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沈碧瑕

倘若玛丽的美是一种火辣辣的野性之美；皇甫茜蕊的美是一种碧玉压海棠的脱俗之美；皇甫盈盈是一种夺人心魄，让人魂牵梦绕的美；那么此时映入夜十三眼中的这张美丽的脸，便是一种洒脱豪放的美！他真的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这张距离自己脸不到数尺的女人的容颜。也不知道这世界上还会不会有人比她更适合这一身白衣。这个吊在半空中，三千乌丝如同黑色的瀑布般垂下来的女人，此刻正一脸微愠的笑容，一言不发的微微歪着脑袋饶有兴致的看着自己。夜十三与她互相对视了半晌，才表现的有些慌乱的低头道：“真是抱歉了！在下无意打扰姑娘清净，只是被人追的紧了，才慌不择路的跑到了这里，如有冒犯，还望见谅！”这恐怕是夜十三第一次在外人面前觉得自惭形秽了，即使在他看到那个号称学院里‘玉郎上官，翩翩少年’的上官云天，也没有感觉到一丝丝的自卑。但是今日在面对这个陌生的女子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真的有些自卑。他的自卑并不是因为她的容貌要比夜十三认识的其他几个女子美上许多，而是从她的只言片语，从她由内而外散发出的那种洒脱，那种豁达，那种仿佛‘任世界沧海桑田，我只做我自己’的气质所深深的折服！那女子瞧他表情竟然有些扭捏，忽的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夜十三听见笑声，抬头看去，只见那陌生女子笑时，并不像他所认识的那些贵族女子那样含羞带臊，更加不像她们笑时以手遮唇的羞怯遮掩。而是真真心心的，毫不掩饰的开怀大笑！玉齿微露，红唇轻展。不知为何，夜十三瞧见她这豪放洒脱的笑容忽然没来由的从内心涌出一阵想哭的冲动！而事实上，他也真真切切的哭了出来，说是哭，却不抽噎，只是眼泪止不住的顺着眼角，缓缓划过脸颊，带着一丝冰凉，地滴落在地上，却溅不起半分涟漪。那女子笑着笑着忽然发现眼前这个不知道姓名的大男孩突然哭了起来，笑容登时一收，身子飘然一番，悠悠然的落到夜十三面前，神色有些慌乱的轻声询问道：“小弟弟，你怎么了？是不是姐姐吓到你了啊~？真是对不起啊~！我这个人平时野惯了，所以常常控制不住自己的恣狂，你千万别害怕啊~！姐姐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夜十三渐渐从那种难以言喻的情绪中恢复过来，惊愕的伸出手摸了一下一下眼睛，竟然看见了一抹微亮。慌乱的擦了擦眼睛，笑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瞧姑娘方才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容，眼泪就一时忍不住的流了出来！我不要紧的，姑娘请别担心。”那女子瞧他神态虽然慌乱，但是举手投足间却又稳如常人，知道他所言非假，便安下心来道：“你也真可谓是个怪人了！瞧见别人笑你就要哭，可真是奇怪的很！奥~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不知道你名字，这么说话真的好累的！”夜十三见对方问起名字，赶紧回答道：‘我叫夜十三，才来学院不到半年，学的科目是玛丽导师的魔法科。还没请教姑娘姓名。”那白衣女子似乎只听到‘我叫夜十三’这半句，后面的似乎根本没听，不顾形象的一左一右的将自己洁白的袖子撸到臂弯处，一只手拉着夜十三，另一只手变戏法般的从腰间取出一个数尺粗细的酒葫芦，低头找了一块还算干净的巨石柱子旁边毫不顾忌的拉着夜十三坐了下来，边缓缓往下坐，边嚷道：“来来来~既然你打搅了姐姐的好梦，就必须要陪姐姐好好的喝上一会赔罪才行！”夜十三被她紧紧抓着胳膊，只好随着她缓缓坐下，侧着头看着她如同一个汉子一样一口将酒葫芦上的盖子咬掉，对着葫芦嘴一仰头，‘咕噜咕噜’的灌了一大口，然后俏脸微红的陶醉似的‘啊~~’的一声，大叫道：“好酒啊~！真是好酒啊~！”然后又是‘咕嘟咕嘟’的灌了一大口，喝完之后愣愣的侧过头黛眉微簇的看着夜十三有些奇怪的道：“咦~？你怎么不喝啊~？”夜十三有些无奈的摊开双手道：“我没有酒啊~！”：“真是麻烦~！一个大男人怎么能不随身带些酒呢？”说着，将自己手中的酒葫芦王夜十三怀里一塞，眼睛透露着些许不舍的道：“喏~！拿去喝，但是别给我喝没了！我就这么一壶好酒，还是好不容易偷来的。”夜十三接过她塞到自己怀里的酒葫芦，有些诧异的道：“我，我就这么喝？”那女子似乎有些后悔自己将酒葫芦塞给夜十三了，一脸哀怨的悠悠道：“难道你还想我找个酒壶分给你点么？