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爱霞的心态正如她对老吴所说,想不通为什么自己的命运如此倒霉。她一生好强,总以为自己要好过许多人,甚至在原来的宿舍大院里应该是命最好的。女儿漂亮,在武汉最好的医院当护士,又嫁给了院长的儿子,当初别提有多风光;儿子聪明,考上了湖北最好的大学华科大,这才宿舍大院也是头一份。但一切都在女儿生了女孩之后变了。
周家是大家,又是医学世家,有着强烈的医术传家的意识。当陈银娜生了女儿后,夏爱霞就觉察到了周家的不满,甚至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老二身上。好在老天有眼,没有让夏爱霞失望,周家没有了传承之人,对陈银娜的态度也好了一些。从那时起,一心巴结周家,就成了夏爱霞的心病,恨不得倾其所有,让周家满意。
夏爱霞知道自己先天不足,不像周家老二那样找的媳妇是门当户对,除了尽力巴结之外,别无他法。为此,她甚至牺牲了儿子的利益和幸福,面对周阳肆意贬低陈毅男,也忍了,只希望周阳将来能对自己的家多有照顾。
没想到,自己对周阳的期望没有达到目的,儿子却成功了,变得那么有出息,又让自己成为宿舍大院里羡慕的对象。按理说,作为一介平民,拥有现在的地位,已经没有再多的奢望了。但儿子的成功,一下子就把周阳比下去了,尤其在财富方面,别说这辈子,就是下下辈子,周阳也难以望其项背了。
夏爱霞原本最理想的打算就是希望儿子能拉周阳一把,这样,自己本来就儿女双全的好命,能进一步延续。但不想,儿子是一个认真的人,始终都认为周阳是烂泥扶不上强。对于自己的要求,总是拒绝。
虽然夏爱霞对此有看法,但也说不出什么来,除了时不时和儿子发生争吵之外,也没过多的想法。让她心理失衡的是儿子和董梅结婚时,看着同样是女儿,董梅的父母那种溢于言表的喜悦和因为女儿嫁得好而带来的幸福,让她一下子觉得世道不公了。
自己的女儿,不比董梅差,嫁的还是豪门,却没有得到完全的幸福,只有一副不能吃、不能穿的面子;而董梅呢?只是一个小学教师,年龄和儿子差距还不是很大,却轻易地俘获了儿子的心,让儿子心甘情愿地为她付出,还生怕她不高兴,更别说为她的那些亲戚付出了。
夏爱霞想,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有如此好的条件,却得不到想要的结果,到现在,儿子、老公都和自己生分了,这个家几乎就要解体了。真要这样的话,儿女双全有什么意思?住这么大的房子有什么意思?
平凡人家的相互攀比,比的就是家庭放富足与和睦。现在,自己的家是比别人富足,但和睦在哪?别人家的女儿当自己的儿媳妇,享尽了好处,自己的女儿呢?却受尽了委屈。问题到底出在哪呢?
夏爱霞怎么也想不通。对于儿媳妇董梅,她也是越发不满。不仅仅是董梅嫁到自己家里来,和自己的关系不亲密,更重要的是她得到了家庭主要成员的庇护。陈毅男不必说,陈福生更是在婚礼前后,都想尽办法阻挠自己树立一个婆婆的权威。再看看自己的女儿,和董梅所得到的一切,能比吗?
夏爱霞想到这里,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她是个好强的人,尤其对于女儿,始终有颗负疚的心,再看到女儿如今在家里和单位的处境,想着无论如何都要帮助女儿走出来,过上幸福的生活。
陈银娜和母亲打过招呼,然后坐下来帮忙。
“你歇着吧。”夏爱霞说:“没多少是要做了。周阳在家里还好吧?”
“好得起来吗?”陈银娜说:“在单位已经是抬不起头了,更不要说要翻身了。现在看来,留在同济是不大可能了。不管换到什么部门,都会被人指指点点的。”
夏爱霞叹了口气,觉得这个问题还真的难以解决。
陈银娜坐在夏爱霞身边,有些无意识地帮着摘菜。
“怎么了?”夏爱霞心疼女儿:“和人吵架了?”
“没有,只是心里烦。”陈银娜说:“现在,大家都用一种幸灾乐祸的眼光看着我,一些跟我不对的人跟那些小护士说,幸亏没和我成为妯娌,不然这次说不定就没命了。妈,你看这都是什么话?都怨爸他们,急火火地去告状,得到什么好处了?”
