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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3章 完美杀局(1)

一切来得是那么突然,一切来得又是那么迅猛,就像是一道半空中炸起的惊雷,还没开始,就已结束。

这八名杀手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就已倒下。

不可否认,这八人都是真正的高手,也有真正高手所具有的一流反应,可是当他们与这群江湖人一比,其动作还是显得稍慢。

难道说这群江湖人并非是那种走在大街上,随手就可抓到一把的江湖人,而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战士?

如果是,他们是谁?为什么会混迹于酒楼之中?

如果不是,他们之间所体现出来的默契和那惊人的爆发力又作何解释?

这就像是一串谜,在维阳的心头一闪而过,根本没有时间再去深想。他只是冷冷地盯着眼前的扶沧海,手却按在了自己腰间的铁胎弓上。

静,真静,店堂中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般,一股浓浓的血腥味让人闻之欲吐,让人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压抑。

八具尸体,静静地倒在地上,每一具死尸的眼睛都瞪得大大的,好像浑然不觉自己是如何死去的,只有那极深的创口不断地向外翻涌着血水,成为这一刻唯一在动的活物。

围在尸体旁边的那些江湖人,又悄然回到自己的座上,喝着茶,饮着酒,一脸的普通,就好像他们从来没有出过手一般,又归于刚才的平常。

只有他们脚下还在滴血的刀锋,可以证明他们曾经经历过那惊心动魄的一瞬。

维阳的眼睛眯得更紧了,几乎紧成了一条线缝。他的脸上看似不动声色,心却陡然下沉,仿佛坠入了一个无底的深渊。

“这些人是你的人?你早就将他们安插在这里,为的就是对付我们?”维阳没有惊诧,只有一丝恐惧开始萦绕心间。从他跳跃不定的眼芒中可以看出,他被这陡然而生的惊变冲破了心理底线,接近崩溃的边缘。

“如果我没有记错,应该是的。”扶沧海并没有因为自己成为优势的一方而感到得意,脸上的神色反而更加凝重,因为他知道,狗急了尚且跳墙,何况人呢?

“可是你并不知道我们会来,又怎会事先安排好这样一个局让我们钻呢?”维阳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如果我说这是我的一种直觉,你们一定不信。”扶沧海淡淡一笑,“其实自你们从城阳出发的那一刻起,就有我的人在一直注意着你们,所以对你们的行踪,我了若指掌。”

“这不可能!”维阳惊道,“如果真的有人跟踪我们,我不会毫无觉察!”

“我不否认你是一个高手,可以从一些蛛丝马迹中看出点什么,但是,在你们所经过的路上,我动用了八十七名耳目,分段跟踪。在你们还没有记熟他们的面目时,我已经又换了人跟踪你们,请问,你又怎能觉察到有人在跟踪你们呢?”扶沧海说得虽然平淡,但从中可见他对这次行动煞费苦心,完全摆出一副势在必得的架势。

维阳心中虽惊,却趁着这说话的工夫打量着自己的退路。他已经明白,这次琅邪山之行,他只要捡回这条老命,便是幸运,至于他肩上担负的任务,统统去他娘的。

他与欧元交换了一下眼神,都已知道对方的心理,因为以目前的情况看,只有两条路线可走:一条是自己左手边的一个窗口,在这个窗口下坐了一个老农。虽然维阳看出这老农并不普通,他却是唯一一个刚才没有动手的人;而另一条路线就是蹿上屋顶,这是这个酒楼唯一没有设防的地方。

“这么说来,我们兄弟岂不是要死在这里?”维阳冷笑一声,手中的酒杯突然旋飞起来,挟带一股尖锐的呼啸飞射出去,声势极为惊人。

他既已认定了自己逃亡的路线,当下也不犹豫,全力出手。而在他出手的同时,欧元以最快的速度取出了他的子箭——一支用熟铜所铸的箭。

“呼……”扶沧海只退了一步,已然出枪,一股强烈的劲风在他的身前鼓起,枪芒化作流云中的黑影,在虚空之中形成一股巨大的吸扯之力。

那旋飞不定的酒杯,竟然在枪出的刹那,消失在了那片流云之中,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哧……”而铜箭在欧元的手中一振之下,斜飞而出,迎向了扶沧海藏于流云之后的枪锋。

这一串如行云流水般的配合,显示了维阳与欧元数十年所形成的默契,就连一向勇悍的扶沧海,也不得不在对方天衣无缝的攻势下避让三分。

“好!母弓子箭,果然不凡,就让我扶沧海再领教领教。”扶沧海冷哼一声,枪锋抖出万千寒影,蓦闪于虚空之中。

此时的维阳,他的目光就像是一把刀,穿透虚空,关注着周身哪怕任何一点细小的动静。他左手执弓,右手拉弦,弦如满月,但弦上却无箭。

没有箭矢的弓,就像是一只没有牙齿的大虫,它的锋芒在哪里?

