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种很祥的预感。”决明说。
蒙烽和张岷在下棋，刘砚在组装一个便携式自动干衣机，三人看了决明一眼，对他层出不穷的怪话已经习以为常了。
“什么叫‘很祥的预感’？”蒙烽道，“亲，来玩三国杀啦。”
决明趴在车窗旁朝外看，张岷提议道：“来打麻将吧。”
决明答道：“不打，我会打成小相公。”
刘砚道：“你觉得会发生什么？”
决明说：“我觉得今天会碰上老朋友。”
三人放下手头的事，同时望向窗外，大路通往天的尽头。
“老朋友？”刘砚想到星球弦。
张岷想到当兵的。
蒙烽想到丧尸。
“这么空空荡荡的地方，会碰上老朋友吗？”刘砚蹙眉道。
“外星人告诉你的？”张岷笑道，说，“地图拿过来看看。”
他们的车刚离开甘孜州不远，正走在212国道上，准备进西海长宁后走315国道，西海省地广人稀，当初逃亡时刘砚他们若朝这边跑，多半什么事都没有。跟着蒙烽到处打打猎，躲在青藏高原上，等待丧尸潮过去。
当然，在那时候进了西海省，也碰不上张岷决明，赖杰白晓东……
“啊！”决明说，“我看到一个人咻一下地过去了。”
他们的车开得飞快，把国道当高速在走，看都看不清外面有谁，决明跑到后窗去看，说：“有个人！”
蒙烽停车，已经甩开了后面那人上千米，刘砚道：“什么人？是救援队还是志愿者？”
“都不是……吧。”张岷眼睛最好，说，“看不到脸，背着个包，多半是逃亡者。”
决明道：“下去问问他要什么东西吗？他在朝我们挥手呢！”
那人骑着辆破破烂烂的自行车，背着个登山包，一脚驻在马路上，朝他们远远地打手语。决明拿出个灰太狼朝他晃了晃，指指灰太狼，另一手抽出个平底锅。
刘砚：“……”
蒙烽道：“下去看看吧，给他点吃的。”
这半年多里，刘砚一行人在路上碰到过许多人，有丧尸潮结束后返回家园的幸存者，也有不知道危机过去，仍在占山为王，打家劫舍的强盗。
不管是好人还是坏人，做足准备总是必须的。
刘砚带着决明下车去，这是他们研究出的计划，决明的模样能有效松懈敌人的戒备心，不至于吓到来求助的人，刘砚则确保决明安全。
张岷则在车上盯着远处。
“需要什么？”刘砚远远朝那旅人喊道，“有什么能帮你的吗？”
那人穿着一身迷彩服，却不是军装，戴着露指手套，一手在胸口的口袋里掏个没完，紧接着掏出一包烟，倒出皱巴巴的一根，叼在嘴里。
“也许他只是想借个火。”决明靠近了些许。
刘砚看不清那人的脸，对方实在太脏了，就像泥堆里滚出来的似的，脸上全是灰。对方一动不动，骑着自行车，仿佛远远地在看他们，判断他们有没有恶意。
刘砚道：“我们没有恶意！我们是军人，需要什么帮助吗？“
那人打量他俩，始终不说话。
决明：“……“
决明两手开始比画，对方叼着烟，也远远地比画几个动作。
刘砚道：“你会手语吗？“
决明道：“不会，我乱比的。”
刘砚：“……”
“他说什么？”刘砚道。
决明茫然道：“不知道，他也是乱比的吧。”
刘砚摔倒了。
那人朝决明招手，从包里拿东西给他，决明便走了过去，说：“待会他要挟持我做人质的话……”
刘砚道：“嗯，我就遥控打开你身上的高压电徽章好了。注意安全。”
决明道：“好的。”
决明慢慢地朝那人走过去，蒙烽在通讯器里说：“没事吧，那家伙是做什么的？”
