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14日,情人节。
与第一轮谈判不同,第二轮谈判的地点在香港。主要还是为了迁就杨金元,三天前,杨金元受谷壳CEO施密朗之邀,南下香港。两位巨头具体谈了什么,没人知道。不过,新波网上的一张照片,似乎能说明一些问题,杨金元和施密朗面对面坐在藤椅上,施密朗低着头,一脸的心事,仿佛一个刚刚打了败仗的将军。杨金元则是凑上前,像是在安慰他。
马清扬和蔡从欣来到杨金元在香港的山顶别墅时,孙复义已经先于他们一步到达,正和杨金元以及周宏伟坐在别墅的小花园里,喝着咖啡。
“大马哥,新波网上流传的那张照片,杨金元和施密朗两个人,不就坐在这张藤椅上吗?”蔡从欣轻声道。
马清扬先是一愣,而后点了点头,走上前笑道:“杨总,这谷壳的CEO施密朗先生刚走,我们就来了,你不会头大吧。”
“马总,蔡总,两位来啦,请坐。”杨金元招呼马清扬和蔡从欣坐下,又道,“我正和孙先生在说这件事呢,在宏大和企鹅上市之前,千寻的李岩恒就喊出过上市的口号。结果呢,宏大和企业上市都大半年的时间了,千寻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最主要的原因是,李岩恒一边在到处游说投资方,另一边又打算启动卡牛计划,保住千寻的中国血统。马总,想必你也知道,李岩恒和施密朗先生曾在北京密会过,谈的就是双方合作一事。谷壳希望能够向千寻注入巨资,获取控股权。结果,却被李岩恒拒绝了。最终,谷壳只持有千寻2.6%的股份。千寻一上市,受到卡牛计划的掣肘,谷壳很有可能会抛售这2.6%。”
“杨总,当初雅猫也有过并购千寻的意思,而且,当时出手,也许现在千寻就是雅猫的了。后来,雅猫选择了2371而非千寻,你就不后悔?”
“马总,后悔有用吗?”杨金元笑着反问,“更何况,2371也不比千寻差到哪里去!”
马清扬暗笑,2371和千寻比,还真的是差不少,两者根本不在一个重量级的。周宏伟的性格,注定他是一位投机家,图的是一时快感。科班出身的李岩恒则不同,稳扎稳打,步步为营,他要的是一家伟大的互联网公司。千寻只要一上市,就足以和宏大以及企鹅匹敌。当初,千寻的报价是1.5亿美元,2371的是1.2亿美元。区区三千万美元,对雅猫而言,只是九牛一毛。
据说,二选一时,杨金元请了专业的团队,对千寻和2371分别进行了“盲测”。结果显示,2371更适合雅猫。
可是,既成事实,再悔不当初,杨金元也只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庆幸的是,周宏伟的手上,确有几把刷子,能把得准雅猫中国的脉。
“杨总,千寻和谷壳再怎么样,那也是别人的家事,我们还是谈谈我们之间的事情吧。”马清扬提议道,“不过,在进入正题之前,杨总和周总应该履行上次赌局的承诺,拿出一块钱的赌注来。”
“对对对,愿赌服输,愿赌服输。”杨金元掏出事先准备的一元硬币,拍在桌上,“我没想到,这陈天堃,还真是个战争狂,竟一举收购了新波19.5%的股份。但随着新波推出毒丸计划,好戏还在后头呢。好啦,谈正事,谈正事,我们这宗交易,可比宏大和新波间的战争还要大得多。”
“杨总,上次谈判时,我不在,有事回了趟台湾。不过,大致的情况,大马哥都跟我说过。绝对控股权,是我们不可能放弃的底线。所以,要想联姻,就必须先把这个问题给解决了。”蔡从欣打起了头阵。
根据多年的经验判断,杨金元同意第二轮谈判,其实就是在释放信号。股份一事,大有回旋的余地。所谓的绝对控股权,只不过是他的上限罢了。至于他的下限是什么,现在还不好说。
“蔡总,那你的意思呢?”杨金元反手一击。
感情归感情,生意归生意。
杨金元对蔡从欣有意,在座的每个人都清楚,但那只是他生活中的一小部分。上了谈判桌,他却是毫不手软。在没有达成联姻之前,彼此是对手。就算是联姻之后,也免不了明争暗斗。
生意场上,给对手留空间,那就等于自掘坟墓。
“关于具体该让出多少股份,我们十八金刚内部,专门开会讨论过,已经达成一致意见。但也别忽略了,孙复义先生的联银集团是阿拉丁丁的大股东之一。就算我们的方案可行,他不同意,也只会沦为空谈。”
孙复义正准备喝茶,见蔡从欣玩起了太极推手,手僵持在了半空中,重新把茶杯放了回去。
“杨先生和周先生要绝对控股权,马先生和蔡女士又不愿意让出控股权。说实在的,我夹在中间,挺为难的。”孙复义斟酌道,“我们联银集团的要求并不高,继续保留第二大股东的席位,就够了。”
马清扬暗自冷笑,无招胜有招,孙复义不愧是一等一的武林高手。从表面上,他的要求合乎情理,并不过分。稍一细究,你就会发现,孙复义是跳出局外,也在局中。雅猫入局,不管是联银和阿拉丁丁,二者的股份都会被稀释。稀释到什么程度,要看三方斡旋。孙复义倒好,摆明了立场,他就要做老二。那么,问题来了,雅猫和阿拉丁丁谁做老大,谁做老三呢?
