现在三个多月以来,第一次的怒火,桃花眼瞪得大大的,嘴巴大张,握着小拳头,咿咿呀呀,大声叫嚷,声音洪亮刺耳。
这样都不哭,真是个厉害角色,田小禾从三个多月的婴儿眼中居然看到了一种叫做戾气的东西,这么小的孩子有戾气?陡然想到那个播种的男人,可不是浑身的寒凌么?
……
轻舞带田小禾,小灰灰去的第一站,居然是一间十分破旧的茅草屋,屋里住着一位双眼失明的老妇人,典型的荷花村女人,虽然已经八十多岁,精神矍铄,头发花白,身材高大,虽皮肤干枯,但是抱着的骨架子,看上去十分粗壮,可以回想她年轻时,必定是山一样的壮实。
老妇人感受到来人,先是叫了一声,”轻舞丫头”,布满皱纹的脸,满是欣喜激动。倏而,感受到了后面的小灰灰,田小禾,脸色大变。
苍老沙哑的声音中带着哭腔,“圣女啊,是你回来了么?回来了么?回来了么……”
仅仅说了这么一句,头一歪,瘫软在地上,嘴里不停重复着,“回来了么……”
“来打把手,把她搬到床上去,快——”轻舞大声叫嚷指挥着。
扭头,“她是荷花村里的老祖宗,据说快两百岁了,估计最近又犯病了,对了,她年轻时,据说是个巫女,老了,爱乱想,你们别怕,她经常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