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ond不清楚情况,一只手始终扶着护栏。我伸手一抹便知道,发现护栏上都是灰,便提醒他。Blond这才收手
小区没有物业管理,而楼梯属于公共区域,谁没事去打扫公共区域?
身后突然传来灯光,我不由得被下了一跳。
Blond也转头望向我身后。
是郝天歌打开了手机上的手电筒。不知什么情况,会让他舍得动用手机中仅存的不多的电量。我一惊,心想又遇到什么突然情况了。
然而我却发现郝天歌正举着手机,照着墙上的什么东西。我比他高了两个台阶,他本来就挺高,这下我的正好得以与他平行。郝天歌举着手机,看的太认真,以至于没有听见Blond问他在做什么。我看见他的脸因为白色的光线而显得透明,双目如学富五车的学者。至于墙上他在正在看着的,我实在是看不懂,因为我只能看见一堆小孩子的随笔画。
Blond又问了郝天歌一句。
郝天歌依旧不理会。之前郝天歌与Blond的对话表明,郝天歌的英文水平比我高出了不知多少,至少口语流畅利索,还带着点地域口音,与Blond谈话时着实像是个英国人,倒是让我觉得不好意思。
我用力扯了扯他的胳膊,他才回过神来。
郝天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关掉手电筒,才对我说:“不好意思,刚才看得太入迷了。”
我没好气的问:“这种东西看得太入迷了?”
郝天歌指了指墙壁的一处:“这处简笔画的作者可不是一般人。我在学校里选修了艺术课程,又有不少学作画的朋友,了解一些。我们学校的艺术系还是不错的。”
我愕然的问他:“你还是大学生?什么学校?”
郝天歌尴尬的说:“我不是大学生,你看我都这个年纪了,怎么可能还是大学生。我在香港大学读博。”
听了这话,我更愕然。与香港大学相比,我念书的大学根本便不值一提,何况还是个博士生。原来是香港大学的博士生,难怪看起来不同一般人,有许多书卷的文人气,却又不那么迂腐,柔中带着许多坚强。看来他会在餐厅工作,只是打工而已。
郝天歌又用英文把话翻译给Blond。
我问他:“能不能看出是谁画的。”
郝天歌摇头说他没这本事。再说,只是简单的随笔画而已。
我沉着脸说:“那你停下来岂不是耽误我们时间?”
郝天歌立刻诚恳的道歉。
只是被他这么打扰,气氛倒是好了许多,我们都没有之前的忧虑,连上楼也变得如回家一般轻松,仔细听,连脚步声也不再沉重。
我们在二楼停下时,恐惧的气氛又恢复了一些。二楼有两户人家,门对门。Blond率先敲了其中一家。至于另外一家是我敲的,我先是敲了一下门,没等里面有回应,便转动门把手,试图打开门。被郝天歌一闹,一时间我竟然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地。只是两户人家门内全都寂静一片,无人应声,防盗门紧闭,没有忘记关门。第一遍敲门后,我才恍惚的记起自己的境遇,恐惧再度袭来,竟比第一次强烈。我耳边开始出现一种奇怪的耳鸣声,仿佛有苍蝇在耳边飞来飞去。
Blond不相信真的会没有人,继续拼命的敲门。这下他用的是拳头,一拳一拳郑重的敲在坚硬而冰冷的防盗门上,也不觉得疼痛。我听着,这些是敲在他心底的声音。
没有人,没有人,依旧没有人。
只有郝天歌闲着。他立刻上前阻止Blond,说了一堆英语。我没有听懂,不是因为英语太差,而是因为当时我正在专注的做另一件事。
有时候敲了门等门内的人开门时,我喜欢透过门外的猫眼看门内。虽然猫眼是从门内往门外看,但是如果反方向看,是能看见一点移动的黑点。那是里面的人正在移动到门前,为你开门。小时候有次我很讨厌的人来家里找我,又恰逢我一个人在家,我通过猫眼看见是他来了,便不去应门,故意装作不在家。此刻,我正在通过猫眼窥视门内的黑点,试图找出在门内沉默的人。
我看见我的影子倒映在猫眼上,我在动,影子也在动,仿佛是存在于里面的人,听见了敲门声,前来应门。我紧盯着,不愿放弃,带着欺骗的性质。
片刻,我选择放弃,不是放弃对屋内有人这件事的深信不疑,而是太害怕了。
等我转头时,却发现郝天歌在望着我。而Blond靠在门上,神色落寞。
这一路,我发现郝天歌是这种人,他不知如何安慰别人,却能拥有忠诚的沉默陪伴与理解。
郝天歌用英语说出这句话,避免重复而显得气势下降:“嗨,没关系的。只是两户而已,又不是整栋楼。亏你们那么大了,见的世面也不少,遇事就那么冲动?不能冷静?你,敢一个人走中国,中国那么大,你居然还在这座小城市里怯步?还有你,你一路以来的坚持那去了?我经常在寒暑假看见你晨跑,好丫头,六点出发,七点回来,整整一个小时,我是无论如何也没有你这份坚持。你们两个,哪个不比我强,我都没有放弃,倒是你们怎么那么快就放弃了。”
我和Blond都被郝天歌的这一番话带回现实中。
过后才回去的路上,我忽的想起,今年从上海坐动车回家时,兴奋过度,不小心跌了一跤,扭了脚,虽然几天之后就行走自如了,可是一直拿这个做借口不去跑步。今年的暑假我一直不曾跑步,而之前的寒暑假确实有在晨跑。原来郝天歌已经注意我很久了。我今年开学便年大四,他是在我念大一寒假回来时便在餐厅工作,我却是在今年寒假才注意到他。
于是我问他:“你究竟是什么时候就已经认识我了?”
“让我想想。”郝天歌装模作样的想着,“今年,去年,前年。是前年。我是那年寒假才开始在餐厅里打工的。”
我不可思议又带着不满的看着他。
郝天歌笑眯眯的说:“哎呀,你也就那年才开始来店里买红烧狮子头的。也难怪你能坚持下来晨跑,我过去也晨跑,可是比不上你。”
我觉得奇怪。
郝天歌继续说:“我听店里的清洁阿姨说,你高中时起就一个人在上海念书了,是十五岁的时候吧,你妈妈还想给你请保姆,你却死活不要。哎呀,我去香港念书时还哭了三天呢。”
他说的那个清洁阿姨我确实认识,准确来说是我妈认识。塌陷湖还未形成前,我家与他家是邻居。后来妈妈与我提起这个阿姨的时候,我却是没有任何映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