这是绝不可能的！”夜十三好笑的看了看她那张已是微醺的俏脸，又看了看已经被她口水沾湿的葫芦嘴儿，轻笑一声，举起酒葫芦仰着头‘咕嘟咕嘟’的大口大口喝了起来。那酒方一入喉，就如同一道火线划过肺腑一般灼热难耐，但是几口下来，忽然有一种说不出的酒香在唇齿间蔓延开来，紧接着，一种如同炎热八月忽降暴雨般的清爽感觉遍布周身。小心将酒葫芦放下，也禁不住‘啊~！’的一声大叫道：“好酒~！”忽觉手心一轻，抬眼望去，发现在一旁的白衣女子早已迫不及待的将酒葫芦夺了回去，正仰着头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夜十三瞧她虽然是一个绝世美女，但是举手投足间，却满是男子该有的豪放洒脱，就连酒葫芦等私人饮用之物，也丝毫不顾及与人共享。顿时觉得心中豪气干云，忍不住哈哈大笑道：“我夜十三虽然年纪轻轻，却也在这尘世间遇见过不少奇人。但是今日遇见了姑娘之后，我发现那些奇人都不能与姑娘相提半分！姑娘真可谓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奇’之人了！奇的洒脱，奇的可爱，奇的有趣至极！妙人！妙人~啊！”那女子仰头灌了一大口酒后，忍不住回首皱眉道：“什么‘姑娘不姑娘的’听得好生别扭！姐姐我叫沈碧瑕，你叫我名字就好啦~！别一口一个‘姑娘姑娘的’叫着，听得真是没来由的一阵心烦！”说着，又将手里的酒葫芦塞到夜十三手里，夜十三半举着手中的酒葫芦嘴里喃喃道：“沈碧瑕，‘白璧微瑕’，好名字！”说罢，一仰头，又‘咕噜咕噜’的大口大口喝了起来。两个人余下也不多话，你一大口我一大口的‘咕嘟咕嘟’只顾闷头喝酒，直到整整一葫芦的烈酒全被二人喝光之后，沈碧瑕双颊绯红，大着舌头以手支地，长长的叹息道：“啊~~~酒没了~~！好可惜啊~~~！”夜十三此时也早已是醉的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双手抱膝，咧着大嘴‘呵呵’直乐，直笑道喘不过气来才双眼通红的高叫道：“沈姑娘~！我夜十三今年虽然只有十五岁，但是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开心过！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轻松自在过！沈姑娘，谢谢你！真的谢谢你！”沈碧瑕此时已经喝的脑袋里不住的电闪雷鸣，痴痴傻傻的大笑道：“什么？你说什么~？”夜十三不理会她，仍旧自顾自的继续说道：“你知道方才我看见你的样子以后为什么会情不自禁的流泪么？那是因为羡慕！因为我羡慕你可以活的如此潇洒，如此自在，如此不受任何束缚！”沈碧瑕被他这么一说，呆了呆，随后夸张的大笑道：“你一个小屁孩儿懂的什么？”夜十三似乎醉的有些厉害，挣扎着站起身，拍着胸脯对她咆哮道：“我怎么不会懂？你知道我父亲把我丢在北方的冰天雪地中让我自生自灭时我内心的感受么？你知道我第一次杀人时我哭了多久么？你知道你亲眼看着一个个陪着你一同训练，一同吃苦，一同在生与死之间苦苦挣扎的‘亲人’一个个在你面前死去而你却无能为力时的感受么？你知道当你亲手杀死一个最爱你的人时，你所受的那种痛苦么？沈姑娘，你不能懂，也不会懂！我夜十三虽然年纪仅仅只有十五岁，但是我却在我最不应该经历这些事情的年纪，经历了这些普通人恐怕一辈子也不会经历的残酷事情！这些，谁能懂？”：“所以，你就彻底隐藏了自己，每日假装花天酒地？所以你就不顾你父亲苦苦为夜家打拼出来的荣耀，在外面丢进你父亲的脸？所以你就不理他人的看法，任人欺辱，任人诋毁却丝毫不显示，不辩解？”说这些话的是沈碧瑕，说这些话时的神情丝毫没有一丝醉意，眼神冰冷，语气沉缓。夜十三神情陡然一僵，满脸不可置信的惊讶道：“你！你！沈姑娘你怎么会知道？”沈碧瑕默默的注视着他半晌，乎的又展颜一笑，恢复醉态的笑道：“我怎么能不知道呢？我怎么会不知道呢？你是夜十三这件事我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知道了啊~！知道……呃~了啊！”沈碧瑕一边说，一边缓缓的向地面栽倒下去，头枕着胳膊，竟然闭眼睡了起来！夜十三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一个一会儿疯癫一会正经的‘醉鬼’沈碧瑕在自己面前发出微微的鼾声，一时间以为刚才的她是不是自己眼花了出现的幻觉。方才在她说话的那一瞬间，夜十三隐隐的在她眼神中看出了‘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