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是张氏近期的股票走势，张薰羽看着张氏在到达最低点之后一路看涨的股票，早已没有了预料中的欣喜。相反的，只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在不断的向下沉，重的让她喘不过气来。
一切都太过顺遂，张氏的股票在下降至无法再下降的冰点后触底反弹，随着自主珠宝品牌的问世和顾氏的帮助快速的飙升到比以前还要高许多的价格，足足比张薰羽所预料的时间要快出一倍，顺遂的令人无法不怀疑。
无法不怀疑，但也同样的怀疑自己的猜想。
张薰羽关闭了股票的页面，抽出文件开始处理工作。从张氏的股票行情从底端向上爬升的时候，她就要比以前更加小心更加尽心力的工作了，现在她所处理的每一份文件都会成为之后把张氏彻底抢过来的利器。
但愈是这样想，张薰羽就愈是无法集中精力。文件上的铅字越来越散淡，最后纸张上浮出的是那个今天已经无数次出现在她眼前过的人。
张薰羽重重的合上文件，撑着额头想要让自己沉静一些。
“首席，市场部的工作报表。”裴然把一份文件递到张薰羽的办公桌上。
“嗯。”张薰羽应了一声以示自己听见了。
裴然看着张薰羽，俊眉扬了扬，没有从办公室出去，反而是走到饮水机旁倒了两杯水，一杯递到张薰羽手边：“怎么了？有什么事情让我们张大首席不开心了？说出来让我开心开心。”
张薰羽斜了裴然一眼，捧了一沓文件直接扔到裴然手里：“裴助理既然这么闲，把这些文件都处理了，结果汇总成表格，中午前交给我。”
“哪里很闲了，你今天要和你们家易总裁去拍婚纱照要提前离开，本来今天工作量就要大一些。”裴然不满的抱怨，随手翻了翻手里张薰羽扔过来的文件，勾了勾嘴角。
有趣，张薰羽扔给自己的文件居然是事先整理过的，挑出了所有于张氏核心利益无关紧要的文件。张薰羽是怕他动手脚？
这些天来所有张薰羽经手过的文件在脑里过了一遍，裴然状似无意的开口：“首席，你最近处理文件的方式好像差别有点大，张氏的股票也很不稳定呢。”
裴然话里的意思是什么？
张薰羽抬了抬眼，看着捧着一摞文件随意慵懒的倚在桌边的裴然：“发现之前处理文件的方式并不是那么适用，换一种方式很正常。股票触底反弹也没什么不好的，反弹后稳定就可以了。”
“是，首席说的自然没有错。”裴然懒散的笑了一下，脸上却分明的写满了不信，“只是希望首席能一直在张氏，将现在的经营状况维持下去。”
张薰羽直视着裴然，裴然也没有避让的和张薰羽对视着，一个肩背僵直，一个身形懒散，那一瞬间都读懂了彼此眼里的意味。
“你什么意思？”张薰羽缓慢的开口。
“没什么意思，只是想提醒首席，虽然一切顺遂，但还是希望首席不会做出日后会后悔的决定。”在张薰羽越来越防备的眼里，裴然笑了笑，“我指的是张氏现在一切顺遂。”
虽然这样说着，裴然真正的意味是什么彼此之间都很清楚。
“不管是之前还是之后，我不会做出任何以后会后悔的决定。”张薰羽的语气沉下去，透出坚定的意味。
“现在还不是以后，谁能知道呢？”裴然耸了耸肩，“另外，首席，说一句不当讲的话，你只能看见和经历自己的生活，看不见别人的痛苦也是自然的事情，但有些人的痛苦程度不亚于你，而且，有些事情，以你的能见角度而言，大概是错的，但实际上，对错，原本就是很难说明的东西。”
裴然的话已经不能更明显了。
张薰羽的眸色越来越冷：“你到底想说什么？如果没有其他有意义的话想说的话，请出去继续你的工作。”
“我只是想说，首席应该会一直在张氏工作吧？毕竟张氏永远是属于张家的东西，最后也必然以更好的状态回到首席的手里，不论所有者是不是张家的人。”想说的最后一句话说完，裴然抱着文件出了办公室。
张薰羽看着门被从外面合上，裴然说过的话一字一句的从耳边再一次掠过。
无非是想让她在中国留下。
如果连裴然都已经洞悉了她的所有想法，那么易千率根本没有理由什么都不知道。
为什么不阻止？
什么对错，什么痛苦，她根本什么都不想考虑。