幸好,蔡从欣早有预判。依阿拉丁丁目前的总资产和现金流,是做不了老大的。既然做不了老大,孙复义又霸占着老二的位置。那么,阿拉丁丁只能做老三。
但怎么做老三,也是一门艺术。蔡从欣和马清扬的底线是,阿拉丁丁和联银集团加起来的股份,要高于雅猫十个点左右。这样,才有钳制雅猫的资本。雅猫可以做老大,但却只能是单一的大股东。如此一来,楚河汉界分明,联银集团和阿拉丁丁是一个阵营,雅猫是另一个阵营。杨金元要想插手阿拉丁丁的决策,就不得不掂量掂量。
小不忍则乱大谋。
马清扬和蔡从欣还有着更为长远的计划,雅猫正江河日下,等到阿拉丁丁羽翼丰满,就回购股份。可是,用怎么样的条款去束缚雅猫,有待商榷。
“我尊重,也赞成孙先生的观点,这是联银集团应有的地位。”
继而,马清扬又把策划好的方案,全盘托出。
五个人又讨论了近一个小时,在股权配置方面,总算是达成了最终的方案。
雅猫出资10亿美元,占阿拉丁丁39%的股份,为单一大股东。联银集团占股28%,保持老二的位置不变。十八金刚持股量,下降到24%。剩下来的9%,属于之前入局的日本丰本投资公司。
雅猫一跃坐上头把交椅,但十八金刚加联银集团的占股总数,又远大于雅猫。再者,日本丰本投资,也是孙复义引进来的。雅猫虽有控制权,但又被制约着。对于三方而言,这是最好的局面。
“马总,孙先生,蔡总,我以茶代酒,预祝这段婚姻天长地久,直到海枯石烂。”一桩大心事了却,杨金元来了兴致,举起茶杯道。
“杨总,且慢。”马清扬打断道,“我们这次定下来的,还只是大致的框架,涉及到某些具体细节,还是要好好地斟酌斟酌。否则,容易出事。比如说,将来某一天,我们中的任何一方,打算出售手上的股份,该怎么办?是自由买卖,还是启动其他的方案。如果是自由买卖,股权就会分散。时间一久,阿拉丁丁就会变成第二个新波。显然,这是大家都不愿看到的局面。”
杨金元听得出来,马清扬的话一方面是顾全大局,另一方面是在针对自己。
马清扬团队出售阿拉丁丁的股份,不可能。孙复义是长期投资者,除非阿拉丁丁垮了。要不然,联银集团也不可能退出。马清扬和孙复义都不会,剩下来就只有自己了。
坦白说,雅猫入资阿拉丁丁,是做了两手准备的。第一,阿拉丁丁是绩优股,值得长线投资,轻易不出局。如果你现在投资的10亿美元,水涨船高,将来变成50亿,甚至100亿美元,没人会选择退出。第二,用阿拉丁丁获得的回报,拯救雅猫在美国本土的困局。谷壳和细软的崛起,大肆蚕食着原先属于雅猫的地盘。是可忍,孰不可忍。雅猫必须要展开反击,可是,依雅猫现在的实力,胜算不高。除非,手上握着上百亿美元的真金白银。为此,雅猫才会舍下血本,把赌注押在阿拉丁丁身上。
马清扬和孙复义在赌,自己又何尝不是。
另外,还有第三种选择,雅猫慢慢退出美国本土市场,一心一意和阿拉丁丁合作。只要阿拉丁丁不死,雅猫就能活着。
“马总,那依你看……”
“杨总,我们约个时间再在钱塘见一面,毕竟,那里才是阿拉丁丁的根据地。我想,孙复义先生也不会反对吧?”
