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吃饭的时候,烟雨还在对着江林唠叨。
这融融也是的,一个人在家多没有劲,孩子跑到姥姥家玩耍去了,秦主任一个人隔离在北京,也真够可怜的。江林光笑不答腔,他知道融融为什么不来,可能又是在生他的气吧,也许是有什么事情让她不快活。随她去吧,对女人没有什么好的招数,她有时候能柔情似水, 有时候也能是老虎似的。女人的心思真的摸不透,你仅仅从外表看,怎么也说不清楚,她脸上阳光灿烂,说不准她其实一肚子烦恼和委屈。也可能她很喜欢你,可是当你向她表达点什么,她却能惊讶得跳起来,如同一只受了惊吓的羔羊似的,会咩咩地叫起来。管她呢。
吃中饭,江森打来电话,告诉江林,他到浙江去了,在一家水泵厂找到了工作,暂时安顿了下来,有什么事情再联系,家里丹丹母子俩和父母让江林多操心。江林安慰他,你在外面一个人要照顾好自己,安全第一,其次才能考虑挣钱的问题。家里你尽可放心,爸妈那里一切有我在家呢,丹丹母子有什么事情,我让你嫂子多去看看,孩子也离手了,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一个人在外,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轻易和人发生争执。千叮咛万嘱咐,无非是注意安全,平安归来,钱挣多少还是其次。江森那头一个劲答应,“恩,知道了。知道了,恩。”直到实在想不起还有什么要安排的,江林才放下电话。
江林心情舒畅了好多,刚才那点不快一扫而光。烟雨母子到房间里去午睡了,江林落得个清净,点上一只香烟,坐在电脑前面,悠然的晃着二郎腿,听着古筝曲《春江花月夜》,心理宁静的一盆水似的。在联众斗了一会儿地主,到了几个论坛里随处溜达溜达,回了几个帖子。论坛里热闹非凡,帖子多的乱的,如同非典冠状病毒一般,讨论非典的,处理人的,各种小道消息,明显的夹带着个人报复的某些新闻,卫生部长都处理了,为什么我们卫生院的院长作恶多端却不处理?伊拉克战争的热闹劲儿已经过去,但是大家讨论的热度不减,从伊拉克联想到宝岛台湾,疆独和****。美国老鬼子想干涉咱们的内政了,贼心不死哦,中国人要想解决台湾问题,必须打断老鬼子和小日本一只手!台湾是中国的卵子哦,让美国人给抓住了,****!另类的网名,从来没有见过的,真是花花世界......江林想起了红衣,几天没有红衣的消息了,到QQ上看看,没有看到红衣的留言,再到信箱里看看,有一封红衣的信!可惜太短了,就那么几个字:“我已经般到新家住了,我自己在一起住。37216**是我的电话号码,方便的时候给我电话。”哦,好吧。
江林下午三点多来到办公室,主要目的就是为了给红衣打电话。打单位电话有几个好处,一来可以节省电话费,二来免得烟雨出面干涉,轻描淡写的说几句不疼不痒的话,惹得她心烦意乱。
五月的阳光,如同三十岁的女人,温柔中掩饰不住泼辣。虽然是非典流行,当不住春风撩开女士们的衣衫,胆子大点的人取下口罩,跑到大街上来闲逛,长裙短衫,三三两两的在大街上溜达,吃着冰糖葫芦,鲜红的冰糖和口红混在一起。街口的路旁边稀稀落落几家小吃摊点,年轻的妈妈们穿着宽松随便的衣服,追着赶着哄着孩子吃饭。街上飘荡着烤红薯的香味,江林喜欢闻这个味道,在城市来工作也这么多年了,可这浓郁的醇香还是让他沉醉。融融笑他土老帽,他一点不在意。他喜欢自己的土味,觉得如果一下子失去这土味道,他就不再是江林了。西装革履,胸前领带飘逸,但是在温文尔雅的表层下,深深埋藏着的还有他对往昔那一缕淳朴的眷恋和记忆。
办公室里有几扇门开着,其他科室里已经来了几个同事,也许是来玩电脑的,也许是有别的事情,也许也有着和他同样的原因?谁有精力去管那么多呢?江林也曾经想向马局提建议,加强办公室的管理,这样可以节省不少开支,但转念一想,不太合适,别人准知道这是他江林的鬼主意,不骂他才怪呢。再者说,这是我江林能管得了的吗?大家都不容易的,上班的本身就够苦的了,连这点便宜也没有的话,还叫人活吗?——做人要厚道!他突然联想起一个哥们发过来的短消息:
上班苦呀
上班累
上班简直活受罪
不如参加黑社会
有吃有喝有地位
上街购物不排队
拿了东西不交费
每天专收保护费
要比上班强百倍
...... ......
