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夜
万喜年说：“来了？”
周小铁点点头。
“早就知道你来了，一直想见，一直没见。”
“我也是。”
“你想见我是因为想杀我。可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杀你，还让你来见我吗？”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你想不想知道，我也得告诉你。”万喜年说。
“当年在边城，你爹周阿铁给我打了无数把刀，杀了无数人。后来，我让他最后再给我打一把刀，他不愿意，说只想回去。我说，打完就让他回去。他答应了我，但迟迟没有动静。我知道，他是不愿再因此杀人。”
“后来，我听说他在窑子里认识了一个姑娘——也就是你娘。就更没心思打刀了。我使了个心思，找到你娘。你爹知道了，果然来求我，跟我要一个人。我说，要人，我可以给，但刀得给我打出来。你爹答应我，一年以内，给我这把刀。如果没有，把脑袋给我。”
“我拿银子，帮你爹赎出你娘，娶进了门。你爹开始很欢喜，后来又有了你，日子过得不错。可后来，期限快到，刀还没打出来。你爹以为是你娘害得他浪费了时间，害得他要掉脑袋。”
“有天夜里，你娘突然来找我。她还怀着身子。她说，求我答应她一件事。她说，周阿铁就要打出刀了，但如果这把刀没达到我的要求，求我饶他一命。我说，打刀在人，成刀在天。他只要打出来了，好不好，我也不能杀他。她说，答应就好。便走了。”
“后来我知道，你娘那晚回去，就跳进了打刀的炉里。”
“你爹拿着刀给我看，他说这把刀天下无双。我说，凭什么这么说。他说，这把刀里有你娘和肚里孩子的血和肉。我说，你七尺男人，居然让自己女人和孩子跳了炉子。我把你娘来求我的事说了一遍。你爹当即让我拿刀杀了他。我说，我答应了人，不会杀你。你爹拿起刀来，砍了自己的一条胳膊，扔了刀走了。”
“我和你说这些，并不是想告诉你你，你爹娘不是为我所害。我心里一直以为，他们都是我害的。你找我报仇，没错。”
“我这一生杀人无数，到头来遭了报应。我让你爹打的刀，杀了我的儿子。”万喜年看着棺材里躺着的万玉城说。
“周小铁，我找你来，只想对你说，自作孽，不可活。”
万喜年说完，回身，从万玉城的身旁拿出一把刀，递给周小铁。
“动手吧。外面我已安排，从这个门走出去，没人拦你。”万喜年说。
周小铁接过刀，看了看万喜年，把刀放回棺材里，转身走出门去。
第二夜
老妈子说：“初九姑娘，楼外面有人找你。”
初九出了楼，看见柳灿灿站在门外。
柳灿灿掉着眼泪说：“琴中秋死了，凤凰岛全烧了。”
“琴中秋让我给你带两句话，第一，不要为了别人，哪怕是为了他，做自己不想做的事。第二，不要对不起相信你的人。”
“他还说，他在冰里等你。”
“那你现在去哪里？”
“我也不想活了。我要去把他们都杀了，替丁火报仇。”
“得了机会，你帮我杀一个人。”
“谁？”
“那个人的名字叫做万喜年。”
第三夜
夜幕降临，海水已经埋到了周小铁的胸膛。
黑狗站在棺材里，棺材在海水中飘荡。
黑狗说：“爹，娘，我害怕。”
周小铁把黑狗的双手，放在棺材的两侧，他说：“儿子，不要哭，听爹的话，不管多害怕，不要松手。”
海水没到了脖子，周小铁松了手。
他看看谢小扇，又看看初九，三个人互相看着，笑了笑。
就在海水将要没顶的时候，初九听见夜空中传来声音。她抬起头，睁大双眼，看见两只色彩斑斓的大鸟左右顾盼，比翼齐飞。金灿灿的尾巴在无边的黑暗中闪动着灼人光芒。突然一声鸣叫，如箫似笙，如钟似鼓，海上一片宁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