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砚缓缓点头,蹙眉道:“那么构成这种病毒的不也是弦本身么?为什么它们不自动分解掉,终止这场灾难?”
秦海又说:“你知道病毒是从哪儿来的吗?”
刘砚道:“洋流,很久以前在冰层里的东西。”
秦海点头道:“温室效应释放出的病毒,不受星球意识控制的弦,你说它来自哪里?”
刘砚静了,秦海道:“这种玩意不是土产的,换句话说,我们这个世界,包括世界上的万物,里面都有星球的意识,所以我们是母星的一部分。但这病毒不是,它或许来自河外星系,又或者更高维度的宇宙空间,不受星球弦影响。”
“所以,星球本身的免疫机能和这场病毒造成的巨大灾难是完全对立的,于是,它开始逐步清除病毒载体。”
刘砚道:“奥克斯综合体……”
秦海道:“对,说实话,这是天外病毒和母星本身的一场较量,病毒遵循另一组弦构造出的基因里的遗传本能,我们称作病毒弦。它或许打算不断繁殖、感染,最后把母星变成一个巨大的停尸场,掠夺母星的所有资源,寄生并夺取母星的生命。”
“根据综合报告,动物们被逐一感染,接下来或许会是植物,当植物完蛋了,可能就轮到微生物……”
刘砚:“……”
秦海说:“但我们也发现了一个情况——星球弦虽然无法在这场战争中直接消灭病毒弦,但它能够影响另一些感染体,促进它们生成抗体,与病毒对抗,现在就在找进化后的新抗体。这种人被称作修复者。”
“为什么不把所有人都叫来检查一次?”刘砚道。
秦海道:“检查难度非常大,我们通常只在见过弦的人身上检查,如果是修复者,那么他一定能感应到弦的存在,因为他被弦改造过,从而呈现出某些特性……修复者甚至不一定是人,也有可能是一只动物、一棵树,完全说不准。修复者必须具备能被星球弦影响与改造的前提……也有可能是个人,但已经被丧尸吃了。”
“被吃了怎么办?”刘砚心里忽然升起一股荒谬感。
“那就只能问老天爷了。”秦海说,“我们甚至不能确认,过去是不是有一个或者更多个修复者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或许问星球弦来得更直接吧,请它改造我,生成抗体,再用我的抗体注射给所有的人。”
刘砚道:“我的身上有抗体么?”
秦海抬头检视读数表,喃喃答道:“理论上有可能,这还是第一例精神进化……我更宁愿碰上一个能和星球弦沟通的人,读出里面的所有信息。时间到,可以起来了。”
读数表归零,嗡嗡声响起,中央大型计算机开始运算,刘砚穿上衣服出来,和蒙建国在休息室内等了片刻。
最后学者们散了,秦海推门进来,拿着薄薄的几张纸,作了个“请”的手势。
“很遗憾,你不是我们要找的人。”秦海道,“你的脑电波频段与星球弦、病毒弦都没有切合点,受到少许影响应该是新的一例疫苗影响脑部的普遍现象。你体内除了V抗体,就再没有别的了。和所有接受过疫苗的实验体基本一样。区别于那些特种兵,你属于另一种进化方式,可能是属于智慧型的,多少还是有点参考价值的。”
蒙建国如释重负。
“那就好。”蒙建国点头道。
“那就好?”秦海笑了起来,摇头道,“蒙将军,你实在自私得可以。”
蒙建国道:“想到上个月牺牲的将士们,我忽然觉得我还该更自私一点。”
秦海推了推眼镜,把那四张纸扔在茶几上,说:“这是你要的东西,我们还是拒绝在长夜计划的决议书上签字,因为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了。”
蒙建国道:“但有时候这一步之遥往往要几百,甚至上千年。”
秦海没有再争论,把他们送到电梯口。
秦海忽然道:“蒙将军,你就是个败类,你不愿意把你的干儿子送来第七区……”
蒙建国道:“你太无礼了,秦海博士,他和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关系。”
秦海道:“你知道你身上的疫苗是怎么来的么,刘砚?”
