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的风完全炙热，菲林想赖在食堂多待一会吹吹冷风，可惜男友不识趣硬说：“药房里也有冷风。”
无奈，菲林只好卖萌：“我想看你上班的样子。”
昀白刚想硬声拒绝，无奈女友的美色实在太对他的胃口，于是只好改口道：“有什么好处？”
“BOBO可以吗。”菲林眨着星星眼说道。
昀白将身子稍稍靠近了些，说：“不够。”
菲林迅速将嘴撅起：“那我自己酌情给。”
昀白：“抱歉，我这只支持货到付款。”
菲林：“难道你不知道现在有一种方式叫预定。”
昀白看了她一眼，眯起眼睛：“那定金呢。”
所以说现在的男生都是越来越得寸进尺的，这句话果然没错。
她将嘴巴撅得更高：“不要拉倒。”
昀白盯着她的嘴看了好一会，终究忍不住伸出手将她抚平，然后她又撅起，抚平，再撅起……
他果断又伸出一只手指将嘴巴夹住：“你再撅起来试试。”
呜呜，她连噘嘴的权利都没有了。
见她目露委屈，昀白很好心地劝慰道：“如果真的想来也不是不可以。
菲林的眼睛瞬间亮了好几瓦度。
见此，昀白勾唇：“规矩由我定。”
菲林：“什么规矩？”
欺负你的规矩，当然这只是昀白的内心活动。他掩饰道：“还没想好，你下午什么时候上班？”
“一点半。”
“那能看什么，午休时间我们也是停止工作的。”
“看看你的工作环境……和工作同事啊。”菲林小声补充，“干嘛，难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昀白一愣，然后眼底发笑：“果然你现在这个样子可爱多了。”
“走吧。”他顺势带起她，“熟悉一下附一医的环境。”
“果然还是不肯带我去你工作的地方。”菲林一边起身一边腹诽。
“我只是担心某人上厕所还会迷路。”昀白宠溺地刮了她一下鼻子，“你想去我还会拦着你吗？”
菲林冷哼一声：“难说。”
昀白将她往自己怀里狠狠一带：“迟早让你付出代价。”
附一医最近刚刚修整过，占地面积更广，建筑装修更精湛。且不说主楼一共二十二层拔地而起，光从外围走，自门诊走到保健中心大约就得花七、八分钟。
菲林四处看了看，拉扯着昀白的袖子：“不用走那么远，去你那看看就好。”
昀白松开她转而揽住她的腰：“那往回走。”
菲林笑容放大。
昀白带着菲林逛了几层内科的科室，从心内到风湿，有昀白已经轮转过的，也有他还没接触过的。可是所到之处，那些老教授都一脸笑呵呵的样子，有一个神经内科的主治医师甚至给了菲林两个“丑八怪”。她一处办公室就直接剥开了，将一瓣放入嘴里，酸甜正适，好吃到爆。
她分了一半给昀白，憧憬地问：“地位越高，药代给的水果越好吃。”
昀白几不可见地点头：“似乎是这样。”
菲林珍重地轻拍他的肩膀：“那你加油。”
昀白顿了顿，平静地说：“今天下班后去一趟超市吧。”
菲林：“干嘛？”
昀白：“买几箱水果回去。”
菲林有些小雀跃，可是又担忧道：“吃不完会烂。”
昀白：“那你拿来送给主治医师吧。”
菲林：“……”
幸亏中午人少，很多病人也大多在踏踏实实地午睡，不然两人这打打闹闹的样子还真有些惹眼。
就在此时，某间办公室的门突然打开，一个看起来上了年纪的医生率先走出，手上似乎还拿着几本记录看着颇为敬业。紧跟身后的是一大堆身穿白大褂的男男女女，起初菲林还以为是跟着的实习生，可当看清那些人脸上的讨好和屈膝时，她突然意识到了他们的身份。
这些人之中，她还看到了陈芜，只是眼下的她眉宇里皆没有了往日的傲气，只剩下谦卑和柔弱。在彼此擦肩而过时，陈芜连眼皮都没有瞧她一下。
直到这一行人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菲林才斟酌着开口：“那些人不会都是药代吧。”
昀白用眼神钳制她：“如你所见。”
菲林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看办公室门口的标牌，眼神有些放空：“能让这么多药代跟在后面，想必资历很深吧。”
“卫峥，风湿科的老人了。至于资历，从他的脑门和皮肤松弛程度便可以体现出。”昀白神色淡漠地说道。
菲林怔怔地盯着办公室的门，然后慢悠悠道：“今天我在后面备药的时候，无意听见了一件事。这个卫老师似乎总给病人开一些很贵的药，难道这样都没人提出异议吗？”
昀白下意识看向菲林，脸蛋此时更显红润，似乎是因为正义而被气的？他心里叹气，转而牵起她的手走向偏僻些的角落。