没有人知道,就连扶沧海也看不出这无箭之弓的威力何在。

但扶沧海却懂得母弓子箭能够扬名江湖数十载,绝非浪得虚名。

就在扶沧海微微一怔之间,只听“哧……”的一声,一道银芒突然电射而出,绕向了自己悬于半空的枪锋。

扶沧海方有警觉,只觉手中一沉,长枪之上似被一种物体缠绕,一股电流般窜过的麻木令扶沧海的长枪几欲脱手。

他心中大骇之下,又退一步,才发现在自己的长枪上多出了一根银丝,分明是维阳那弓上的弦丝。

他这才明白,维阳的铁胎弓竟然以弦为鞭,可以当成长鞭使用。那弦丝震颤游走,“咝咝”作响,犹如毒蛇的长信,所到之处,温度陡降。

扶沧海的眼芒紧紧锁定住弦丝的尖端,眼见它就要刺向自己咽喉的刹那,他冷笑一声,双指捏向弦丝奔来的方向。

“嗖……”弦丝陡然回缩。

“闪——”就在这时,维阳大喝一声,犹如平地响起一记炸雷。

闪的意思,就是撤、逃、跑。用“闪”这个字眼,是为了形象地表达这撤退的速度。

维阳说这个字的意思,就是像闪电一样展开逃亡,欧元自然心领神会。

所以话音一落,两人分头行动。维阳的身形向上,而欧元却直奔那老农所坐的窗口而去。

他们都有着丰富的阅历与经验,深知这是自己两人逃命的唯一机会,是以一旦行动,已尽全力。

“不知为什么,每当我看到陈爷的时候,总让我想起一个人。”樊哙说这句话的时候,正与纪空手、龙赓坐在南郑最有名的五芳斋中。

五芳斋是城中有名的风月之地,此时华灯初上,热闹更胜平时,车水马龙,莺歌燕语,让人忘记这是战火连天的乱世。

他们三人所坐之处是五芳斋中最高档的雅间,檀香暗送,倍添清雅,墙上挂有书画题字,皆有出处,尽是名家手笔。管弦丝竹之声自一道屏风之后隐隐传来,既不干扰他们的说话,又能烘托出一种温馨浪漫的氛围,显示出这些乐者的素质之高,无愧于勾栏中的翘楚。

纪空手沉浸于一曲箫音之中,偶然听到樊哙说话,心中暗暗一惊。不过,他很快掩饰住自己内心的惊乱,淡淡一笑:“看到本人,使樊将军想起谁来?”

樊哙似是不经意地提起,但目光却如锋刃般紧盯住纪空手的眉间,半晌才道:“一个故人,也是一个朋友。”

“能成为樊将军朋友的人,想必不是一般的人,倒要请教。”纪空手迎着樊哙的目光,丝毫不让。

樊哙并没有从这双眼睛中看到他所熟悉的东西,略略有些失望,斟酒端杯,浅酌一口:“其实也不尽然,当年我把他当作朋友的时候,他不过是一个小无赖而已。”

他的眼眸里闪出一丝迷茫,仿佛记忆又带回了当年的那段时光。他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落入纪空手的眼中,泛起一圈情感的涟漪。

“一个小无赖?樊将军把我与一个无赖相提并论,只怕有些不妥吧?”纪空手心里虽然很念樊哙的情,表面上却佯怒道。

“哎呀……”樊哙这才明白自己失言了,忙连连拱手道,“陈爷大人有大量,得罪莫怪。”

“既然你说起此人,我倒想听听此人有何能耐?”纪空手其实很在乎樊哙对自己的看法,因为在他的心里,始终把樊哙当作是自己的朋友。

樊哙幽然一叹:“我之所以将陈爷与他相比,绝没有半点轻视怠慢之意,因为我说的这个人,你必定听过他的名头。”

“哦?”纪空手装得颇有兴趣,“莫非此人如今已是今非昔比,出人头地?”

“我不知道他现在如何,因为我也快两年没见过他了。”樊哙缓缓而道,“不过,当他现身江湖之时,总会在这个江湖上留下一串串经典,一串串奇迹,就好像天边划过的那颗流星,尽管短暂,却总会留下最耀眼的光芒。”

“我知道了,你说的必是项羽。”纪空手拍手道。他自幼出身市井,对这种装猪吃象的手段从不陌生,此时用来,倒也就轻驾熟。

“我不否认,项羽的确是一个传奇,他以如此年纪统兵百万,凌驾于诸侯之上,成为当世一代霸主,这的确可以让他留名青史。不过,他的成功更多是建立在其前辈所创下的基础上,使得他做起事来事半功倍,比起我所说的这个人来,他仍然有所欠缺。”樊哙微微一笑。

“这可就让人有些费解了。”纪空手惊奇道,“连项羽都无法与之媲美,难道你说的是汉王?”

樊哙摇了摇头,道:“汉王虽然是我的主子,但平心而论,他较之项羽犹逊一筹,又怎能与此人相比?”

纪空手没有想到樊哙竟然会把自己推崇得如此之高,不由大为意外。他的心里微微一动:“难道说在樊大哥的心里,我比刘邦还要重要?”

