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心疼我知道，但你妈不一定了解你的苦衷呀。我觉得，你还是应该跟她说清楚为什么，要不，你就正式一点，把熊琴和小玲都带上，正经地跟公司谈判，达不到条件就拒绝，那时，你妈和你姐就不好说什么了。”
“你是不了解我妈和我姐。”陈毅男说：“她们呀，就是想看我姐夫飞黄腾达，可他不是这块料，谁也帮不了，怎么办？不从自身上面找原因，却把气撒在我身上，埋怨我不出钱，怎么解释？”
“那到底该怎么办？”董梅说：“你就这样僵持下去？”
陈毅男见董梅为难的样子，安慰说：“你就不要担心了，晚上我回去一趟，把这事彻底了解。好不好？你画你的画吧。”
董梅的心情这才好了一点。
晚上，陈毅男回到父母的家，夏爱霞看见儿子回来，依旧有些不开心，紧绷着脸，陈福生却兴致很高，跟儿子说：“星期五单位召集我们这些退休的人开元旦茶话会，也算是慰问吧。结果成了吐槽会。一些老家伙们都说好好一个国家二级企业，怎么就弄成了这么个要死的德性。你师傅说得更绝，说厂子要垮的原因，就是把你这样的人给放走了。哈哈。”
“说这些干吗？”陈毅男问。
“你不知道吧？现在又换一把手了，从北京总部下来一个副总裁来当总经理，新官上任，就先来会会老工人嘛。结果，没碰上彩头。不过，我看那新厂长倒挺重视老吴的意见，还让人事部记下来，说要把你这样的人找回来。”
“这不是给我找事吗？”陈毅男说：“我回去干嘛？真以为我是神仙？”
“你不用担心。新来的经理知道什么？原来的那些官会欢迎你回去吗？你和他们没有交情，也就是在会上说说而已。”
陈毅男这才放心。他看看夏爱霞，见她还在生气，就主动说：“妈，姐夫还没把我给的表填完吗？”
“填什么表？你要搞政审呀？”夏爱霞没好气地说：“你看看你，小梅家亲戚住院，你出手术费，一出就是三十万，可你姐夫要干事业，让你出钱，还有收益，你却这不愿意、那不愿意，他好歹是你姐夫呀。”
陈福生有些生气，刚要说话，陈毅男拦住了：“妈，你知道姐夫要的钱是多少吗？一千万，不是一千、一万，这么大一笔钱，你不让我问清楚就拿出了来？”
“你怎么问我不懂。”夏爱霞说：“这好歹是有收益，现在房价这么高，盖了房，肯定能还给你，你就当是借，不行吗？”
陈毅男说：“现在又成借了？你能替他做主？借钱，就更要谨慎了。”
“谨慎什么？你就是小气、自私。”夏爱霞气呼呼地说。
“怎么说话的？”陈福生说：“我说你的心是怎么长的？我们家从上到下都在给周家做牛做马，得不到一句好话不说，还成了我们自私、小气了？那好，你让周阳把我们家那五十万还来，还给我，这小气我就认了。”
“还什么还？你缺钱吗？”夏爱霞不满陈福生这时插话。
“连五十万都还不了，还敢吹牛说还得起一千万？”陈福生说：“还说我们小气？你让他表现一下大方的样子出来，我们跟着学，去呀。”
陈毅男对母亲的讽刺早习惯了，要不是董梅嘱咐，他压根就不想来：“妈，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今天就把话给你说明白了。你不要以为有钱就是一种幸福。你要看到我们国家在保护私有财产方面的法律还有缺陷，即使有了法律，执行者的素质和意愿也影响着财富的安全。我是怎么有钱的，说句不好听的话，就是一夜暴富。如果不考虑安全的话，明天说不定就一无所有。”
夏爱霞当然不会相信儿子这么说，她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
陈毅男说：“想必你也知道，现在有钱人为什么想移居海外？就是高官之子也在想方设法转移财产，或者给自己搞一个外籍身份。这是为什么？就是因为担心财产不安全。像我们这样无权无势的人，要保护财产安全怎么办？就只能是低调、守法。”
“你不要说的这么危言耸听。”夏爱霞说：“帮你姐夫怎么就违法了？有法律规定你不能帮自己的姐夫发财吗？”
