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人哈哈大笑，郑飞虎又道：“总部有新指示，找到人以后我会把她带回去。睡吧，明天帮你们把车弄出来。”
刘砚与决明缩在炉子旁睡觉，其余数人在山洞口处聊天，一夜很快过去，翌日清早，郑飞虎带着数人走上山路，抵达山顶。
天蒙蒙亮时刚到山上，四周一片静谧，山顶有一个瞭望台，非战斗职业的跟在后面走，那个瞭望台是前年丧尸潮还没有爆发时，科考成员观察西海湖中鸟类使用的。赖杰打开其中一扇门，里面散发着恶臭，流出一大滩乌黑的脓水。
“有人吗？”决明喊道。
山顶十分安静，蒙烽以枪口捅了捅一个铁丝网，刘砚大叫一声，数人忙道：“别惊慌！”
刘砚从一个无菌帐篷里出来，不住喘气，蒙烽快步过去，用枪口撩开帐篷——里面有一个培养舱，舱里泡着一个人。
一个男人，三十来岁，脸上现出淡淡的尸斑，身上穿着K3制服，郑飞虎深吸一口气，说：“是华文？”
赖杰也认识他，难以置信道：“华文怎么了？别碰那玩意，决明！”
决明摆手示意无妨，与刘砚打开一个机器，启动扫描，上面现出一行行的数据，刘砚诧道：“这里居然也有这么精密的研究设备……”
“这是做什么用的？”郑飞虎道。
“一种休眠机。”决明低声道，“我看到过第七区里有这种装置。”
“要马上找到人。”郑飞虎沉声道，“华文被感染了。”
“已经感染很久了。”刘砚喃喃道，“接近两年……他正处于休眠状态中。不知道用了什么技术，令他与外界隔绝，没有变成丧尸，也没有被腐化真菌分解。”
张岷在外面道：“你们看看这个。”
郑飞虎又走出来，看见山顶竖着一个野兽驱赶仪，这种驱赶仪能发出高频音段，令野兽受惊离开，看来昨天晚上就是这个装置干的好事。
蒙烽在另外一个小帐篷里发现了一封遗书。
“这是林院士写的。”蒙烽说，“你们看看。”
上面记载着他们逃出罗布泊区域后的始末，林院士在这名K3成员的保护下，从新疆地区跋山涉水进入西海，其间一度与外界中断联系。
抵达西海湖后，华文准尉感染了病毒，自知时日无多，要自杀时却被林院士控制住病情，放进休眠舱内。
郑飞虎低着头看信件，赖杰道：“找不到林院士的尸体，可能还没死。”
郑飞虎道：“也可能被感染之后走下山去了。”
刘砚站在山顶眺望，茫茫山峦，一望无际，说：“要把它运回去吗？”
郑飞虎摇了摇头，说：“要请示总部。”
数人架起讯号发射器，郑飞虎在山头利用卫星联络蒙建国，又入夜了，他们在山上生起火，蒙烽则仍然站在休眠舱前，静静注视着里头的大兵华文。
“我有种感觉，”蒙烽说，“他还活着的时候，和我的想法差不多，在努力挣脱病毒的控制。”
刘砚站在他身边，沉默看着，而后道：“可能是在变成丧尸的一刹那被封印起来的……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你记得吗？”蒙烽说，“我体内也有那种外星球病毒。华文很可能是丧尸大军里被选定的某一个节点。”
刘砚点了点头，要是這樣，蒙烽与华文之间有着奇特的心灵感应，是很正常的。
“但是只要打开这个休眠舱，”刘砚道，“他很快就会死。”
刘砚说得不错，周围全是腐化真菌，它们作为病毒的克星，已经随着风与水的流通，传播到母星的每一个角落，只需要一点点，就足够令华文的尸体彻底瓦解。
帐篷外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动，蒙烽与刘砚都听见了，顺着出来，看见黑暗里仿佛有一个人影飞速过去，蒙烽道：“我看到你了，放下武器！”
刘砚马上掏出电击器，蒙烽一路追过去，到瞭望台后，背后倏然跃下一个人，一脚勾来，刘砚猝不及防，被一下勾了个四脚朝天，蒙烽怒吼一声，转过身，抓住那人挥来的手臂。
对方是个女人，打了个照面时，双方都是同时一怔。
蒙烽道：“林院士？”
紧接着那女人发出一声疯狂的尖叫，另一只手扬起，结结实实地扇了蒙烽一耳光，啪的响亮声音，蒙烽马上把她推开，大声道：“你疯了！”
那女人还要上前扇蒙烽，怒道：“蒙建国，你这个混账！”
刘砚踉跄起来，忙架住她，说：“等等！你认错人了！”
蒙烽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又帮老爸背了黑锅，还被人扇了耳光，下辈子一定得投个好胎才行，那动静已惊动了郑飞虎与张岷等人，过来之后，郑飞虎大声道：“林院士，请冷静点！”
“你没有死？！”赖杰道。
“把她捆起来！”蒙烽大怒道。