夏爱霞那天是和陈毅男等人在一起的,知道当时几个人心里的想法,也不好跟女儿说,只好含糊不说话。
“小毅都那么有钱了,还一点都受不了委屈。周阳是混蛋,但也有分寸,怎么会真的把董梅怎么样?再说,也没绑到董梅呀,至于这样吗?现在好了,连累到我都不是人了。这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呀!”
陈银娜说着,委屈地哭了起来。
“好了。”夏爱霞说:“我们这个家呀,穷不能过,富也不能过。以后,个人过个人的日子好了。”
“这日子怎么过呀?”陈毅男说:“周阳肯定是不能再回去了,我也——只能夹着尾巴做人了,这日子谁受得了?”
“受不了又怎么办?让你公公跟周阳换个单位?”
“往哪换?”陈银娜说:“同济是效益最好的单位,还能找到比同济更好的单位吗?周阳的爸也没办法,一个退下来的院长,有谁认?能给周阳开工资就不错了。”
“那你说怎么办?”夏爱霞问。
陈银娜等的就是这句话,连忙说:“妈,我是这样想的,周阳肯定是不能回单位了,应该让他自己创业。我觉得让小毅利用关系,在汉口开家餐馆,让他经营。”
“小毅的关系?什么关系?”
“妈,你糊涂了?”陈银娜嗔怪地说:“现在餐饮竞争多激烈,没有几样拿手菜怎么赚钱?我的意思是小毅为董梅姨夫家投资的餐厅不正火吗?据说一天都赚一万元了,湖北经视还专门播放了采访,这不等于活广告吗?还专门有汉口的人开着车来这里吃。你让小毅在汉口开个连锁店,让周阳去管,不就可以了吗?仟吉没有老板管着,餐厅总要有老板管吧?有了这样的酒店,以后做大做强了,也不用回同济了。”
“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夏爱霞说:“做餐饮生意最辛苦了,你看看我们原来周围的销品茂,那一溜的餐饮生意,有几家熬过了一年的?周阳能吃得了这个苦?”
“你让他当厨师肯定不行了。”陈银娜说:“但这是去搞管理,指挥厨师做菜、指挥服务员端菜、指挥保洁员扫地,这总做得来吧?董梅的姨夫是大厨,只能管厨师,管理上的事都是小毅做的主。你让他跟周阳讲讲不就可以了,管人很难吗?不行就开除再找。”
夏爱霞觉得是这个道理:“那,你弟弟能帮这个忙吗?”
“我去找他,他肯定是不愿意了。”陈银娜说:“你去跟他说,那就不一定了。”
夏爱霞停下手,看着女儿,陈银娜装作没看见,依然摘着菜。
夏爱霞说:“要说以前,我还有点把握,现在,还真难说。你弟弟呀,直接不把我的话当话了。”
“不会的。”陈银娜说:“你毕竟是妈,他再怎么倔,最后还是会给你面子的。再说了,这次不同于要铺子,周阳也不是兼职了,是全身心地投入到创业当中。还要怎么样?杀人不过头点地。真要让他无路可走,好看吗?”
夏爱霞点头:“没错!好了,这事我去跟他说。不过,要等董梅把孩子生下来——”
“那哪行?”陈银娜说:“这开酒店不是说开就开的,还要找房子、谈价钱,招人,要等到董梅把孩子生下来,明年都不一定办得成。应该现在就跟小毅说,把事情定下来,其他的事就让周阳去办。也不耽误董梅生孩子呀。”
夏爱霞想这样也不错,许多准备工作不是一天能完成的,大家各司其职,谁也不耽误,也能让周阳更快地有件正经事可做。
“好,我这就去跟小毅说。”
陈银娜高兴了,马上去给周阳打电话。
周阳接到电话后,也很兴奋,给周华说了开餐饮的事。周华更高兴,恨不得饭店今天就能开起来。
“哥,这是个好主意,饭店一点的流水是多少?这钱有的赚!”
“不仅仅这样。”周阳说:“那几道菜还是品牌菜,估计别人就是学也只能学过皮毛,我们打出正品菜的招牌,那肯定是顾客盈门。”
“没错!”周华说:“找个大点的门面,要做大一点,那些招服务员的事我来做。”
“我来当领班。”周华的老婆说:“管那些小姑娘,我最在行了。”
三个人在那里兴奋地谈着,似乎发财的日子唾手可得。
夏爱霞在客厅里思考着如何跟儿子提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