“不是丧尸。”张岷戴上镜片，得到红外线扫描结果。
刘砚说：“看他想做什么。”
决明缓缓靠近那人，二十米、十米……
“啊啊啊啊——”决明发疯地大叫起来，“怎么是你！”
“哈哈哈——”那人一把将决明搂进怀里，大笑道，“想不到吧！小决明！哈哈——”
“哈嘎——”笑声戛然而止，刘砚按下了开关，赖杰被决明身上发出的电弧电得直飞出去，砰一声摔在路边。
决明：“……”
“决明——”刘砚远远道，“你还好吧？”
蒙烽与张岷都跑下车来，四人围在那家伙身边，决明揭开那人的越野帽看了一眼，马上盖了回去。刘砚想死的心都有了。
蒙烽怒吼道：“怎么是他！这下完了？！”
决明道：“我们趁他没醒快点跑吧。”
刘砚道：“我怎么知道是头儿！”
赖杰被电得浑身抽搐，在路上艰难挣扎，爬了起来，四人迅速跑了。
“哎，队长，嘿嘿嘿，你在做什么？”张岷打了个招呼道。
赖杰炸了，怒道：“你们也太狠了吧！”
“上车，上车……”蒙烽提着赖杰的包，赖杰一瘸一拐地跟上去，说：“有烟吗？没事，你们玩你们的，给包烟抽。”
“来来来，上车聊。”张岷笑道，“可算找到你了，缘分啊缘分。”
赖杰的头发长了点，还带着焦味，说：“把车停路边去，这里景色正好，大家吃点东西，聊聊天，各走各路就行。”
刘砚道：“你又要做什么？跟我们一起啊。”
决明道：“是啊。”
赖杰道：“有公事在身呢！不和你们废话，快点把烟交出来……”说着在蒙烽身上摸来摸去，蒙烽两眼突出，捂着裤裆，胸口被赖杰摸出一包烟，又被踹到一边去。
赖杰说：“我带了吃的，来，咱们来野餐。”
刘砚道：“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上车说！自行车绑我们车后头，一起走。”
张岷问：“你有什么公事？救人吗？一起办吧。”
赖杰道：“找人！不好找，我说真的，你们去玩，没必要扯进这事里……哎，蒙烽上尉！这是命令！给我放下！反了你们！”
蒙烽和张岷一人一边提着赖杰的包朝车上扔，赖杰去追，那车突然间掉头，数人还在车下，都吓了一跳。
“谁开的车！”蒙烽道。
“嘟嘟嘟——”决明拿着个遥控汽车的手柄，操控汽车转了个响，回头隆隆隆地驰向来时的路上，赖杰马上道：“给我停下！”
“碰檫——”决明道。
那辆大型家庭车碾向赖杰的破自行车，犹如大关刀斩小野草，“哐”一声把赖杰的自行车碰倒，继而碾了过去。
众人大笑，刘砚大喝道：“好样的，决明！”
决明嘿嘿嘿地奸笑，倒车，又碾了几下，把自行车碾成废铁，推到路边去。
赖杰：“……”
数小时后。
赖杰一脸无奈地坐在车里，装备车再度启程，驰骋在公路上，道路两排草海在春天里欣欣向荣。数人依旧各做各的事，蒙烽在看画册，张岷用车顶天线看电视，刘砚和决明下象棋。
“快点给我做个自行车。”赖杰一脸麻木地说，“这是命令。”
刘砚道：“头儿，你下棋能下赢决明，我们就赔你一个崭新的水陆空三用可变速带特斯拉线圈高级越野自行车。”
赖杰：“真的吗？”
决明道：“嗯，来吗？”
赖杰打起精神，捋起袖子，说：“这次你们完了，老子从小浸淫象棋二十年，还拿过部队第一名……”
决明：“一盘定胜负吗？”
赖杰道：“几盘都行！你小子不是我对手。”
蒙烽在一旁道：“队长，你不行的啦，小心连内裤都输光啊，别怪我没提醒你，那俩家伙简直就是机器人。“
