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长空坦然受之，并不觉得有何不妥，他并非公门众人，而陈柴文也很喜欢这种偶尔为之的效劳。
当然，若是换做公安局里面的其他人，肯定不敢让陈柴文泡茶端水，他也不会做那自损身份的事情。
陈柴文说的话，是一个伪命题。
秦长空的思绪纵穿古今，历朝历代，不管盛世大治的和平时期，还是兵荒马乱的战争时期，都存在江湖和朝廷。
江湖无意跟朝廷对抗，朝廷总想把江湖纳入治下，但是从来没有那个朝代可以杜绝江湖的存在。
那是一片灰色地带，只要世界上又黑又白，便总会存在一个游走于黑白之间的缓冲带。
回到江华市东城区，青龙帮覆灭后，短时间内可能会出现一个真空期，但是三五年后，甚至是十年后，还会如此吗？
一切的根源，还是在于利益。
整个东城区是一块巨大的蛋糕，很多人觊觎，总有冒险者会铤而走险，尝到甜头后便会一发不可收拾。
华夏没有黑帮存在的土壤，那是指长期性的帮会，可是在某一段时期内，几乎每个城市都有半黑半白的团伙，在收取一定程度的保护费。
只有越界的团伙，才会被狠狠打击，坚决取缔，就好像现在的青龙帮一样，它太过分了。
秦长空苦笑一声，准确领会了陈柴文的意思，摇头叹息道：“你别指望我，江华市是个好地方，但我不可能永远停留在这里，你也是一样，再好的地方，也只是我们生命中的一个驿站，或许今天，又或许明天，我就悄然离开了，不带走一丝云彩。”
陈柴文沉吟片刻，道：“你可知道，青龙帮每年从各个商户那里，榨取的血汗钱有多少吗？”
秦长空哭笑不得：“我哪里知道啊？”
“十个亿！”陈柴文严肃道：“这还是初步统计，可能更多，十个亿养了多少好吃懒做，无所事事的混混，我也知道根治所有的帮会组织，难度之大出乎想象，因为巨大的利益，输送给各级管事的人，但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要尽可能减少这个数字！”
“那是你的责任，跟我无关，如果你有具体的计划，我可以酌情帮忙，但是你想要我扛起责任，那就太高看我了！”秦长空笑道。
“是有个想法，与其让别人野蛮生长，不如找个可靠的人，自行组建一个正规的社团，协助警方治理这一片区域，东城区现在有这个条件，可以当做一个试点，成功的话，我会推广到其它城区去。”陈柴文志向远大，想在江华市做出成绩，为以后的升迁之路，打下一个坚实的基础。
“那样做的话，风险太大，它会变成一颗地雷，始终埋在你脚下，不管你以后走到什么位置，一旦被政敌挖出来，便会‘嘭’的一声爆炸，把你炸得浑身碎骨！”秦长空目光看得很远。
陈柴文现在的出发点，是想把江华市的治安搞上去，他不久后会来任职，可能是东城公安分局的局长，也可能是江华市公安局的副局长。
可这是一柄双刃剑，被有心人利用，他就是新社团的保护伞，永远被盯上耻辱柱。
“风险确实很大，所以我必须找一个信得过的人，你正好合适，因为你是我兄弟，打虎亲兄弟，你还是一个道士，方外之人，对金钱或许有需要，但能控制住自己的贪欲，还能广施善缘，换一个人掌控社团，十年二十年后，可能变成另一个青龙帮，出现另一个童威，但你不会！”陈柴文目光灼热，他在阐述自己的理想，而秦长空就是那个能够帮助他实现理想的人。
“陈哥，你太高看我了，我如果答应你，就永远别想做其它的事情了！”秦长空苦笑道，但不得不承认，陈柴文身上拥有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的豪迈气概，又有精细入微的思辨，行事堂堂正正，同时也不失腹黑的一面，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当然不用你亲自出马，但你可以培植亲信，像茅山派，有很多门人弟子，你也可以收几个俗家弟子，让他们出面，主持大局，照我看，你提前从青龙帮挖走的陈铁和棕熊，就很不错，可堪大用。”陈柴文笑眯眯道，今晚要是能说服秦长空，他相信自己在江华市的仕途，便已经成功了一半。
