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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秦国来使

从楚宫中出来以后,大家回到馆驿,重耳自去安歇不提。

云霄、扶桑和锦溪、明渊师兄妹四个久别重逢,而且又成功制止了子玉的计划,一番欣喜自不必说,更何况这是云霄在淮水河畔坠河,死里逃生之后师兄妹的首次见面,大家少不得再次提到暮歌、祁玉和祁玉夫人的遭遇,均唏嘘不已。

当然,大家又想到失去联系许久的旱精姚青,他在得知云霄获救并随重耳出亡楚国的消息后便从齐国出发来和云霄汇合,可是如今大半年过去了,竟然没有他的半点消息,这就不能不让人奇怪了。

事实上,自金乌族出来以后,有一件事一直压在云霄的心底,那就是金乌族燕长老说的:“蚩尤的头化成了饕餮,隐藏在南方的密林中,伺机而动。”

联想到子玉今日的表现,云霄几乎可以肯定,楚宫中的貘兽和黄罴都与这个蚩尤化身的饕餮有很大的关系,而这,也正是云霄所担忧的:旱精姚青的失踪一定和此事有关,这件事情还没有就此结束。

想到这一点,云霄的心情格外沉重,他此前多次历险:还元洞、邢国、齐国、金乌族、淮水等等,但好在每一次都能化险为夷,而且这些事都可以说是他无意中“撞”上的,并非出自他本意。当身处险境的主角是他自己的时候,他感觉不到什么,但这一次,身边亲近的人履险,简直令他揪心不已。

旱精一心一意地维护他,陪着他历险,他早就把这个小小的人儿视作家人,对他有很深的感情。然而现在,旱精却不见了,云霄终于深切地体会到身边近亲不知下落的的痛苦,他很害怕会失去这个忠诚的伙伴。

扶桑宽慰云霄道:“正所谓没有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师弟你也不要过于担心了。”

“是啊师兄,姚青小兄弟聪明伶俐,善于隐藏,应该不会有事的。”锦溪也跟着道,她不想看到云霄过于伤心。

“但愿如此,”云霄只得暂时放下姚青的事,问锦溪和明渊道:“你们二人是如何知道楚宫中有黄罴的?”

“我们在路上看到许国使臣赶了数十头牛往楚国来,就跟在他们后头,发现楚国人收下牛后,并没有用来耕田,而是祭祀用掉了,”锦溪的声音清脆如爆豆子一般:“我和明渊师弟讨厌他们杀牛祭祀,就半夜偷偷地去城外凤凰山楚国人祭祀的宗庙,想把牛放走,谁知道发现子玉的人偷偷把牛牵去活埋了喂黄罴,我们这才知道的。”

“是啊师兄,我们发现此事以后,猜到子玉一定要用黄罴来对付你们,就立马往郢都赶,想阻止你们去见楚王,谁知道没来得及,等我们赶到的时候,你们已经进宫去了,”明渊接着道:“我们没办法,正着急的时候恰好碰到姜游姜大哥,这才请他带我们到围场——师兄,这一次多亏了我们俩吧?”

“嗯,多亏了你们两个。”云霄由衷地赞赏他们两个,这两个师弟妹在空桑谷众师兄妹中年龄最小,便像孩子一样自由散漫,行为不受拘束,遇事想做便做,空谷子往往由他们去。这样的结果就是这两个孩子无意中的一个举动,竟然挽救了今天的整个局面,真是令人意外。这恰恰说明小孩子做的一些在大人看来不可理喻的事,往往会收到出人意料的结果。

“杀了黄罴,我们大家就安心多了,”明渊乐观道:“这样看来,子玉也没有那么危险嘛。”

“子玉的一切心理行为都表现在脸上,这样的人本来就不可怕,”云霄说着叹了口气:“不过我担心这个黄罴兽不是他一个人驯服的,之前在齐国放过易牙,我一直有些后悔。”

“易牙?”明渊道:“他又掺和进来了?”

“据姜大哥打探到的消息,易牙在齐国,我想子玉驯兽一事就是他的主意,但还有一个问题子玉要了这么多牛羊,不可能只驯养一只黄罴,这一点还是有些令人担忧。我猜他没有听从易牙的建议用人殉来喂养它,所以大大减低了黄罴的破坏性,所以这次我们才能制服它,否则的话,就没那么容易了。”云霄道。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这次真的是太惊险了,”明渊庆幸道:“要是真如师兄所说,子玉还驯养得有黄罴,那我们该怎么办?去找出来杀掉吗?”

“楚王、太子、蒍贾、斗越椒都不同意子玉驯兽,他就算是还驯有其他黄罴,也不能用,”扶桑接口道:“这个问题现在可以暂时不用考虑。”

“师兄说得对,”云霄道:“子玉驯兽失败,又令斗淳意自杀,斗氏家族已经不再支持他,再加上楚王、太子、蒍贾的意思,子玉他日的败局已经注定,这倒不足虑。”

“哦,子玉不足虑我就放心了,”明渊开心道:“子玉失宠,那易牙想干什么也干不了了呀。”

“说到点子上了。”云霄赞他:“咱们现在就等着送叔父回晋国就可以了。”

没有利益,楚王自然不会无故派兵送重耳回晋国,毕竟晋国遥远,楚晋之间还夹了一个许国,这样的事看起来也没有多少胜算。

但重耳的命运是注定了的,楚王不帮他,并不代表没有人帮。没过多久,秦穆公便主动派公孙枝来楚国接重耳来了。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重耳的父亲晋献公死后,晋国发生内乱,大夫里克连弑奚齐、卓子两位少主,一时间国内无君。里克先派人请因骊姬之乱受到牵连,避难在外的重耳回去即君位,重耳认为晋国内乱未平,不想回去。里克便又派人去请重耳的弟弟,同样逃亡在外的公子夷吾,公子夷吾找到秦穆公,以承诺割地为条件获得秦穆公的帮助回到晋国,是为晋惠公。

