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候卿醒来,发现自己并未化回人形,仍是神的模样,正身处一墨林之中。
候卿赶紧爬起来四下一望,天也好地也罢,一切竟皆是黑色!然而天色却是亮的,好似在月光下一般,抬头望去,却不见天上有月亮。
候卿欲化回人形,却三番四次未成,只得先作罢,在林中缓缓前行,回想昏厥前的情状,想起正离所言,料想此地便是其口中的幽都。还记得正离当时说幽都乃怨灵所在之地,化解往生执念才能出去,但生者如何出去却未听清!
候卿环顾再三,并未见甚怨灵,只觉此地甚是怪异,不过心里也明白了几分,幽池之所以为不周禁地,想必是这幽都之故。
而念及正离,候卿心中甚是不解,既欲害之,何故授之,若欲授之,何以害之?难不成这一出又是正离为他准备的历练?可他这般厌恶自己,恐是借历练之机铲除自己也未可知。
不过眼下他倒没工夫闲猜正离的心思,想着当务之急应先设法离开此地,便沿途张望了起来,渐渐发现,除却这怪异的颜色,这树林竟有些似曾相识!
正自琢磨,前方忽传来几声吼叫声,听上去似是人族!候卿忙寻着叫声前去查探。而当他悄然扒开灌木丛时,却被眼前所见惊得目瞪口呆。
那是幼时的他,被一群孩童围攻!候卿记得这一出,这便是他第一次化为神身的场景。
孩童中那个带头的,便是黎长老之子黎卫!只是眼下,还有一少年挡在小候卿的面前,而候卿的记忆中,却并没有那少年,候卿根本不认得那少年,但此刻看到他,却不知为何,心里猛地一抽。
只见黎卫对少年道:“狗拿耗子,别多管闲事!”
少年愤然,怒道:“欺负弱小,算甚么好汉!”
不料此话引得对手一阵哄笑。
少年却不以为意,手一叉腰,霸气道:“今儿个这事我管定了,你们休想动他!”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上!”黎卫振臂一呼,身后孩童一拥而上,对着少年与小候卿就是一顿拳脚伺候!那少年挺身护着小候卿,挨下了大部分打踢。
候卿不知此时心中这剜心的悲伤是为何,只觉得有种强烈的预感,必须得阻止他们!当下便冲了出去,大吼一声道:“住手!”
众人猛地瞧见其模样,惊恐万状,尖叫连连:“妖怪来啦!妖怪来啦!”
好些个立马抱头鼠窜,而另一些则吓得呆了,动也不敢动!
倒是黎卫胆子还算大,随手捡了块石头威吓壮胆,吼道:“你,你别过来!我,我不怕你!”
候卿不欲多做纠缠,只淡淡道:“你们走罢,勿再横行霸道欺压弱小了。”
闻得此言,那些先前吓呆的孩童便如醍醐灌顶,撒腿便跑,头也不回地逃走了!唯余黎卫仍握着石头站在那里,只是后退了几步。
只见他微弓着背,略侧着身,嚷嚷道:“你,你才横行霸道!”说着抡起石头便往候卿砸去!
候卿瞬化出御盾,挡下了石头!心里有些来了气,斥道:“我并无意伤你,好心劝你从善,你倒是霸道无忌!”
话音未落,便催动神力化出水灵索缚住了黎卫双手,顷刻间黎卫手上余石尽落,动弹不得!他吓得失声尖叫起来:“妖兽杀人啦!妖兽杀人啦!”
候卿眉头一皱,将水灵索稍稍收紧了一些,便见黎卫吓得两眼紧闭直打哆嗦,一副魂飞魄散的样子,候卿冷哼一声,道:“滚罢!”便放了他。
黎卫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又恐候卿反悔,忙不迭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逃了。
候卿看着只觉心里好笑,忍不住摇了摇头。继而回头欲寻小候卿,却见那少年正拉着小候卿逃也似的跑着,而小候卿则时不时回头看向自己,眼中既惊且惑。
候卿想要追上去为幼时的自己解惑,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正犹豫间,少年已拉着小候卿跑没了影,便只得罢了。无奈之下,候卿靠着一棵树坐了下来,一时百思不解。
为何此处会有九黎的人和物?为何会有另一个年幼的自己?难不成是在做梦?念及此,忙狠狠掐了自己两下,嘿,生疼!
候卿一边揉着胳膊,一边想着,看来不是梦。那……难不成自己通过幽都到了九黎?那这墨色一片是怎么回事?而方才所遇是过去之事,难道自己回到了过去?
如此思来想去也无甚头绪,候卿一甩头,干脆不再去想,若再遇人,问问便知!这里既是九黎模样,索性去巫祠看看,或许能见着女巫戚,问出个分晓!当下便也不再耽搁,立刻起身,往巫祠而去。
一路行来,候卿发现这地方除却颜色,还真与九黎一模一样!
快到巫祠之时,候卿忽而瞧见乌泱泱一大群人分成许多队正往自己处奔来!冲在前面的个个执锐在手,来势汹汹,身后还有不少族人跟在后头,候卿大致扫了一眼,应有好几十队,略一作想,认出他们便是九黎八十一分族。
九黎向来人神混居,那八十一分族首领实则皆为蚩尤兄弟,亦是神族。不过平日里甚少露面,族中大多事宜皆交给族中九大长老处理,他们一年只在年关祭上出现一次。而这么多年九黎亦无甚大事发生,故而候卿并未见过他们神显。
神族大多俊逸出尘,而这八十一个首领却个个其貌不扬,虎背熊腰甚是壮硕,候卿都未认全他们的长相,只能按身形以及每次遇见他们时感知到的异样气息判断,之前并不知这异样气息为何,如今才知晓这便是神气。
“就是这妖兽!”
黎卫的一声尖叫将候卿神思瞬间拉了回来。其话音刚落,候卿便被团团围住,只听一首领怒吼道:“哪来的妖兽,意欲何为?”
候卿原以为首领们定是认得出他神族身份的,因而乍瞧见他们时心里还定了一定,谁料竟仍是视其为兽,纳闷之余,不禁澄清道:“我非妖兽,我是半神!”
此言一出,族人刹那间一静,紧接着便似炸开了锅,喊声此起彼伏,声声质疑!
一片嘈杂中,却闻一清脆童声大喊道:“我信他,他救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