陈柴文还有一层更深的心思，他通过这种方式，把秦长空牢牢绑在自己身边。
作为省厅秘书，他实权有限，可是眼界却异常宽广，能够接触到很多高层的圈子。
据他所知，几乎每一个方面大员的背后，都有一个巨大的关系网，其中少数更加有权势的人物乃是作为后台存在，一些人则是同僚，另一些人则是下属。
但除此之外，还有很特殊的一类人，被称之为高参，放在古代，便是心腹谋士。
现代社会，没有谋士的说法，但却有顾问，助理，秘书等职位，扮演的角色，其实就是古代的谋士。
陈柴文经过多方考察，觉得陈铁完全可以成为自己的高参。
秦长空指着陈柴文的鼻子，笑骂道：“你忒可恨了，竟然挖我的墙角，我带走陈铁和棕熊时，可没有什么歪门邪道的想法，纯粹是看他们两人是个好苗子，不想让他们在青龙帮那种污浊之地沉沦下去，修道之人要有慈悲之心，我只是奉行本门教义。”
陈柴文抓住秦长空的手，用力握住不放，哈哈大笑道：“好了，别说了，你先听听我的建议如何？”
秦长空抽回自己的手，板着脸道：“说话就好好说，不要动手动脚，拉拉扯扯成何体统，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玻璃，传出去的话，对你的名声不好，对我更是毁灭性的打击！”
陈柴文没好气的瞪了秦长空一眼，指节轻轻敲打桌子，说出了自己的构想。
青龙帮覆灭后，广大商户身上少了一条吸血蚂蟥，将没人再来收取保护费。
但青龙帮自己也直接控制了庞大的产业，比如所谓的三大摇钱树，五大聚宝盆，都是优质资产。
青龙帮没了，这些产业还在，充公国库。
不过国家不可能直接经营，将通过拍卖程序，转交到各个公司或是个人手里，重新进入社会。
比如碧水山庄就是一块风水宝地，它可以作为赌场，同样可以当成是疗养圣地。
陈柴文建议秦长空拍下碧水山庄，改造成一家道文化茶馆，传授道教文化，既可以作为修身养性之地，也可以成为江华市的一个文化旅游景点，具体作何用途，自然由秦长空自行决定。
少林寺都可以上市了，进行充分的商业化运作，为何就不能运作出一个道家文化的铭牌？
其次是万花宫，那可是位于城市中心区，名副其实的一寸土一寸金的好地方，城市的发展离不开娱乐服务业，完全取缔既不科学，也没必要，关键是治理好。
经过大刀阔斧的改造后，万花宫完全可以延续旧有的牌子，继续营业，当然也可以改立招牌变成其他的行业，但总之这是一处黄金宝地。
至于青远海运，原本就是一家很正规的企业，合法纳税，公司管理和运作，也找不到太多违规违法的地方，每年都给江华市解决了很多人的就业，贡献了巨大的税收，它要是倒了，反而是巨大的损失。
陈柴文打击的是青龙帮，但根本目的还是为了让江华市变得更好。
秦长空抽丝剥茧，总算明白了陈柴文的意思，是想让自己盘下碧水山莊，万花宫，青远海运。
以碧水山莊为总部，暗中控制东城区，至于所谓的道教文化基地，其实可有可无。
有当然好，光明正大，披着合法的外衣，没有也无妨。
派人接管万花宫和青远海运，正规经营。
计划宏大，但钱从哪里来？
“既然是优质资产，拍卖时竞争必然激烈，我可没那么多钱去跟土豪们竞争。”秦长空无所谓道，他有点兴趣了，但是并不大，知道里面的水很深，自己要是背靠大树，或许可以搏一把。
不过他不像其它派别一样，有很多同门支援，完全是在单打独斗，一下子吃进去三块大肥肉，搞不好把自己噎着了。
“钱当然是个大问题，但我帮不了你，得靠你自己解决，现在给老哥一句话，到底干不干？”陈柴文期待的看着秦长空。
他掏心掏肺说了一大通，便是希望说服秦长空，两人以江华市为根基之地，共同闯出一个未来。
秦长空得到的是名，他将成为江华市真正的上层人物，扩大龙门派的影响，而不再是一个捉鬼的道士。
在豪门大族眼里，遇到解决不了的难题时，可能会恭敬的请他去祈福消灾，但事情过去后，秦长空的地位随即一落千丈，依然顶着一个江湖道士的头衔，被打回原形。
陈柴文得到的当然更多，无法用金钱来衡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