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戚一言既出,一室皆惊。
候卿只好将寻亲之事又咽了下去,总不能让母巫落个欺神之罪,不由看向蚩尤,倒未见其神色有异。却不知其身后的银灵子早已变了脸色。
银灵子不禁看向祝融,果见祝融双眉紧蹙,沉声问道:“人界灵物无数,可提灵力之物亦无数,为何单是媱果?”
“回佐神,九黎女巫之力为蛊灵幻力,实不相瞒,老巫已无力控蛊。听闻媱果有幻灵之力,故而想勉力一试。”女巫戚回得从容,因其所言不虚,方才在神殿便有想到媱果亦可行,只是媱果乃传说,还从未有人得之,且媱草五百年开花,五百年结果,若候卿去寻,危险不说,得之几率不足万一,不如寻胞妹更有胜算,但若祝融愿去取,便再好不过了,毕竟偷龙转凤这招是否能成犹未可知。
祝融盯着女巫戚看了良久,见其淡定从容,始终十分坦然,又看了眼候卿,遂叹了口气,指了指银灵子,道:“唯一一颗媱果被她食了,世间再不会有媱果!个中缘由毋需知晓,总之媱果不再有、无处寻了。”
女巫戚闻言一惊,忙看向银灵子,见她面露难色,心下忽而了然,喃喃道:“难怪可控蛊,原来如此……”
一众各有所思,一时都未言语,倒是女巫戚先开腔道:“可惜妖力不可介入……”正说着忽又有了蛊噬之感,不由捂住了胸口。
候卿与银灵子见状忙上前扶住,蚩尤往女巫戚处跨了一步,握紧了双拳,又缓缓退了半步。祝融见女巫戚苍白不堪,不似弄虚,忙赐座,关切道:“戚伯母这是……?”
女巫戚摆了摆手,喘道:“老了……老了……”
银灵子轻拍着女巫戚的背,赧然道:“戚伯母,媱果确是被我食了,我……我还能帮些甚么,尽管吩咐我。”
女巫戚感激,拍了拍银灵子的手,略一思索,叹道:“看来老巫须得寻个其他法子……”
候卿不知女巫戚作何想,便未吭声,听得蚩尤问道:“祝融是居于神殿还是要另辟住处?”
“神殿便是,勿多烦扰。”
“是,我这就回神殿安排,祝融请——”
祝融一顿,若有所思,眼神扫过女巫戚与银灵子,终是对候卿道:“卿弟,为兄今晚与你好好聚聚!”说罢,便跟着蚩尤往神殿去了。
见祝融与蚩尤出了巫祠,候卿与银灵子将女巫戚扶着坐下,候卿问道:“母巫这是何打算?”
女巫戚叹了口气,道:“卿儿你还是得去榣山一趟,只是这祝融……该当如何是好?”
候卿皱着眉,一时也有些无措。
一旁银灵子则是一头雾水,早按耐不住,忙问道:“去榣山作甚?”
女巫戚便拣要紧的说了,还未提望银灵子同行,银灵子倒先拍了拍胸脯,道:“带上我呀,保准神族探寻不到!”
女巫戚对于无奈将银灵子卷入之事本就心含歉意,眼下见其二话不说便自荐,更是动容,道:“好孩子,此去危险,是我拖累你,对不住你了。”
银灵子连连摇头,道:“是我死活要赖着恩公,与你们何干?”
候卿亦是心泛涟漪,却只以为是心怀愧意所致,看向银灵子,而银灵子见其眸中起了波澜,却是欢喜,想了想,又问道:“至于祝融,就跟他说是去榣山寻远亲相助,不行吗?”
女巫戚摇了摇头,道:“女巫世代单传,唯母系一族有巫力……”说着叹了口气,接着道:“也不知祝融方才是否真意,若坦言……哎,我实不敢以全族之利冒此风险。”
却见候卿斩钉截铁道:“祝融必是真意!”
“那……你觉得可与之坦言否?”女巫戚问道。
候卿微微蹙眉,良久未回话。女巫戚以为其犹豫是否该信祝融,便道:“若是有一丝疑心,都不应冒险坦言,便算了罢,看如何瞒过祝融才好。”
一旁银灵子却摇头道:“恩公并非疑祝融,应是怕陷祝融于两难,知晓后不忠也不是,不义也不是。”
候卿闻言讶然,银灵子所言正中其心中所想,不禁看向她,见其亦看着自己,眼波流转,不由一怔。
银灵子则满心惦记着如何为候卿分忧,心里倒是有了主意,面上却不显,说道:“不如还是先糊弄一番,祝融也未必就会跟着我们,说不准他睁一眼闭一眼呢。”
候卿与女巫戚也一时未有良策,只好先作罢,着手准备榣山之行,女巫戚道:“当初母巫以紫槭叶相引,在胞妹左臂上留下独有印记,你们可以此来辨认,可诺大榣山,只不知你们该要如何相寻……”
候卿却道:“无碍,只要血脉相连,我可识得出气息。”
女巫戚点了点头,忽又觉一阵心悸,不由面露痛苦之色,候卿与银灵子忙扶住了她,女巫戚摇了摇手,嘱咐道:“你们此去榣山,也不知需得多久,我这身子……此消彼长,怕是已无力控那蛊王。耗了这些心神,即便带回胞妹,也不知能否过了神临祭这关,故而你们也不用太强求,若不得也是天意,平安最要紧。”
银灵子咬了咬牙,对着女巫戚一拜,道:“依我看,戚伯母虚弱皆由那蛊王而起,若戚伯母不介意,我可将那蛊王带在身边。”
候卿看向银灵子,欲言又止,薄唇一抿,蹙眉不语。
一旁女巫戚拉起银灵子的手,拍了拍道:“我知你好意,我早已将你视作一家人,蛊王非同一般,不可小觑,怕是要耗你灵力,你还要掩饰自己与卿儿的踪迹,不妥,我不能让你冒险!”
银灵子闻言很是感动,道:“蛊王之噬才耗心力,我未曾与之盟约,不会为之所噬。何况,其虽桀骜,却仍忌惮我几分。”说罢,见候卿与女巫戚仍是踌躇不决,便扑通跪了下来,动情道:“别说恩公的救命之恩,我无以为报,戚伯母不介意我妖族身份,对我如此厚爱,也不怕我连累,如今这等举手之劳,算得了甚么?!就随了我罢!”说到后来都哽咽了起来。
女巫戚亦不觉红了眼眶,忙拉起了银灵子,诚心道:“好孩子,切勿妄自菲薄,若不是你,蛊噬何止于此?是我要代九黎谢你才是!”
“若真能帮到你们,我求之不得!”
银灵子与女巫戚如此一来一回,好一番唏嘘,女巫戚终是点头道:“也罢,只是你务必小心!”说着看向候卿嘱道:“卿儿多照应。”见候卿点头,又对银灵子道:“为防万一,我将这控蛊之术教与你,万一之下,也好有个策应。跟我来罢。”说罢,便往蛊室而去。
银灵子急欲跟上,忽被候卿拉了一把,以为候卿还有顾虑,连忙说道:“恩公放心,我决……”话音未落,却听候卿说了两个字“小心”,才发现方才走得太急,差没撞上腿边石凳,不禁长舒了一口气,连呼好险,候卿此时已往前走去,银灵子一边道谢一边跟了上去,却未瞧见候卿此时微微扬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