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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红颜殁

那阿善持三股叉气势汹汹地冲了上来,我挟着长公主的身躯挡在我面前,阿善慌得马上停下步伐,她咬牙道:“卑鄙。”我含笑道:“承让。”

长公主哭哭啼啼,已满脸是泪,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她呜咽道:“阿善,我错怪你也,快快救我。”

阿善看她一眼,这一眼虽情意寡淡,但仍存有牵念。阿善并未回话,只薄唇紧抿,又飞舞着钢叉带着浓浓敌意冲迎过来。她步步紧逼,招招杀机,我连连后退,左闪右避。

而此时,殿外已有匆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还夹杂着人语。

长公主亦闻之,收了愁容,喜孜孜胜券在握道:“妖精,你跑不掉了,快放开我!”

我冷哼一声,将她推开,准备一决胜负。摇起手上所戴的销魂铃,对阿善道:“来吧!”

阿善面露狠色,我迅速念动口诀,在她起势时,将魔音一声声灌入她耳中。

宫殿的门被粗暴打开,一个巾帼女将军带着一群卫兵闯了进来,清一色女流之辈。长公主见了救星,踉跄地奔过去,撕扯着声音道:“快!抓住这两个妖精,一个也不要放过!”

阿善身形已然不稳,眼神迷离,但还尚未失去意识。忽然听到长公主这么一句命令,仿佛来自地狱的催命符,她悲绝地笑了出来。

我同时收了魔音,长公主的这句话,也许是有口无心,却比我的魔音,更具杀伤力。阿善软软倒在地上,眼见已无任何招架还手的余地,却依旧偏过头,死死盯着那高贵的人儿。

那些卫兵们一个个手执武器,但不敢上前拿人,只是将我们团团围住。

片刻,阿善无力地支起身体,拖着步子,悲兮兮朝长公主缓缓走去。长公主躲在卫兵身后,面容紧绷。

“你不该救我。”阿善沙哑着声音,下一秒再开口时,似乎拼尽了全身力气:“你不该救我!”

行走间,她发狂般张开双臂,股后突然生出一条巨大粗壮的黑色钳尾,摇曳摆动。

她,原是一条蝎子精。

众卫兵个个吓得花容失色,有胆小的,惊呼了一声后,晕厥过去。剩下的,战战兢兢哆哆嗦嗦,早已肝胆俱裂,动弹不得。

“我是妖!我是妖!你们来抓我啊!来啊!来抓我啊!”阿善仰天大笑,笑声凄厉。

长公主扶着一旁的朱漆石柱,亦是毛骨悚然。她大概从未见过阿善的真身,此时此刻已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只那一双明眸,刹那失了颜色,除了惧意,再无其他。

没有人敢靠近阿善,她直笑得肝肠寸断后,巨尾一甩,纵身离开了。

长公主如木偶般眼神呆滞,我睨着她,抚额坐到了绣墩上。殿内于此时沉寂,卫兵们东倒西歪的晕死一地。运功疗好了额上的伤后,因心中不解,我悠悠朝那神情涣散的长公主走去。

悄悄使了魔音,如愿闻得了她心底里那些人所不知的秘密。

让阿善留在她身边,纯属是恶趣味。她知道阿善是妖,让一个妖做自己的侍女,长公主个人很有成就感。说到底,阿善于她而言,不过是一条会戏法的狗。长公主开心了,赏她一块肉吃,不开心了,也随时会踹她两脚。阿善比自己身边的普通侍女,更低贱。

自大唐高僧到了西梁女国的那日起,长公主就注意到了阿善眼底的亮色。她是妖,所以她不得不提防。与孙悟空会面时,她从不叫阿善跟着,她将阿善留在宫中,责令她不得擅自外出。

但千防万防,还是让这个阿善钻了空。她目无王法,居然胆大包天地擒走了御弟圣僧!

那阿善曾告诉过长公主,西梁女国方圆百里,除却她,无甚山妖精怪。故此长公主断定,有能力敢在宫里兴风作浪的,必是阿善无疑。

今日,长公主之所以敢孤身一人去找三藏,一是知道阿善不敢对自己怎么样,二则她想在孙悟空面前邀功,若能救出三藏,孙悟空定会对她另眼相看。

人心,是一张网。如果这一张网从开始时就没有编织好,纵使再漂亮,再结实,也罗不住自己想要的东西。而那些已经得到的,也会从破洞里悄无声息地一件件逝去。

长公主,她是国王的姊妹,从小锦衣玉食,被人宠,被人疼,被人小心翼翼地呵护。她想要的,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得到,她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当习惯了高高在上的姿态,就再也低不下头来。

阿善,阿善。她恨死这个阿善了。一向逆来顺受的阿善,这次居然敢与自己对抗,她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么?

长公主决定,如果这个阿善一错再错,她就要将她像流浪狗一样,赶出王城。

但她没机会了,阿善自己走了。

她们之间,再无相欠。

心情突然变得颇为沉重,连呼吸到的空气都满是抑郁。捻诀飞出了大殿,不知去往何处,便在城中独自晃悠。夤夜,街道空无一人,明月高悬,不见星光。我亲眼目睹了长公主的两次变脸,原先以为她只是性情娇纵,养尊处优惯了,却不想,她那么小,竟是心有毒瘤。

阿善如此知恩图报,她的下场呢?是遭人唾弃,只留遗恨。

这是命吗?

或许,这就是命。

翌日,看到师兄携师父他们回了城,我即知晓,阿善已殁。

那长公主也疯了,总以为有妖精要害她,在宫里又哭又闹,云鬓凌乱,仪态尽失。

西梁女国主将心思全倾在了这个妹妹身上,一时间哀痛不已,同时,她知道了三藏等是有德的圣僧,此番怕也是枉费了神思,对三藏的痴心有所减轻。

我寄宿在城外一处民宅,三日后,迎来了出城的三藏等人。

悟空与八戒护着师父,在女王的陪送下,出了城门。女王毕竟得识大体,虽心有眷恋,却不敢错留,与三藏等一一行礼后,惜惜相别。

别了女王,出了城,悟空请师父上马,几人不曾停歇,扬着尘土,匆匆忙忙离了这片烟花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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