“当然当然。”
杨金元只好道:“我一向崇尚民主,那就下次钱塘见。马总,你来订个时间吧。”
“今天是情人节,那就下个月的今天吧,白色情人节,就算是我们送给孙先生的一份节日礼物。”
一个月后,三巨头聚首钱塘,进行第三轮谈判。有别于前两轮,这一次,十八金刚皆出席了谈判,就连加盟雅猫中国的石玉峰也回来了。石玉峰怎么也没想到,当初负气离开阿拉丁丁,远走雅猫中国。绕了一圈,雅猫中国竟成了阿拉丁丁的一部分,他又归队了。
有了前两轮的基础,第三轮谈判是水到渠成。在股权配置的大框架下,三方又达成了一条协议。
内容如下:雅猫如要出售股份,就必须给予联银集团和阿拉丁丁15天的专属期用于回购股份。之后,雅猫方能向其他公司出售。
不过,制定具体的三方合作协议,尚需一段时间。在这之前,没必要对外大张旗鼓地宣传。等到一切都落实好了,再召开新闻发布会。
但纸终归是包不住火的,这条重磅消息很快就扩散了开来。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马清扬几乎每一天都会接到上百个媒体记者打来的电话,求证雅猫和阿拉丁丁联姻之事,每个人都抢着争夺第一手资料。马清扬一律回复:如果消息为真,等时机成熟了,自然会公开。倘若为假,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除了纸质媒体,四大门户网站也对马清扬进行了电话和邮件双重轰炸。唯一采取实质性行动,只有企鹅的马华廷一个人。
马华廷亲自给马清扬打来电话,开口便说:“大马哥,恭喜啊,阿拉丁丁和雅猫联姻,足以在业内引起强震,风头直盖宏大突袭新波。迅速完成掘金,扩张版图更是指日可待。”
“小马哥,这个……”马清扬不知该作何解释。
“大马哥,现在的企鹅,还是门户网站中的弱势群体,我们又是老朋友,差点还成了合作伙伴,你看。”马华廷稍微顿了顿,诚意十足道,“这样,我明天去趟钱塘,咱们谈一谈。”
谈一谈,阿拉丁丁再次站在了十字路人,该何去何从,是该找个人谈一谈。并且,这个人的段位要和自己旗鼓相当。思来想去,马华廷是最合适的。正如马华廷所说,阿拉丁丁和企鹅曾有过不少交集,六年前,马华廷为解决资金短缺,曾打算把扣扣卖给阿拉丁丁,自己拒绝了。后来,创立淘贝网时,自己也曾拉马华廷入伙,被马华廷婉拒。
不仅是阿拉丁丁和企鹅,但凡互联网公司,都有着或多或少的交集。兼并收购,系出同门,轮流坐庄。表面一团和气,实则暗流涌动。将来,这种交集,还会更为密切。
因为利益,因为战争。
战争和利益,永远是这个行业的主旋律。最终的目的,是为了扩张自身的版图。
“小马哥,你能来,我一百个欢迎,最好是把你门下的四大护法也带过来。如今的企鹅,已经走在了阿拉丁丁的前面。到时候,你给我们的员工上上课,怎么样?”
企鹅和阿拉丁丁,虽各自占据的领域不同,却也有着不易察觉的共同点。时至今日,十八金刚不再是阿拉丁丁的大股东,马华廷和他的四大护法也不是。马华廷凭什么能在丧失控股权的情况下,带着企鹅大军一路杀敌,值得借鉴。
“大马哥,你这是在跟我谈条件吗?”马华廷笑了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个人一向嘴笨,煽动力大大不如你。”
“小马哥,你过谦了,这方面,我是直来直去,你是太极高手。风格不同,各有千秋。”马清扬跟着一笑,“而且,我的要求并不高。我希望你能和阿拉丁丁的员工,分享企鹅创业以来的故事。”
“企鹅的创业故事,很简单,从我找你卖扣扣说起。”
“小马哥,那咱们就这么定下来了,明天见。”
“成交!”
每个行业,都有着自己的故事,如同历史上的每个王朝。故事,是最简单生动,也是最令人深思的。
也许,在企鹅的故事中,阿拉丁丁能找到未来的方向和格局。
那就静下心来,好好听听马华廷讲企鹅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