“每种职业都有很多人在从事，每个人的行事准则自然也不同。更何况在面对诱惑的时候，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把握得住的。”他慢声解释，“中国的形势和国外不同，有些东西就算你想改变，落在他人的眼里也不过是蚍蜉撼树。”
菲林一愣，摇头：“我当然知道某些潜规则，只是我中午在找你前看到了一个老奶奶，她穿得相当破烂，午饭也只吃了半个馒头，可是却买了三盒……”她说到一半忽然戛然而止，然后吞吞吐吐地继续说道，“我有偷看过她的医嘱，根本没必要买这么多，更何况以她的情况也不需要买这么贵的药。”
“所以你现在是在为那位老奶奶打抱不平？”昀白低头看她。
菲林盯着自己的脚尖：“我也没有那么高尚，只是觉得自己的良心过不去。”
“你帮的了一个，却帮不了所有。”说完，昀白觉得气氛有些窒闷，便转而看向落地窗外。他懂她内心的柔软，可是有些现实却又不得不让她亲自来接受，虽然这个过程有些焦灼，也很削弱人的自信。
菲林见他看着外面，便也跟着将目光一道转过去，只是在看到草坪边有位明显行动艰难的老奶奶后，诧异道：“就是她。”
昀白眼神闪烁，低声问：“你看到的医嘱是什么？”
“就是一般的痛风性关节炎。”
“先跟我下去看看，她的动作不对。”昀白快速抛下一句，便率先冲下了楼。
菲林来不及反应，下意识就是紧跟着他。
“这个症状已经维持多久了？”昀白一边按摩老奶奶的穴位，一边询问。
奶奶紧紧抓着自己的布袋，虚弱地回答：“大约一年吧，反正经常反反复复，我也已经习惯了。”
听完她的阐述，昀白默了一瞬，如果严格按照医嘱，怎么也不可能到现在了还是这幅样子。“多久来医院复查一次，确认尿酸偏高后，有没有做X线、关节滑液检查尿酸盐结晶之类的检查？”昀白仔细端详她的体征，眉头蹙然皱起。
与之前痛快的回答不同，这回她低着头支支吾吾似有难言之隐。察觉到沉默，昀白抬头看了她一眼，眼里略有审视。
菲林这时突然也坐到长椅上，将手搭在奶奶的背后以作鼓励：“奶奶，他的医术可厉害了，说不定你一直头疼的病症一下子就解决了呢。”
大多数条件不好的老人往往更听得进去直白且诱惑的话语，奶奶神情放松，还带着一种不好意思的尴尬开口道：“其实本来我是不想浪费这个钱的，可是社区里有免费的体检，查出来我的尿酸偏高。刚好有个退休老人帮扶活动，说是可以让我来瞧这里的专家门诊呢。我一听可稀罕了，平常连个小病小闹都不会来医院，这回一下子就可以让什么教授专家来给我看病，我当然说好了。可谁知道这里的药这么贵，检查费用也太高了。卫医生体恤我，说是什么一般高尿酸偏高都是痛风，就给我开了些药。”
说完，老人瞧了瞧昀白的脸，心下迟疑：“人家可是老资历了，我当然相信他。”
听出她话里的不信任，菲林下意识朝昀白看去，可是后者完全没有任何反应。他只是认真地查看药品的说明书，一副置若罔闻的样子。
“一盒三板，一板十例，一共三盒，差不多可以吃半年了。”昀白说着便将目光投向菲林，“类似的药一盒也是这么多？”
菲林：“没有，这是新包装，一盒相当于旧产品的三倍。”
“疗程不对，效果一般。”昀白将说明书仔细折好重新放回到药盒中去。
奶奶又继续说道：“我那帮扶活动半年一次，本来我都不想来了，可是这药吃光后关节又开始痛，这回好像还更加严重了。”
昀白淡笑：“首先不是所有的高尿酸症都是痛风，曾经有人做过调查大概有百分之19的机率会转化成痛风病。”
菲林心一下子揪起：“可是她都这样了。”
昀白扫了她一眼，继续解释：“耽误治疗，没有采取相应的措施。等到真的变成痛风后，已经来不及了。而且从你的阐述中还有药物依赖的可能性。”
“那我现在要怎么做？医生，我的两个儿子都还在读大学，我没有多少钱能用来看病，要是很贵的话我就不看了吧，反正也忍得住。”奶奶作势要起身离去，可是昀白却牢牢地按住了她，用了一种比平常温柔好几倍的语气劝导。
“奶奶，我们有医保，可是平时身体很健康也没什么机会用到。你用我的卡去做个检查。然后你再把医生开的药给我看，我给你换成便宜的但是功效差不多的药，你看这样可不可以？”
奶奶受宠若惊地说：“会不会太麻烦你了，我要是把钱都用了，万一你下次需要急用该怎么办？”
之前因为要按摩穴位，此刻既然已经无恙他依然半膝跪地，亲自将奶奶卷起的裤腿放下，动作轻柔且熟练。听到奶奶的话后也不着急，话里带着一丝从容不迫：“我可以用她的。”