郑飞虎忙劝住蒙烽，数人把那女人制住，女人借着夜晚的火光看清了郑飞虎的模样，说：“飞虎？”
郑飞虎松了口气，说：“太好了，林院士，您没有事。”
林院士又怀疑地看着蒙烽，蒙烽郁闷地吼道：“有什么事自己去和我爸解决！”
林院士忙道：“对不起，是我认错人了，你妈妈是封媛？”
“对。”蒙烽面无表情道，并打量林院士。林院士脸色不太好看，又道：“我以为是建国那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和你父亲没有别的关系，只是普通朋友，请您息怒。”
普通朋友激动的时候会互相甩耳光吗？蒙烽和刘砚心里都一清二楚，多半又是蒙建国不知道在哪里惹出来的桃花债，但对方既然这么说了，也只得作罢。
“外面怎么样了？”林院士道，“我们已经和外界失去联络很久了。”
“已经恢复正常了。”郑飞虎把详情扼要解释了一次，又问林院士这边的情况，林院士刚下山去找吃的，一年前从新疆横跨西海省西部山脉抵达此处，华文则接到K3的命令，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她和她的仪器周全。
去年丧尸潮爆发的时候，连广播信号也收不到，林院士便只得留在山上，与华文相依为命。直到一次丧尸攻山，华文架起驱散塔，却被蜂拥而来的野兽感染，林院士利用手头的药物为他治疗，成功地拖延了病毒发作的时间，然而终究无法解决。
“华文已经在K3名单上被列为牺牲者了。”郑飞虎道。
“是的，他也已经死了。”林院士道，“他相信蒙建国会派人来救我们。”
蒙烽说：“我爸没有食言，你看外面一恢复正常，他不就派人来了么？”
林院士没有说话，刘砚注意到她的手指与休眠舱里那名丧尸军人的手指上都戴着一枚铁环。
“他是我爱人。”林院士道，“得把他带回去。”
郑飞虎微一怔，继而说：“院士，总部发来命令，不能把他带走，因为没有医疗技术能令丧尸向人类逆转化了。”
林院士猛地转头，问：“总部的命令是什么？”
郑飞虎道：“把他就地销毁。”
林院士道：“这不行！”
她激烈地与郑飞虎争执起来，郑飞虎道：“现在外面充满了一种叫腐化真菌的微生物，在任何地方打开休眠舱，他都会在几分钟内被分解掉。你带他回总部，在无菌实验室里打开也没有用，救不了他。”
刘砚道：“要么就把他留在这里吧，否则带回去，只能当做科学实验品，你觉得这对他好么？”
林院士难过地闭上双眼，疲惫道：“我再想想吧。”
深夜，林院士始终待在帐篷里，数人在外面围坐于火堆旁，都不说话。
赖杰忽然开了口，说：“华文不是还没结婚么？这是怎么回事？”
郑飞虎点了点头，蒙烽道：“有什么奇怪的？他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和院士相爱了。”
“啊。”决明忍不住道。
张岷作了个“嘘”的手势，示意别问了，直至天明时分，林院士才从帐篷里走出来，说：“飞虎，跟你回去可以，但我有一个要求。”
郑飞虎没有作声。
林院士道：“我们从乌鲁木齐撤出来，一路上慢慢就剩下我和他两个，你看。”
她给众人看手上的铁环戒指，说：“我和华文在西海湖旁结的婚，天地、山川、库库卓尔女神，还有湖里的精灵、天上的飞鸟，都是我们的见证。我想这个婚姻是具有法律效应的。”
“所以作为他的配偶，”林院士说，“我有权决定他尸体的安葬之处。”
郑飞虎表情有点为难，林院士说：“我想把他沉进西海湖底，你说过，母星上已充满了这种对人类无害的真菌，所以这里一定也有，把他水葬，应该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
郑飞虎打开通讯器，说：“我需要请示总部，请您稍等。”
片刻后，总部回来的消息只有一句：“你全权决定。”
天明时分，蒙烽与赖杰扛着休眠舱下山，雨停了。
“华文在乌鲁木齐救了很多人。”林院士道，“虽然他救的人最后一个也没有活下来，但我觉得他足够称为烈士。”
郑飞虎道：“是的。我们去年也接到新疆地区的报告，还是有人活下来了，当初和你们分别的一支逃亡队进入吉尔吉斯斯坦，现在已经回国。”
林院士点了点头，从背包里拿出一面国旗，披在休眠舱上，蒙烽与赖杰将它推进西海湖。
它在一望无际的湖面载浮载沉，天边曙光将近，数人站在湖岸旁，敬了个军礼。
朝阳升起来了，张岷回到长宁，借来起重机，把他们的车拖上岸，郑飞虎则请求总部支援，直升飞机载走了林院士与她的设备，又是新的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