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诚对吴王的预言在希音生辰第二日就应验了。
那日一上朝就有官员弹劾李诚私藏犯官之女元氏。李诚自然不认,向皇帝呈情那元氏女乃是在元家犯事之前就说定了的。
这话自然被那言官抓住把柄,直指李诚与废太子元氏一党勾结,元氏将灭之际,保下元家余孽,另有图谋。
言官这样大的帽子扣到李诚头上,李诚哪里有辩解的余地,只能低着头一声不吭,皇帝也很不满意,冷声道:“你回去给朕想清楚,窝藏犯官之女,若是情况属实,朕可不饶你。”
李诚磕头称是,却不开口辩解求饶。
下了朝的皇帝因着此事自然心情不佳,南枕见皇帝眉头紧皱,便柔声道:“奴婢听说宁王妃带着小世子今日进宫去贵太妃那里了,皇上要不要去看看小世子?”
皇帝许久未见孙子,一听此言,眉头先舒展些抬腿便向景福宫去了。
原来希音先前的事情,贵太妃也猜出些影子来,知道是自己身边大太监做的怪,更觉心中愧疚,今日请希音过来说会闲话示好。
希音见贵太妃有请,本有十年怕井绳的意思,又一想李诚也在宫中,有他在,自己可没有什么好怕的,便带着阿元进宫来了。
贵太妃常年礼佛,慈祥和蔼,气息安恬,阿元一见她便咧嘴笑,喜得贵太妃合不拢嘴,又见他牙床上还冒出几粒嫩嫩的小白米,十分可爱,便向希音笑道:“这样的娃儿,老婆子我还是第一次见,不如就陪我在这里吧。”
希音还未说话,阿元在贵太妃怀里就开始闹腾了,又是拉她发髻,又是咬她颈上的佛珠。
“谁说他小了,我看他倒是很懂人事的,不愿意离开他娘,这是向我抗议了。”
说着贵太妃便把佛珠拿下了挂到阿元脖子上,“看你这么喜欢,我便送了给你。”
希音自然知道太妃对那串佛珠很是珍重,忙道:“这可使不得,太妃福泽绵厚,他一个小孩子可受不得您这样的恩典。”
贵太妃却深深看她一眼道:“我倒是看他福气很好的,有了他,连带着父母也能沾着光逢凶化吉呢。这佛珠也不算什么,给他添点运道罢了。”
希音哪里不懂她的意思,因着她身边的太监卓尔害自己找来灾祸,她是在补偿自己,便笑着向阿元说道:“看贵太妃对你这么好,你还不赶紧谢谢她老人家?”
阿元自然不懂她的话,只笑呵呵的拽着佛珠玩。
正说话间,皇帝也进来了。贵太妃一见皇帝便笑道:“定是听见消息过来抢我的阿元来了。”
皇帝也点头应道:“太妃说的不错,朕就是来抢孙子的。”
贵太妃以为皇帝疼爱孙子只是过来逗弄逗弄而已,谁知皇帝竟亲手把阿元抱在怀里,希音和南枕也并没有惊诧之意,心下明了,皇帝定然先前也这样亲自抱着阿元。
皇帝轻点阿元鼻尖,“有没有想你皇爷爷呀?”
贵太妃心下暗笑,平日里冷峻不言的天子对着孙子也不过和寻常百姓一样。
阿元此时却趁众人不备吧嗒在皇帝脸上大大的亲了一口,涎水沾了皇帝满脸。南枕在一旁战战兢兢的捧出帕子准备为皇帝擦脸,谁知皇帝却举起胳膊用龙袍的袖子一抹。
贵太妃和希音此时都已愣住了,天下间那个人见过九五之尊这幅模样。
皇帝却不以为意抱着阿元在首位坐下,才问希音道:“府里是不是进来新人了?”
希音忙回道:“是先前元家的庶女元萍儿,是六月时候迎进来的。”
皇帝神色不辨,只嗯了一声,希音暗道不好,又道:“这女子天真活泼,如四五岁孩童一般,先前在大哥府上的时候见过一次,那个时候阿元也不知怎的哭闹个不停,萍儿就过去与他一同玩耍去了,谁知临走的时候阿元还扯着萍儿不放。”
“哦,原来是个痴儿。”贵太妃插话道。
“可不是,因那姑娘也是适龄女孩,在家里不受宠爱,只有大嫂还照管担心。我看阿元爱黏那个姑娘,便想着请她来家里住几日,那姑娘心思单纯可爱,我也喜欢的紧。”
“阿元平日里也没个玩伴,他又喜欢这姑娘,我便想着不如就把她收进府里来。大嫂也说她那样子将来相夫教子是不能了,不如跟着我们,将来阿元长大了,为她养老送终也算好的。”
希音说完,贵太妃先叹了一句,“这孩子也是可怜,定是在家里活不下去了,馨慧才愿意让她跟着你们。”
皇帝又看了看搂着他脖子的阿元,点头道:“这个小鬼头有个玩伴也算好的。”
他一发话,希音便知道此事在皇帝心里算是揭过去了。
等希音带着阿元从景福宫中出来时,李诚正站在门口等她,见她出来明显舒了一口气。
希音正要与李诚说话,眼角却瞥见对面那片花丛中一片裙角飘过,再看时已无影踪,她也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
“王爷早来了,怎么不进去?”
李诚一眼就看见了阿元脖子上的那串珠子,笑道:“这小子得了太妃的好东西呀。”
希音也笑道:“可不是,这珠子太妃从不离身,沾染了多少佛前香火,他带了也能填点福气。”
二人说话时,希音却见身后的小加脸色却有些愁苦,便问道:“这猴儿成日家喜呵呵的,怎么今日还拉个苦瓜脸来了?”
小加就要说话,李诚却瞪他一眼,小加只好掩了神色,不敢答话。
希音又转眼盯着李诚看,李诚被她看的无法,才答道:“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今日陈升告了我一状而已。”
“告你什么?”希音也有些紧张了,毕竟陈升是吴王麾下言官第一人。
“告我私藏犯官之女,三弟也是够大手笔,把他放出来咬我。”李诚冷笑道。
希音一听是这事,便放心笑道:“怪不得皇上今天问我,咱们家是不是进来新人了,原来是先前有这么一出。”
李诚见她这样说,心下自然有了底,“看来是夫人在父皇面前替我转圜了,我在这多谢夫人了。”说着就要弯腰作揖。
景福宫门口这里虽然僻静,却也少不了人来人往的,希音忙扶着李诚左右看了一眼才道:“我不过同皇上讲了实话而已,要谢还是谢阿元吧。他才是咱们的大福星,皇上也是看在他的面上才揭过此事的。”
李诚便把阿元接到怀里凑上去亲了一口道:“那我要多谢李元安世子了。”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往宫外走,那丛中的女子却恨得要将银牙咬碎,玉指掰断。
“登氏,总有一日,我要你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