从抽屉里舀出一份厚厚的文件，一页一页的翻过，张薰羽沉沉的吐出一口浊气，把刚才顾沉发到她邮箱的房屋租赁合约，以及顾沉和房东太太分别开出的证明打印出来，放进文件里。
张薰羽是在下班前两个小时接到的易千率的电话，换了一身衣服从张氏下来的时候，易千率的车已经停在了张氏楼下。
“抱歉，来晚了。”张薰羽拉开车门坐进去。
易千率拧开一瓶水递过去：“我也才到不久。”
张薰羽接过水小口小口的抿着，不多时就到了易千率预约好的婚纱店。
一丛花令，很雅致的店名，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某个词牌名。
“你开的婚纱店？”张薰羽看着店内宣传图册上盛世的logo，问。
“嗯。”易千率揽过张薰羽的肩，直接带着张薰羽上了二楼。
二楼只站了两个店员小姐，看见易千率揽着张薰羽上来立时迎上来：“易先生，易太太，婚纱已经准备好了，请二位挑选。”
因为是才刚刚开了没多久的婚纱店，店内可供选择的婚纱并不多，张薰羽的指端从风格各异婚纱上一件件划过。
虽然每一件的款式风格都各不相同，但每一件都好看的令人无法割舍，每一件都足够撑起一间婚纱店了。
张薰羽的手最后在一件浅杏色调的婚纱上停下。
裹胸式的设计，婚纱的缎面是流绸一样的光泽，腰间的每一处褶皱都优雅到极致，裙摆线条极简却暗纹繁复，Cymbeline的经典的玻璃纱提花工艺自上而下被发挥到极致，玻璃纱下的衬裙施华洛世奇水晶看似零散随意的缀着，华丽典雅，又因为浅杏的色调平添了几分温婉柔和。
“易千率，这件怎么样？”在拉着婚纱的裙摆仔细的看过了这件婚纱的每一寸设计之后，张薰羽回过身问易千率的意见。
易千率弯了弯嘴角，笑得暖意横生。
“很好看。”
“易太太和易先生真是有默契呢，正好就挑中了易先生设计的婚纱。”店员在一旁笑，语气里满满的都是艳羡。
张薰羽只是尴尬的笑。
“易先生对易太太真好，亲自为易太太设计婚纱，为了易太太还特意开了一间婚纱店。”帮张薰羽换婚纱时，店员依旧在感叹。
……连婚纱店也是特意开的吗？
张薰羽垂着头，长长的裙摆被张薰羽揽在手里，也是极好的触感。
“真合身。”最后拉上拉链，店员为张薰羽理了理婚纱，“没想到几年前做好的婚纱，穿到易太太身上依旧这么合身，易太太的身材保持的真好。”
虽然生了Mion，但大抵是因为怀孕时情绪不佳吃不下东西，产后又患上抑郁症，张薰羽的身材的确没怎么走样，不过……
“你刚才说，我身上这件婚纱，是几年前做好的？”
“是啊，易先生没有告诉易太太吗？这套婚纱是易先生在三年前就设计了的。”店员奇怪的看了张薰羽一眼，“‘一丛花令’其实已经存在很久了，大概七八年前吧，只是今年才刚刚开始正式营业，而且只有一楼的婚纱是可以供客人挑选的，二楼的仅为展示，都是这么多年来易先生从各个时装周收集的婚纱，每一套都是按照易太太的身材数据定制的。所以我说，觉得易太太很幸福呢。”
七八年前，那个时候她和易千率还在一起。所以易千率是从那个时候就开始准备和她的婚礼了吗？
三年前易千率设计这套婚纱的时候，又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张薰羽揽着的裙摆垂下去，某种情绪潮水一样的漫上来，把她的整个心都泡的发酸发胀。
为什么呢，为什么要做下这一切，为什么要让她知道这些？明明，就不会有任何的变化了。
但是真的不会有任何的变化了吗？所有的选择权都在她，她可以选择不离开。
立刻摇了摇头驱散脑中这个带着蛊惑意味的选项。
Mion和顾沉还在伦敦等她，而且曾经的事情，是易千率就算再为她多设计十件婚纱都无法弥补的。
“易太太，好了。”店员替张薰羽理好婚纱上的褶皱，示意张薰羽可以出去了。
张薰羽收了收神，提着裙摆出了试衣间。
易千率也已经换好了衣服，正站在镜子旁，修长的手指搭在领带结上正了正，循着试衣间的门帘被拉开的声音回过头来，在看见张薰羽的时候有片刻的愣怔。
张薰羽穿上这件婚纱，远比当初他所想象的还要好看得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