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仰头一饮而尽,出乎意料的是,顾诗若并没有阻止她。
顾诗若买了多少啤酒她自己心底有数,而且现在沅夏安需要发泄,憋屈着只会让她更加郁郁寡欢。
倒不如痛痛快快的醉一场,病一场,病愈以后,才能够重整旗鼓去面对接下来的人生。
沅夏安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话,一张小嘴嘚啵个不停,张张合合,说的话无非就是洛谦,半句都离不开他。
几罐啤酒下肚,加上海风这么瑟瑟一吹,沅夏安脑袋就不太清醒了,她蜷缩着,抱着双腿,呵呵的傻笑着,“我叔叔就是个大蠢蛋,那那个女人有什么好?明明在一开始那个女人就背叛了他,跟别的男人结婚了,为什么他还要守着她?为什么为什么不看看我”
“他和那个姓祁的交往了两年然后掰了,他就一直没找过女朋友,他守了祁静姝十年,我呢?”沅夏安醉醺醺的看着身旁的人,拍着胸脯,自嘲的笑出了声,“我守了他十五年,你瞧”
她朝着顾诗若伸出了手,扬了扬,笑呵呵的说着话,“我还比他多了五年,可惜,他从来都没有正眼看过我,从来都没有拿我当女人看过”
仰头,猛地将啤酒一口喝掉,状似凶狠的怒道,“真令人窝火!我居然会比不过一个抛弃过他的女人”
顾诗若一直都没插过嘴,而是任由她发泄,眼见着她喝的差不多了,才开始默默收拾残局。
沅夏安则是坐着左摇右晃,醉的晕乎乎,连说话都含糊不清了。
眼见着差不多了,顾诗若才拿出了手机,拨通了那个一直在打她电话人的号码。
手机界面上三十几个未接来电,她也只是淡漠的一眼带过,其实她早就听到了手机的震动声,只是她不想接。
顾诗若也想借着这次,她也想好好平静下自己的思绪。
没两秒,电话马上便被接通,男人强压着火气的低哑声音透过手机传进她耳里,“你在哪!为什么不接电话!”
无视了他的质问,顾诗若反应平淡,瞄了一眼醉的人事不省的人,低低出声,“你到环海路来吧,我和夏安都在这边的沙滩边上。”
“什么?你不知道自己怀孕了不能够吹冷风吗?怎么还跑到那边去了,你”
直接挂断了电话,将男人的斥责隔绝于耳。
她站在沙滩上,任由海风吹拂过,撩起了墨黑青丝,在空中乱扬。
海面翻滚着汹涌波涛,不时有剧烈海浪拍打着岸边的声音,原本就人烟稀少的海边,现在只余下稀稀拉拉的两三个人。
顾诗若的心脏愈发平静,不断往下沉,沉落到深不见底的深渊中。
傅云墨赶过来的时候,一张俊脸黑沉,棱角绷紧着,幽深眼眸里火星窜动着,可见他现在极度不爽。
只是在面对顾诗若的时候,他生生压下了怒气,没有对着她发火。
脱下了身上的大衣给她披上,见顾诗若毫无动作,他才冷声道,“穿上!”
顾诗若乖乖将衣服穿上,宽大的风衣穿在她身上不伦不类,生生肥大了一圈。
带着他的体温,独属于他的气息将顾诗若紧紧包裹着。
莫名的,原本平息的心脏又开始蠢蠢欲动。
不免自嘲的笑了笑,傅云墨还真是能够轻而易举的就撩起她的心弦,带动她的情绪。
在一旁冷眼旁观着傅云墨将醉成了一滩烂泥的沅夏安抱起,顾诗若才弯下身将她收拾好的垃圾袋提起。
沅夏安被丢到了车后座,顾诗若也只能够坐在副驾驶座位,两人一直沉默着,傅云墨棱角泛着冷冽寒芒,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
看他这样,顾诗若就知道他是生气了。
可那又怎样?
她是个人又不是玩具,她也有自己的情绪和隐私。
颇为疲倦的靠在车座上休息,头歪看着车窗外,倒退的风景形成一幅幅光影,快速的从她脸上掠过。
今天沅夏安的事对她的刺激也挺大的,她自认为她做不到十几年如一日的爱一个人。
更不可能在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以后,还能够鼓起勇气靠近,似乎她真的不如沅夏安,她太懦弱胆小了。
开车回市区的时候,洛谦打过电话来,傅云墨语气极为阴沉的回了一句,“自己过来接!”