赖杰道：“哎，你们两小子不行的啦，十二岁不成国手终生无望啦。“
一分钟后，决明：“快点。“
赖杰不耐烦道：“别催，别催！”
“啪”一声响，决明道：“将军。”
赖杰：“……”
“三盘两胜。”赖杰道。
决明嗯嗯摆棋，继续下。
三分钟后，决明道：“将军。”
赖杰傻眼了，决明道：“五盘三胜吧。”
赖杰怒道：“我就不信了，再来！”
十分钟后，决明道：“又将军了，七盘四胜？”
赖杰：“……”
三小时后。
决明道：“将军，改成七十三盘三十七胜吗？“
赖杰怒吼道：“不玩了！你们简直就是机器人！”
赖杰欲哭无泪，倚在窗边流眼泪，刘砚过来与决明继续下，说：“你去洗澡吧。”
赖杰只得黑着脸去洗澡，刘砚又一指对面房间，说：“那里给你睡的，喏，你睡下铺。”
赖杰被收拾得服服帖帖，朝小房间里看了一眼，说：“这么多床？”他在上铺旁的看到有铁牌，铁牌上还刻着“赖杰”两字。
下面则是“白晓东”。
决明道：“嗯，那个房间是给你和我哥的。”
张岷笑道：“隔壁的房间给卓大哥和闻弟。”
赖杰点了点头，洗了个澡出来，放好行李，拿出路上摘的水果，蒙烽去洗水果，张岷给他让了个位置，三人并肩坐在沙发上，抽烟吃水果，看电影。都是他们在路上光碟铺子里搜刮回来的一堆盗版光盘，刘砚把能找到的光盘灌进硬盘里，几乎所有的电影这里都有了。
“去西海吧。”赖杰说，“送我到长宁下车，再找个自行车我自己走。”
蒙烽道：“自动驾驶设置的就是西海。”
赖杰道：“这车好东西，你们从哪儿找来的？”
“偷的。”决明道。
当天傍晚，他们在一个山脚下的湖边准备烧烤，张岷去钓鱼，决明腌肉，蒙烽拣松木回来生火。
刘砚则在湖边摆了张椅子，让赖杰坐好，给他剪头发，刮胡子。赖杰跟个野人似的，胡子拉碴，头发也长了很多。
赖杰：“喂，老幺，你行不？”
刘砚笑道：“他们的头发都是我剪的，你说我行不行。”
赖杰道：“你自己的头发剪得和鸡窝似的……”
刘砚无奈道：“因为是蒙烽给我剪的。”
赖杰莞尔，刘砚又道：“你去西海做什么？”
赖杰翘着二郎腿，抽着烟说：“帮朋友找个人。”
刘砚道：“什么人？”
赖杰道：“国家机密。不能告诉你们，别掺和，到了各自行动就成。”
刘砚道：“我们是一个整体，飓风队，怎么能不管？这样吧，你告诉我，我保证绝对不对其他人说。”
赖杰有点迟疑，刘砚又道：“当然，如果你觉得头发被剪成狗啃的一样也无所谓，我不勉强你。”
赖杰脑袋在刘砚的手上，只得屈辱就范，说：“这么说吧，有一个女人，她和军队关系……有那么一点点关系，而且是位院士，前年丧尸潮爆发时，上层派了个人保护她，当时她正在罗布泊科考。”
刘砚：“然后呢？”
赖杰：“然后……你先给我个镜子看看。”
刘砚把推子对准赖杰脑袋中央，这么下去，赖杰头顶就要被推出一道光秃秃的白条，又威胁道：“这种时候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头儿。”
赖杰哭笑不得道：“好吧，保护她的战士是我的战友，他们进入西海后与总部失去了联络，具体什么情况一直不清楚，蒙将军也抽不出人手去营救，只好暂时搁置。”
“哦——”刘砚若有所思道，“所以要去找她？”
赖杰“嗯”了声，说：“在西海湖一带，组织给出的命令是至少找到她的遗物，因为她手上也有关于……古代尸体处理的数据，这部分数据需要转交上层备档。”