虽然他对樊哙素有好感,但是在这种关键时刻,他绝对不敢将自己的身份暴露给任何人,这并非表示他不相信樊哙,而是他深知,千里大堤总是毁于一个小小的蚁穴,容不得自己有半点疏忽。

樊哙的眼睛望向窗外,那暗黑的夜空中透着一股未知的神秘。

“他叫纪——空——手。”樊哙一字一句地道,“我最初认识他的时候,他还是淮阴城中的一个小无赖。那时候,他和现在的淮阴侯韩信是一对很好的朋友,当我第一眼看到他之时,他聪明机灵,脸上总是流露出一种满不在乎的表情,好像天塌下来也不管,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他的素质很高,悟性又强,也许是遇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遇,他和韩信迅速在江湖上崭露头脚,成为了当今江湖上风头最劲的人物。我原以为他会最终加入到这场争霸天下的角逐之中,然而他却在风头最盛的时刻退出了江湖,从此销声匿迹,再无音讯。”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惋惜,还透着一丝解脱。纪空手初时尚不明白,略一沉吟,这才懂得樊哙的这种心境。

的确,如果纪空手加入到这场争霸天下的角逐之中,那么在纪空手与刘邦之间,早晚会有一场生死对决,到了那个时刻,樊哙根本就无法作出自己的取舍。

所以,对樊哙来说,纪空手的失踪,更像是他心理上的一种解脱。

纪空手很想说些什么,最终却保持了沉默,雅间里暂时出现了短暂的沉寂,不过很快便被一串如银铃般的娇笑声打破。

“哟,樊将军舍得到我们五芳斋来逛上一逛,可真是稀客。”一个年约三旬的半老徐娘一身浓妆自门外进来,罗帕轻舞,浓香扑鼻,显得极是亲热。

“素闻五芳斋的艳名,早有仰慕之心。只是碍于公务繁忙,所以拖到今日方前来见识一番,林妈妈,把你院里的宝贝姑娘都叫出来吧,让我的客人也开开眼界。”樊哙哈哈一笑,当下给这位林妈妈一一作了介绍。

这妇人眼睛陡然一亮,道:“原来是财神到了,夜郎陈家可是天下间少有的大户人家,奴家今日托樊将军之福,才算真正开了眼界哩!”

这些终日在青楼上打滚的人最为势利,一听说来人竟是夜郎陈家的家主,哪有不竭力奉承的?当下招呼得特别热情,一脸媚笑道:“三位稍坐片刻,奴家这就叫人去请姑娘们来伺候诸位!”

樊哙一摆手道:“且慢,今日虽然是我首次登门,却已知五芳斋的头牌是谁,你只需将最好的三位给我送上来,千万别找些二等货色来敷衍我,否则,可别怪我樊大爷翻脸认不得人!”

那妇人伸伸舌头,道:“瞧樊将军说的,就算奴家不冲着你的面子,单为陈爷,奴家也得找几个绝色的尤物来伺候各位。”

当下她一摇三摆,扭着丰臀款款走了出去。

纪空手心里暗忖,刘邦派樊哙来接待自己,绝不只是来五芳斋寻花问柳这么简单,其中必定另有图谋。

正当他还在猜疑之际,门帘外的走廊响起环佩之声,香风徐来,三名姿态曼妙的女子微笑着跟在那妇人之后,缓缓地掀帘而入。

在妇人的安排之下,三名女子各自坐到了自己的座上。挨着纪空手坐下的是一位二八佳人,长得明目皓齿,秀美清雅,不沾半点风尘之气,竟然像深闺中的大家小姐,举手投足间隐有豪门名媛风范。

樊哙与龙赓不由打量了这女子几眼,心中无不感到诧异,倒是纪空手一怔之下,淡淡一笑:“果然是五芳斋的头牌姑娘,就是与众不同。”

“这么说来,陈爷对小蝶儿还满意啰?”那妇人嘻嘻一笑。

纪空手微笑道:“无所谓满意不满意,不过是逢场作戏,又何必太过认真呢?”

那被唤作小蝶儿的女子脸色微变,淡淡而道:“看来陈公子是久涉风月之地,是以看破红尘,不相信这世间还有‘****’二字。”

“‘****’二字,还是有的,只不过绝不在这风月场所之中。”纪空手打量了她一眼,缓缓而道,“就像此刻的你我,萍水相逢,哪来的情与爱?如果你我最终只有这一面之缘,岂不是如清风流云,总是擦肩而过?”

小蝶儿深深地看了纪空手一眼,道:“你又怎知你我注定了今生只有一面之缘呢?”

“因为我似落花,你若流水,虽然落花有意,怎奈流水无情!”纪空手说这句话时,已浑若一个多情种子。

小蝶儿的俏脸一红,娇嗔道:“公子所言有失偏颇,奴家若是流水,你又焉知流水无情?”

此语一出,她满脸羞红,已然垂首,任谁都可听出,她已有芳心暗许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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