呃……半响菲林才意识到昀白口中的“她”就是自己。
更夸张的是等到昀白离去替她挂号时，奶奶突然笑意盎然地轻拍自己的手掌，赞许道：“这个小伙子是个好人，姑娘你真有福气。”
这突如其来的一顿猛夸顿时让菲林有些羞赧。她突然想到当初自己还是一只猫的时候，其实他并没有义务要帮助自己呢，或许他本来就是一个外冷内热的人。不过如果不是那段邂逅，他们也不会有这样的缘分。
处理完老奶奶的事后，昀白看了看手中的表：“离午休结束还有十分钟，恐怕去我办公室的想法要落空了。”
菲林看着这样的他，微拧眉：“刚刚为什么要这样做。你说过的，帮得了一个，帮不了所有。”
昀白哼出一声笑：“难为你记得这么清楚。”
“你以为我是鱼啊，记忆里只有七秒。”
昀白不置可否。
菲林气得想要打他却被他一把抓住，牢牢地扣进自己的怀里：“记忆力不予置评，可是我宁愿你像鱼一样自由自在地在水里游。我觉得你还是笑起来的样子最好看。”
这情话像把火，将菲林熏得透彻。
“嗯？其实脸红的样子也很美。”细腻的情话要在耳旁近距离地诉说，这样才能看到她脸红的微观过程。
“还有七分钟了。”菲林靠在他的怀里，语气很闷。
昀白一下子松开了她：“虽然已经尽全力，可是一天一根还是可以允许的吧。”拿出打火机后，他笑着询问，“可以去抽支烟吗？”
菲林看了看抽烟区，无奈地说：“我就不进去了。”
“两分钟就好。”他边走边说。
菲林就站在走廊的一边等他。
上班的时候怎么不觉得时间过得这么快，她烦躁地扯了扯头发，打开手机刷了刷朋友圈。第一条就是陈芜的内容，她手上拿着的是蔻驰最新的饺子包，薄荷绿，一千多一个。果然药代的实习工资就是多，包吃住不说，一个月到手还有三千多块。哪像她们这些白衣天使，去医院实习还得倒贴饭钱。
幸运的是，她有一个长期饭票，他提供的菜色非但不重复，保质期还是永久。这样想来，她也不羡慕陈芜了。
眼尖地发现手机上时间的显示已经过去了两分钟，菲林当即如临大敌般紧盯吸烟区的入口。却看到昀白将烟头往烟灰缸熄灭的时候，还一脸兴致地和一个护士在交谈。说到一半，两人竟然还一起回头朝她看了一眼。
这种情形突然让菲林想起大一刚进校的时候，迎新晚会有这样一出小品，讲的是医生和护士的恋爱故事。当时那个护理系的学姐还留下了一句“炸弹”名言：“你做医生我当护士，这样我的梦想也有你。”
菲林就这样倚靠在栏杆旁，眼神冷冷地看着一直交谈的两人。
等到那个护士离开后，昀白这才慢悠悠地走到自己面前。
菲林见此，凉凉地说了句：“怎么才聊两分钟，干脆把剩下的五分钟都用掉好了。”
昀白反问：“中午的糖醋排骨果然是醋放多了？”
菲林率先带头往返，冷哼一声：“老朋友？”
昀白回道：“关系一般。”
菲林说：“关系一般，还特意进吸烟区和你聊天啊。也不怕二手烟闻多了影响健康。”
昀白正色道：“我什么时候抽二手烟过。经常闻二手烟的女人以后对怀孕不好。”
菲林一噎，便只顾瞪着他。
昀白跟着她走，也跟着她一起沉默。
菲林止住步，一把抓住他的手：“你们说什么了，干嘛还要看我一眼。”说着又补充道，“那笑容怪怪的，有种不怀好意。”
昀白反扣住她的手，笑道：“之前她有求我帮她搞定一百份调研卷，这是她论文的数据。”
菲林点头：“看来医院里的护士都是这么搭讪的啊，又学到一招。”她挣脱开他的手，“你还是没说你们笑我的原因。”
昀白好笑道：“这次她又求我帮她搞定一百份的调研卷。”
“嗯？”
昀白接着说：“我指着你说，你先一步求我了。”
“呵呵，我收回上一句话。”
“还有三分钟。”昀白看了看腕表，可惜道，“我送你回去。”
“不用你送，都劳烦你带我绕了一圈了，我怎么可能还会迷路。”
昀白愣了一秒，忍不住笑道：“那就请你给我个面子，让我护送你回去。”
菲林撇了撇嘴，一把抓住他的手向前：“烦死了烦死了。”
“知足吧，你们的论文不需要调研。”
“别说了！！”
两人有一下没一下地拌嘴，不过这次手倒是没再松开过。
几分钟前，小护士特意走进吸烟区，状着胆子问：“水医生，上次的课题没做成，这回你可以再帮我一次吗？”
昀白背对着她熄灭烟后，转身笑了笑：“最近要陪女朋友，可能不太有时间。”
小护士一愣，问：“你已经有女朋友了啊？”
昀白笑着指了指站在不远处的菲林，说：“她在那边等我。”
小护士顺着方向看去，笑得一脸苦涩：“原来是这样，好的，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