“怎么来的?”刘砚蹙眉道。
蒙建国冷冷道:“秦海博士,今天的谈话很愉快,再见。”
电梯门打开,蒙建国与刘砚进了电梯,秦海在电梯外说:“V疫苗以人本身作为培养基,作为培养基的人生成抗体后,很快就会死掉。每一管疫苗里,就是一个人的生命。所以价值四千盎司黄金。”
刘砚:“……”
电梯门关上,失重感令刘砚一阵天旋地转。
“他说的是真的?”刘砚难以置信地问。
蒙建国没有回答,埋头看那几张报告书,上面总结了几乎所有从丧尸潮爆发开始至今的第七区研究进展。
刘砚:“那些当培养基的人都在哪里?”
蒙建国道:“别听他说的,现在改为用动物培养了,因为病毒变异后对动物有适用性。以后疫苗的价格会低下来,效果也会大幅度降低,这份资料很重要……第七区果然在实验新型疫苗了。”
刘砚颤声道:“也就是说……疫苗的来源……”
蒙建国沉声答道:“刘砚,我以为你能理解我的,为什么带你而不是带蒙烽来,就是因为这个。”
刘砚没有说话,片刻后道:“对不起,叔叔。”
蒙建国说:“今天的一切都是机密,我相信你不会告诉任何人,包括蒙烽。”
刘砚与蒙建国对视片刻,只得点了点头。
蒙建国:“我得到了非常珍贵的报告,这份报告对以后的军事计划有指导意义,谢谢你,刘砚。”
“每一刻都有成千上万的人在牺牲,也有更多的人会因此而得救,你必须学得更坚强一些,有的人会主动追逐责任,并承担决策后引起的后果,他们的生与死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就像闻且歌那位英雄。活着的时候不苟且偷生,牺牲的时候视死如归。”
“你愿意当哪一种?”
6月2日。
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脑子完全不够用的一天,知道了一直埋藏在第七区里的、某种意义上的真相,感觉是如此震撼。
相比之下,军队与第七区的冲突已不再算什么,他们短暂地达成协议,暂时推迟长夜计划,留给第七区时间,让他们去寻找能和星球弦沟通的人,或带着被改造后的抗体的修复者。
这个人必须具备一定的精神能力,说不定能和星球弦对话。
他会死么?我不敢多问,我也注射过疫苗,我的血管里流淌着另一个陌生人的生命。
赖杰接到报告,所有K3成员再次被派了出去,组织补给飓风队一名新成员,他就坐在我对面,看上去不太靠谱,据说原来不是当兵的。
直升机先送我们回济南机场,拿回基地车以后,北上前往东三省地区开始搜救。
赖杰还接到一份A级任务,要抵达当地之后再看情况制订计划,据说是某个M国的科学家带着很重要的东西逃了出来,从东西伯利亚一路逃进黑龙江省,在山林中躲藏丧尸,继续他的实验。
没有人知道他长什么样,E国方面封锁了消息,郑飞虎说他的实验内容很重要,要想尽一切办法,不择手段带他回来。
蒙烽觉得我的表现有点奇怪,反复询问他爸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你们好……”对面的人道,“我叫白晓东。”
蒙烽:“你没有必要把这个也写进去吧,刘砚!前面那一段是什么意思?你体内为什么会有陌生人的生命?”
刘砚:“你可以不要整天偷看我的日记吗?!”
蒙烽:“我现在正式问你,我爸到底带你去了哪……”
白晓东:“你们……”
蒙烽:“你只要告诉我去了哪……这很难吗?!”
刘砚:“我们根本就没有去哪,一下午都待在他的办公室里聊得很高兴呢。”
蒙烽:“省点吧,你和我爸能有话聊?!”
赖杰道:“别废话了,上飞机,上飞机!晓东,你跳过伞吗?把安全带系上……”
蒙烽:“你给我走着瞧!”
刘砚:“你也是!”
驾驶室广播响起:“大家都准备好了吗?出发喽——”
白晓东:“大家好,队长……”
刘砚:“怎么又是你?”
驾驶员:“又是你啊!上次跳伞感觉怎么样?射得爽吗?出发,出发!”
白晓东:“你们怎么都互相认识?能不能让我先自我介绍一下……”
直升飞机螺旋桨开始推进,震耳轰鸣盖过了白晓东的声音,白云在和风中飞散,茫茫大海翻滚着靛蓝的色彩,失乐园中央第七区的电塔闪烁着阳光。
飓风队再次离开避难所,前往那片被病毒污染的大陆,踏上未知的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