江林想笑,但是笑不出来,这个调侃有点苦味儿。
拿起电话,重新又放下。他试图想象一下,电话的那头,那个憔悴的人,该是一个什么样温柔的声音,也许她会哭,哭的很伤心,让他手足无措,那时候他该怎么办呢?他再次拿起电话,拨通号码,不觉得手有点颤巍巍的,就象一个不熟练的小偷,在做第一次那见不得人的勾当似的。
“喂——,你好吗”
“恩,你?哪里?你找谁?”
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的声音!江林感觉到有点慌乱,宛如初出道的小蟊贼,碰上了一个见义勇为的彪形大汉。“喂——,你是干什么的?你想做什么?”好在江林脑子反映得快,没有太惊慌失措,随口撒了个谎,“老、老三在家吗?”
“扯淡!什么老三老四的?打错了!”
“啪”对方气呼呼地挂上了电话。江林坐下来静了几分钟,心还在跳。重拨了一下电话,又迅速挂断,****!真的拨错了号码!江林这才重新拨打了正确号码,听到一个温柔而略带沙哑的声音,是红衣的声音,他这才算从惊慌中解脱出来。是红衣,江林心中一下子平静了许多,迷途的羔羊一下子看到了主人!
听到红衣的声音,他心里一跳,对方的声音也很快明朗起来。他们先是谈了最近的一些情况,江林问了问她最近的处境。
“唉,有什么好说的哦......”
红衣告诉他,她已经和先生分手了。现在已经正式分居,很多家庭琐屑的事情,她没有心情去考虑太多,也实在没有心情去考虑。你想想,整个的身子,那么美好的青春,都这么不明不白的送给了人,还在乎那点琐屑的东西吗?本来就没有太多要分割的东西,没有孩子——这对红衣来说是最幸运的事情,无非就是那点存款,还有那套房子。再者,还没有正式进入法律程序,等过一阵子,一切都平静下来,大家都心平气和了,再考虑这些事情也不迟。恰好这个节骨眼上,有个在江南某大学的朋友晓晨来电话,问起她的近况,她告诉了她自己的境遇。
晓晨告诉她,现在她所在的大学正在扩招,急需象她这样的骨干教师,如果愿意过来的话,她可以从中推荐一二。红衣很快把自己近年来发表的学术论文和一小本著作邮寄过去。晓晨是那所大学文学院院长的高足,当天下午就把红衣的资料呈送到院长的办公桌上。院长是个爱惜人才的老教授,在一次学术交流会上和红衣还有一面之交,曾经就明清小说中的美学问题有过探讨和争论。在老院长的印象里,红衣是个难得的人才,看了资料之后,老院长一口答应下来,让晓晨转告她,只有她真心想来文学院,他一定鼎立相助,并答应亲自找校长,以文学院的名义要她。就这样,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在忙着工作的问题,一直没有能给他联系。
经过这段时间的奔波,总算在这所新的大学里安顿下来,工作关系还没有转移过来,不过已经确定留下来了。要办完工作关系,恐怕还要有一个过程,至于说婚姻上的事情彻底搞清楚,那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但是,去者终将去,留也留不住,犹如东逝的江水,有去无回,又宛如迎风飘零的落红,挥洒一地,无可复收。现在她想的开了,她也无心去责备他,都是人哦,人各有志,各人按照自己的心性去生活吧。红衣说,刚来的时候他还每天给她电话,谈谈他的焦虑和思想什么的,偶尔谈谈将来的生活,现在电话已经渐渐的稀少了,她的离去似乎没有对他的生活产生太大的影响,——别人并不知道他们分居的事情,有的同事还以为她是攀了高枝,到一所更好的大学去教学了呢。有的人推测也许她先生不久也要到这所江南知名的高等学府里来。