“那你要看怎么理解法律了。”陈毅男说：“房地产本来就是一个灰色地带，在中国，从来没有一个正大光明的房地产公司，你见过哪个房地产公司敢让社会公开查账了？你只看到报纸上那些所谓的房地产商说自己怎么不行贿，怎么做正经生意，怎么为大众盖住得起的房子，你信吗？他们的钱为什么安全，这里面的交易想必不用我说，你也明白。”
“我又没让你大张旗鼓地去宣传你和周阳的关系，能出什么事？好歹周阳他爸也是有一定地位的人，为政府官员治过病，这点人脉还是有的。”
“有人脉怎么还求我们？”陈福生说：“就拿这人脉去投资呀，不比求我们要一千万强？”
陈毅男说：“人脉不仅用来发财，还是用来自保的。姐夫对公司做什么地产，项目地点在什么地方都不说，说是保密。就算是保密吧，一旦出事怎么办？他又人脉保命，要素罚款呢？这笔钱谁出？股东分摊，那我不成了冤大头。”
“你总想着出事，要是不出事呢？”
“不出事就证明给我看呀。”陈毅男有些不耐烦了：“这很难吗？我的要求高吗？既然他不好意思说，就告诉我他要入股的公司的名称吧，我自己去查，可以了吧？”
“你少管这些事。”陈福生说：“我早看他不顺眼了。以前狗眼看人低，对我们家不闻不问，现在你有钱了，就老实了，还把年饭的正餐放我们家吃。我还刚刚高兴一点，妈的，就开口要铺子、要钱，这比狗眼更可恶。”
“别说这么难听。”夏爱霞说：“周家是大家，以前的那些礼数是这样的家庭必须的，你争个什么？”
“是，他家是大家，干嘛找我们这样的小家借钱？找大家去接呀。武汉的大家庭都他妈死绝了？”陈福生说：“我今天还把话说到了，以后他在我家再提要钱，我当着你的面把他轰出去。小毅，这事你不啊哟管了。”
陈福生说完，气呼呼地站起来，回自己的卧室去了。
夏爱霞也气得站起来，往另一间房子走去，重重地关上了门。
陈毅男坐了一会，站起来，走到陈福生的房间。陈福生依然坐在那里生闷气，看见儿子进来，对他说：“这事就这样了，你不要管了，这种人，你就要一棍子打死，不然，就会死缠着你。”
陈毅男说：“我才懒得管他，只是妈今天去我那说这事，我没有答应，她把气撒在小梅身上，给她脸色看。小梅担心我处理不好这个关系，才让我来说清楚的。”
“什么？为这小子还给小梅脸色看？”陈福生气得站起来，就要往外走。陈毅男连忙拉住：“行了，爸，你要再去吵，妈越发要怪小梅了。这事呀，就算了。今天你把话说出来了，姐夫不会再在家里提钱的事了。这事呀，就算了。”
“真不知道你妈脑子是怎么了？”陈福生气呼呼地说：“巴心巴肝地讨好周家，得到了什么？都说‘抬头嫁闺女，低头接媳妇’，我怎么就没觉得扬眉吐气？以后，你和小梅少来这里，不要受这个气。快点把婚事定下来，结了婚，你就理直气壮地过家庭生活了，不用管他周阳是死是活了。”
陈毅男见父亲说了狠话，心里才舒服一点。他有些疑惑地说：“爸，你觉得姐夫真的要做生意？”
“做狗屁生意。也就你妈和你姐觉得他是世界上最聪明的能人，其实狗屁不是。他能做生意，傻子都能赚钱了。”
“我也觉得是这样，做生意赚钱风光，可那份苦也得有人吃呀。姐夫是那块料吗？任何生意人只会把他当牌坊供着，会拉他入伙做生意？再说，也没听到他要辞职呀。当个副科长，然后再到房地产公司当一股东，又拿工资又拿收益，有这么好的事？”
“他周阳能想出什么点子来？骗人都没技术含量。”
陈毅男点头：“我觉得他可能还是想弄什么铺子，铺子不到手，心不会死的。”
新年元旦过后，陈毅男接到了原单位打来的电话，让他在星期二到单位去参加相关下岗人员安排的会议。想到父亲上次跟自己说的话，陈毅男想可能是新领导听到了自己太多的传闻，想见见自己。
可没多久，陈毅男就接到了其他和自己一样下岗同事的电话，都说接到了厂里人事部门打来的电话，让他们去厂里参加会议。陈毅男这才想到会不会有什么意外了。
他马上去找了哓曼，问她得到什么消息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