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香囊上绣着几朵花和一只蝴蝶,其实它说起精美倒也论不上,但针脚很密,也已经算是不错。
刚开始时,这个香囊里装着些小香料,跟着师傅在外后,就换成了一些助眠的草药,再到后来,他怕这个香囊损坏,便拿出了香囊里的东西,只放着些棉花填充。
这香囊就是秋衣当年送她的,虽不能说是很有纪念意义,但也算是她做的第一个成品。若秋意真是当年的秋衣,她见到多年前自己扎的第一个针线成品,多少该有些反应……
“大人如此珍惜一个多年前的东西,想必是很重要的人送的。”秋意一边笑意然然的开口,一边从他手中接过了那个香囊。
可目光触及到香囊上的图案后,那双手明显的抖了抖,她低垂着的头看不清表情,但那握着香囊不断翻来覆去的手却早已足够说明她的心情。
她真的是秋衣!陈书岩面露喜色,寡淡的眉眼都带上了几分兴奋。
许久过后,秋意才握着香囊抬起了头,她微红的眼眶里刻满了不可忽视的激动,“大人,这针线的确特殊,民妇也是爱这些花样之人,民妇斗胆一问,这香囊的主人大人可还有联系?”
数十年过去,秋意从少女便为了少妇,他也迅速长大成人,这会儿男装的淡薄模样和以前那个爱笑爱闹的小女童的确相差很大,陈书岩都有些不敢承认那个她是他,秋意又如何认的出。
“不过萍水之交,现在早没了联系。”陈书岩低垂下双眸,淡淡开口。
听到他这样的话,秋意的神情明显沉了几分。
可这样的秋意却让他彻底放下了心,怀疑这个秋意是故人时,他除了兴奋其实还有几丝不可忽视的担忧……
可能真的在官场里见得事情多了,谨慎惯了,他不太愿意再去相信别人,时至今日,她真正信任的人也只有那么掐指可数的几个。
所以,看见秋意,他怕,怕她和当年的事情有关,这么多人里,就她逃了出来,他害怕这个秋意的背后会是一些他接受不了的事。
如果真是这样,他又该怎么办?对着自己小时候的美好下手吗?从心底而起的惧意让他胆战心惊。
他之所以没有拿其他隐晦些的东西暗示她,而是直接拿了这么一个明显的东西,他就是想看看秋意知道他的消息时,脸上的表情是高兴,还是踌躇,害怕……
还好,还好,秋意是高兴的,所以,这说明他可以试着相信她,对不对?
陈书岩抬眸,猛然直视于她,“这样式你可看出是如何绣的?若是可以指点一二,在下陈书岩,一定感激不尽。”陈书岩一边说着,一边顺势对着她鞠了个躬。
秋意却是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从听到陈书岩三个字起,她就愣住了,他呆愣的看着陈书岩,很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怎么了,有哪里不对吗?”陈书岩笑意满满的朝她一问,然后又喃喃自语道,“这里可有红梅……”
他隐约记得,秋衣给他装的香料便是红梅。
再次听到他意有所指的话,秋意渐渐回过神来,她先是不可思议的打量了他一番,然后惊讶的微张嘴,“小……”
“鲍大夫还未回来吗?”陈书岩见她的嘴型是要吐出小姐二字,连忙开口堵住了她。
她从小就与他们几个孩子一起玩闹,名义上虽然是丫鬟,可他们几个,甚至包括父亲,早就帮她当做半个女儿看待。可她却依旧死认着礼,对他们虽好,但也仍旧小姐少爷的称呼着。
为了试探,他冒险来到这里,可得知秋意还是以前的秋衣后,他却不能再大意,因为他的一大意,很有可能再毁了秋意现在的生活。
其实他多少感觉到附近有人跟着他,但是那人从来没有对他下过手,他遇到危险时还帮过他一次,他应该是专业的暗卫,若不是他日常注意些,那根本感觉不到他的气息。
为什么不揪出他?揪出他有用吗?揪出他以后想要知道他情况的人,自然还会用其他办法放进来其他人,那更是防不胜防。
苦苦的耗费心思去猜测下一个卧底是谁,还不如保留有没伤害他的暗卫,敌暗我明,太过危险,他也就当做不知道他在了。
当然,重点是他来朗州后,做的都不是什么很需要隐埋的事,让他们知道也无事。
可……秋意这事却是不行,不管是谁知道她本来的身份,他们两个人都会危险。
陈书岩朝着秋意眯了眯双眼,轻微的摇了摇头。
“哦,他呀,应该快了,大人再坐下等会。”秋意很快领悟他的意思,连忙接了他的话,还让他坐了下来。
陈书岩也就顺势坐回了原本的位置上,秋意也没有拘束,直接坐在了他的对面。
她看了手里的香囊很久,然后递还给了陈书岩,再次上下打量他一番后,她略带心疼的开口,“民女并不知这花样到底该如何绣,其实大人也不必过于纠结,这花样并不是最好的,图样也无什么寓意,现在流行坊间的绣法多的是比这好的,大人这香囊也旧了,该换新的了。”
这么多年了,秋意其实也一直念着那几个小孩童,陈家被灭时,他们还小,就算知道血海深仇,可对于实际情况却是模糊的。
可她不一样,那个时候她的年纪已经不小,而且又是亲身经历,若不是她幸运,可能也……那些个画面经常在她的脑海里翻来覆去,那些东西是她想忘也忘不了的。
这样的痛苦秋意不想陈书岩承受,她自然知道,他现在这样女扮男装的为官八成也是为了当年的事,可这样实在太过危险,一旦被人发现,那就是没命啊。
她认为发生那事的时候,他年纪小,人也在外面,比起她,他容易忘记的多……
其实不然,有些事情根本不能用年纪大小来衡量,发生那事时他不懂事,可过几年他就明白了一切,而且,正因为他在外面,那些残酷的场面他不知情,他后悔没有在这样的时刻陪在家人身边。
这就让他更容易去胡思乱想,那些往日的美好和现实的残酷全都纠缠在他心里,这要他如何忘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