又有新的消息传来,假期里校长助理的人选已经基本敲定,经过一番较量,她先生,老校长的得意门生,如愿一场,被老校长推荐到省教育厅,据说过段时间省教育厅和省委组织部就要来考核了,赶在新学期开学之前要下文宣布呢。报上去之后的第二天吧,她先生很委婉的向她表达了一个请求,将来分手的事情,什么都好说,希望她无论如何要给他一个机会,看在以往的情分上,一定要在他的工作上给他最后的帮助。——我怎么帮助你呢?切!红衣听了觉得有点可笑,你只是让我不去抖搂你的丑事罢了,你放心好了,我没有心情去考虑你的这些东西!——谢谢,谢谢!我真的很......他想说什么,红衣心里很清楚,她只是觉得这样感激的话让她感到恶心。以后我们少通话了吧,校长助理大人!等到办手续,非请你不可的时候,我会请人给你联系的!
后来的消息,当然是她原来的同事闲谈中透漏给她的:那个叫白燕儿的学生毕业后要留校,准备在中文系做助教呢。
人各有命,随她去吧。
说是这样说,红衣心理还是空落落的,仿佛自己的一颗心被人给摘走了,只剩下一个空腔。她感到莫名其妙的伤感,全副心思爱着的一个男人,就这样淅沥糊涂地叫人给夺走了,而且是她的学生,一个二十岁刚出头的黄毛丫头。想想自己为之付出的一切,她心里又说不出的愤懑,感觉这世界真的变了,变的让她没有办法接受,是自己老了吗?其实自己才不过二十八九岁呀,是不是衰老的也太快了。也许是自己的思想已经落后于这个时代了,跟不上时代的步伐了?她一次次问自己,一次次问晓晨,这到底是因为什么呢?也许是晓晨比她大两岁吧,她一直都把她当成自己的大姐姐,现在她没有更多的朋友在身边了,心里的话只能对她说。
“嗨,你呀,太天真了!都快三十的人了,你考虑问题怎么还是那么单纯呢?”晓晨常常这样善意地责备她。
“现在都什么年月了?你以为男人都是什么好东西?特别是所谓的有知识有涵养的人,我算是看透了!都是一样的东西,你不要看到他头上光环,就把他看成是耶稣基督,一个样子的,都是男人,有再多的光环,他还是男人,是狗都改不了****,是男人都改不了找女人。”
“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吧?”
“切!才不严重呢。看看你那个狼心狗肺的院长大人,是什么玩意儿!先是把农村的老婆抛弃了,来骗你。现在把你丢了,又去搞别的女生。现在不仅携得美人归,而且又升校长助理了,真******让人郁闷!我要是你哦,非让他身败名裂不可。对坏人仁慈就是对好人犯罪哦——还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仍掉那只小白家雀儿呢。”
“不......不......他不是坏人,他没有你想的那么坏,可是......”
她都把头扭到一边去,不再和晓晨争论这个问题。她知道,晓晨的观点有点偏激,但是某些方面是正确的,自己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她的观点。这些年不在一起,她变化了许多。更让她感到不安的是,她隐隐约约的感觉到晓晨和艺术系的一位教授关系不同一般的好.......咳,想那么多干嘛......
有些话很难启齿,就如同一个苦涩的柿子,在自己肚里,不管有多少的苦,只能自己装着,把苦涩留给自己,只让人看到那外表的红艳和玲珑,欣赏她的美丽和风姿。新的学校里,很少有人知道她的遭遇,更多的人只知道她是一位新来的教师,别的并不知道了,只有老院长等几个人知道她的真实情况,还好,就这样慢慢开始新的生活吧。——她这样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