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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天

睁开眼就是烦恼,想想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不烦恼呢。

到单位,那个瘸子已经闹开了,给他做的早饭不肯吃,说自己是北方人,只吃面。还好不是少数民族的,要不然给他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一定叫嚣着我们制造民族冲突啊!

我看都没有看他,我觉得这样的人就是给脸不要脸的类型,多看一眼,他演的越起劲。最后没办法,保安只要把自己早上买来自己吃的面条给他吃。可他没吃几口,又嫌弃说没有他们家那边的好吃,直接扔垃圾桶里了。

我尽量压制自己的怒火,对这样的人,我真想破口大骂,但我知道,我骂不过他的。和不要脸的人比谁脸皮厚,那怎么可能赢啊。

施站长他们陆陆续续的都来了,打点好东西后,我们准备去车站。上单位的救助车的时候,瘸子又发难了,死活不肯坐到后面来。国家给每个救助站派发的救助车都是工作人员和救助对象分开的那种。如果救助对象好一点,我们和他一起坐前面也没什么问题,但就瘸子这样的,肯定是不可能让他坐前面来的。

他把拐杖一扔,示意自己不走了。施站长一看他耍无赖的样子,自己直接跳上了车,“我陪你坐后面怎么样?”

瘸子也许是没想到施站长会这样,一时不知怎么办,最后只能笑着上车了,一边上车还一边招呼施站长下来,不要她陪,可施站长坚持要陪着他。

那一刻,施站长才是真正的中国社工,不是那些课本上知识可以培养出来的,也不是那种国外知识熏陶出来的,就是纯粹的中国社工,那些理念都是潜移默化的在他们的言行当中。想想她明年就要退休了,真是太可惜了,不能跟着她学更久了。

很多人也许会觉得不就是和受助者坐一起嘛,没什么了不起的。可是试想一下,自己干干净净的,却要和一个可能几年都没有洗过澡,浑身上下脏兮兮的,而且还可能携带病菌的人肩并肩地坐在密闭的空间里面,有多少人可以那么坦然。

反正我做不到。

在火车站候车的时候,瘸子又叫嚣着想要喝饮料,当然我们不会给他买的,理由也很简单,没那经费,我们买什么吃,都是我们自己的钱,我们没那么高尚的想要给他买。

如果是平时,一般我们护送人的话,我们自己带的吃的,也许给受助者一点,但这个瘸子显然是让所有人都不舒服了,所以大家都按照原则来办事,什么都上纲上线就是了。

检票的时候,瘸子直接就往里面闯,检票员肯定不让进,结果他就开始破口大骂,所有人都看向我们,好像我们是他的同伙一样,那场面实在是太尴尬了。

中午在火车上,大家统一吃单位带的方便面,施站长他们都吃了,那个瘸子不肯吃,一定要吃饭。我心想,早上还说自己是北方人,只吃面的,现在怎么又吃饭了啊。

他时不时地会看向我,因为我的方便面还没吃。那天我胃的确不太好,方便面真心吃不下。可是我知道,只要我去吃别的,他一定会闹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胃好点后,我就把面给泡了。

没有比方便面更加难吃的东西了。

瘸子是河南人,我们这次把他送到郑州,而郑州是我上大学的时候最想去看看的地方,毕竟他们的“郑州模式”在中国的救助事业上也是出名的。

郑州救助站在火车站边上就有救助点,一下火车就把人带到了那个救助点上,过了一会儿,救助车就来了。当地的工作人员一看他,立刻就认出了他,这次瘸子上救助车可没有任何的话,乖乖的就上去了。

原本以为,我们和这个瘸子的故事就这样结束了。事与愿违,没过几天,这个瘸子又跑到了我们那里,同样的方式,又做了一遍。但第二次,我们没有再护送他返乡,而是直接送到省站。那一次,他因为我们没有送他返乡,在到省站下车的时候,用拐杖直接把救助车的玻璃给敲了,对于这样的事情,我们也只能就让他这样做。我们没有权利,只有义务。

那天好好的参观了一下郑州救助站,问他们要了一下他们的资料,也了解了一下他们的工作情况。出来就是要相互交流的,但说实话,现实看到的,并没有书里面描写的那么好,但在中国的救助站中,郑州的确走在了前面。

从郑州返程回到站里,听科长说,昨天那个跑掉的孕妇,她孩子检测出来有梅毒,不管能不能治好,心里都有一种不痛快的感觉。上一代的孽,自己承受就可以了,别害了孩子。

殷茵被爸妈接回去了,可是就她那样子,大着肚子,还到处乱跑,早晚都是会出事情的。之后,她又被我们救助了三次,到最后,给她父亲打电话,她父亲直接以工作太忙,没空来接为理由,把电话给挂了。

救助就是这样的,有的人看你帮他,最后就讹上了你,还觉得理所当然。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话,我是到救助站以后才深深地明白的。

下班的时候,来了一个背着瓦匠包的男子,一把榔头就挂在腰上,让人看着都害怕。站里面的人都认识他,也是一个老跑站的。上世纪80年代严打的时候,因为强奸罪被抓了起来,出来后家人不理他,老家也没有房子了,就一直在外面边工作边流浪。他走到哪都骂着政府这样不好,那样不好,觉得全世界都欠他的,但身无分文的时候,还是会选择来救助站寻求帮助。

我坐在回去的车上问科长,“他就这样来救助站,要是晚上值班的话,拿把榔头多吓人啊,我们的安全怎么办啊?我们可不是公务员。”

科长没有回答我,也许是我太不称职,太懦弱了吧,总是自私的把自己的利益放在第一位,也许我真的做不了那些奉献的事情,我的觉悟还跟不上这个社会的主流,应该是这样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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