也没说地点,就挂了电话。
顾诗若知道他是在跟自己生气,可惜她现在也没有心思要去哄着他消气。
最终,车子停在了一幢庄园前,而洛谦早就已经等在了庄园门口,见到他们的车子,忙上前。
见到车后座醉成一滩烂泥的沅夏安,他不悦的蹙起了浓眉,弯腰将醉酒不省人事的沅夏安从车后座抱了出来。
车门一关,车子便如离弦之箭般从他眼前消失。
他也顾不得傅云墨和顾诗若的事,只知道现在怀中的人已经成了醉猫。
抱着她进了卧室,刚准备将她放下,沅夏安就不舒服的扭动着,拉着他的衣服,随即“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洛谦身子猛地一僵,强忍着轻拍她后背,试图让她舒服些,
只是额角隐隐跳动着。
等到她吐完,洛谦才急忙脱了身,将衣服换下,顺带着洗了个澡。
看到床上瘫睡着的人,洛谦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出了房间,叫来了以前一直招呼着沅夏安的敏姨,并出声吩咐道,“敏姨,夏安喝醉了,你帮她洗个澡换身衣服。”
“是,少爷。”敏姨是洛家年纪最大的佣人,也是将沅夏安从小照顾到大的人,对这个当初被带到洛家来的小姑娘,敏姨也是出自真心的疼爱。
完全当成了自己的孩子,所以在帮沅夏安清洗时,她不住叹气,“小姐,你怎么喝酒喝成这个样子?女孩子家家的,喝得伶仃大醉多不安全”
沅夏安哼唧了两声,全然没有清醒的迹象。
她洗漱期间,洛谦就在房内等着,不禁环视打量起这间房。
这原本是她住的房间,后来将她送出了国以后,这里就空下来了,这两年,他也从来不会踏进这里半步。
跟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没有变过。
可惜,物事未非人已变。
想着,洛谦敛了敛眼中黯然,站在墙边,墙上满是当年沅夏安的照片,其中一张他们两个人的合照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微怔,抬手取下了那张相片。
照片里的沅夏安还很稚嫩,个子也很矮,当时她才五岁而已。
这是她到洛家来的第一年,而那个时候他不过也才十二岁。
当时的沅夏安灰扑扑的,明显的营养不良,小脸颧骨也凹陷着,整个人就是个瘦骨架子。
奇特的是,第一眼见到她,就不反感,反而觉得她很惹人怜惜。
所以当时洛父洛母将她带回来的时候,他全然不排斥,反而很高兴自己多了个妹妹。
其实到现在,洛谦也不明白,为什么父母就一定要让他们当叔侄,一定要让沅夏安叫自己叔叔而不是哥哥
他皱眉沉思着,手里还拿着张相片。
敏姨从隔间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自家少爷拿着照片在发呆,她恭敬的出声,“少爷,您又在想以前的事了吗?”
蓦地一惊,垂眸看向自己手上的照片,他沉默着将照片重新挂回到墙上,沉沉出声问道,“安安怎么样了?”
“小姐已经睡下了,少爷要去看看吗?”敏姨试探的问着话。
洛谦垂眸想了想,随即摇头,“不了,出去吧,别打扰她休息。”
房门声轻响,洛谦和敏姨从房间里出来,敏姨看着洛谦欲言又止,旋即,她终是忍不住出声了,“少爷,您就让小姐回来吧!你看这两年,小姐在外面也吃了不少苦头了,您就”
她顿了顿,面露不忍,“您就高抬贵手吧!小姐肯定也是想回家的,你看她在外面这两年,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更重要的是,她发现了沅夏安脸上的巴掌印,虽然不清楚自家少爷和小姐之间的事,但是见到沅夏安这个憔悴的样子,她这个看着沅夏安长大的人心底也不舒服。
洛谦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了敏姨的话,他整个人的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血色消退。
好半晌,他才沙哑出声,“敏姨,您先去忙吧!至于安安”
言语里是止不住的疲倦和无奈,他叹了口气,“只要她想回来住我自然不会赶她走”只怕她现在已经不愿意留下来了
敏姨得到了洛谦的首肯,面露喜色,当初自家少爷将小姐发送到俄罗斯去时,她很不赞同,可惜她只是个下人,人微言轻,阻止不了。
这都两年了,流落在外的小姐终于回到了洛家,她心底怎是一个欣喜可解?
想着这两年没有沅夏安的洛家有多冷清,敏姨忍不住红了眼眶,无论如何,人回来就好
“那少爷,我就先下去忙了。”她微低下身,毕恭毕敬的说了一句,洛谦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
脚步声渐渐远离,洛谦靠在幽暗长廊边,垂着眼睑沉思。
精致雕刻的壁灯在他顶上晕染开昏黄的灯光,俊逸的侧脸在这暖黄光线中更显得朦胧。
房间里拉上了厚重的窗帘,暗无天日,一点光线都不透,只有床头的落地台灯亮着光。
他缓缓踱步靠近,轻手轻脚的倚坐在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