刘砚套到了内情，十分满意，用剃刀沾了点湖水，小心地给赖杰刮胡子，说：“一切结束后，你打算去做什么？”
赖杰道：“没想好，你们打算收留哥哥么？”
“当然。”刘砚小声地说，并注视赖杰英俊的侧脸，用剃刀刮过赖杰的下巴，笑道，“咱们是共用一把刮胡刀的兄弟，怎么能不管你？”
赖杰道：“那回去以后，可就赖上你们了。”
刘砚随手一甩剃刀把水甩掉，说：“可以，反正你也姓赖。好了，对着镜子看看，老帅哥一个。”
赖杰对着镜子端详，头发很短，胡须都刮干净了，十分精神，刘砚收起椅子，赖杰又道：“那事儿可千万别告诉别人，不想把你们牵扯进去，记得啊。”
“没问题！”刘砚道。
赖杰正在欣赏自己的新形象，刘砚放好椅子以后就过去朝决明说：“头儿告诉我一件事，让我千万别给任何人说，我现在告诉你了哦，你也别对任何人说……”
“没问题！”决明来了精神，问道，“有什么八卦吗？”
赖杰：“……”
决明听完以后去树林里了，喊道：“爸！爸！刘砚告诉我一件事，是头儿的八卦，头儿告诉刘砚让他不要对任何人说，刘砚又告诉我让我不要对任何人说，现在我告诉你你也别对任何人说啊……”
赖杰怒吼道：“刘砚，你这个混账！”
蒙烽抱着柴远远地看，说：“刘砚，有什么八卦吗？过来，过来！”
第二天，四人笑呵呵地看着赖杰，赖杰真是没脾气了。
张岷道：“一起去吧，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
决明道：“对啊，你不觉得我们战斗力还是很强的吗？”
刘砚道：“就这么说定了，目标是西海湖。”
蒙烽怒道：“我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啊！你们能不能把那个秘密先跟我分享一下？”
数天后，大车辗转进入长宁，四人下车，蝗虫一般到处扫货，长宁很冷，还下着无止境的雨，这里住的人不多，只有一个连队进驻这里以维持治安。赖杰朝本地部队了解了情况，对方要派人跟着他们去，赖杰本来也打算到了以后再申请地方支援的，然而带着四个高威力拖油瓶，基本也不用别人协助了，索性做好补给以后直接去西海湖。
同一时间，一辆越野摩托车翻山越岭，绕过东面日月山的盘山公路，进入巴戈乌兰区域，摩托车上的骑手戴着墨镜，身穿迷彩服在路边停下。
墨镜倒映着湖畔漫天的小雨，西海湖涨水了，这场雨下了足足有一个星期。
“呼叫队长，呼叫队长，要入夜了。”男人打开通讯器说，“最后发出求救信号的地方确定？”
通讯器里传来另一个男人的声音：“根据记录显示，就在西海湖周围二十公里方圆。”
“范围太大了。”迷彩服男摘下墨镜，眯起眼打量远方，南飞的迁徙候鸟已陆续飞回，还有数天冰面即将解冻，环湖区域大部分都是山脉，躲在哪个山洞里，他们毫无头绪。
远处响起奇异的声音，那男人转身，山林中似乎发生了什么变故，惊飞满林鸟雀。
“疫苗还没有播撒到这个地方？”迷彩服男子蹙眉道。
通讯器里沉厚的男人声音答道：“可能是迁徙的候鸟，身上或许还带有病毒，一切小心。我还在大兴，无法过来支援你了。”
“嗯。”迷彩服男子道，“等我好消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