这位晋惠公即位后,想起贤名在外的重耳,怕重耳会威胁到自己的位置,便派刺客鞁鞮刺杀重耳,这位鞁鞮此前曾在晋献公安排下刺杀重耳未果。当然鞁鞮的第二次次刺杀也失败了,他自己反而和云霄、赵衰一道摔下了黑石岭,一番历险以后才得以逃脱回晋国。

晋惠公靠了秦国和大夫里克的帮助才得到君位,但他很快就反悔,不肯割地给秦国,更不愿意给里克封邑,反而杀掉了里克和邳郑、七舆大夫在内的晋国诸多大臣。他这样做,引起国内许多大臣和国民的不满,于是大臣们坚持自己的儿子狐偃、赵衰、魏犨等等继续追随重耳,在外面一流亡就是多年。

这些年里,晋惠公和秦国之间也是恩怨纠葛,关系时好时坏。

就在晋惠公即位后的第四年,晋国发生饥荒,晋惠公在背弃割地诺言之后又厚着脸皮向秦国请求购买粮食,秦穆公在百里奚的建议下,没有趁机攻打晋国,而是派了大量的船只将秦国粮食运载到晋国,解了晋国的饥荒。史称“泛舟之役”。

到了第二年,秦国发生饥荒,秦穆公向晋国请求购买粮食,晋惠公却不听大夫庆郑借粮给秦国的建议,而是听了他舅舅虢射的话,拒绝借粮给秦国的同时,趁机发兵攻打秦国。

秦穆公大怒,度过灾荒以后,他大举发兵进攻晋国。秦晋双方发生韩原之战。交战的时候,晋惠公所乘坐战车的马陷入泥坑走不动,秦军追上来,晋惠公窘急之下,叫路过的大夫庆郑给他帮忙。庆郑讨厌晋惠公出尔反尔,拒绝为他驾车,扬长而去。那个时候的大夫就是这样地有气质!

就这样,晋惠公被秦穆公抓住了带回秦国准备杀掉他祭祖,但他的运气很好,上天也注定重耳还要再流亡几年。原来晋惠公的庶姐穆姬是秦穆公的夫人,这位穆姬也是太子申生的亲姐姐,云霄的亲姑妈。秦晋两国,由于地理位置上的接近,两国世代互通婚姻,因此后世常常把两家联姻叫做通“秦晋之好”。穆姬听说秦穆公要杀她的弟弟晋惠公,以死来争取到秦穆公放弃杀晋惠公的念头。

过了几年,秦穆公把晋惠公儿子太子圉(yu)留下当人质,放他回国。晋惠公被逼无奈,回国后终于遵守承诺,将晋国黄河以西的土地献给秦国,秦国的土地就这样扩展到了黄河。

晋惠公回到晋国,诛杀了庆郑。秦穆公把宗族之女伯嬴嫁给太子圉,双方暂时平静下来。又过了几年,晋惠公患病,太子忧虑自己不能顺利即位,留下伯嬴逃回晋国,在晋惠公病亡后即晋君位,是为晋怀公。

晋国两代君主惠公、怀公父子俩,均背弃秦国,惹得秦穆公大怒。秦穆公决定教训一下晋怀公这个背弃秦国、背弃公主偷偷逃跑的小子,他便想起了逃亡在外、素有贤名的重耳。派人寻访到重耳在楚国的消息后,秦穆公立即派出大臣公孙枝聘于楚王,实际上是接重耳到秦国,助重耳回晋国即君位。

秦国,赢姓,祖先是周天子的养马官。周孝王因其善养马而把他分封在秦,作为周朝的附庸。周平王东迁时,因秦襄公护送有功,正式给秦襄公诸侯的封号,秦始建国,都城在雍。

这个时期的秦国,因为地处西部边陲,和中原国家接触较少,因此一直没有受到其他国家的重视。后来,秦穆公继位,用五张羊皮换回因国家被灭而成为奴隶、后流亡到楚国放牛的虞国大夫百里奚,把他拜为上大夫,又在百里奚的推荐下请来蹇叔、孟明视、白乙丙等谋臣,力图发展。

这个时候的秦国是不起眼的,但是秦国后来的每一任君主都延续了秦穆公重视人才这一特点,秉承着这一理念,秦国终于在四百年后,由秦始皇嬴政统一了中国。

当然这都是后来的事了,现在还是来说重耳。

秦穆公派出的大臣公孙枝是个很有才华,也很善于识人的人。当年虞国亡国,百里奚成为晋献公女儿穆姬的奴隶,在随穆姬嫁到秦国的路上,百里奚逃走了,一直逃到楚国去为楚王放牛。秦穆公早在公孙枝那里听说百里奚的贤名,与穆姬成亲后,他见随从名单里有百里奚的名字,却没有这个人,询问之下得知百里奚逃到了楚国,在楚国放牛。

秦穆公爱才,想用重金赎买百里奚,又担心楚国晓得百里奚才干不给又或者一时兴起杀了他,于是在公孙枝建议下,派人用五张羊皮赎回了他,秦国在百里奚的辅佐治理下,果然强大了起来。百里奚到秦国以后,向秦穆公举荐好友蹇叔,秦穆公派公孙枝去请蹇叔,公孙枝去到蹇叔家里,顺便把蹇叔的儿子,后来的秦国大将白乙丙、西乞术也带了回来。

从这一方面来说,善于欣赏他人、发掘人才的公孙枝才是秦国最大的人才。

有这样有才干、稳重的人来接重耳,路上的安稳终于不用云霄和随行大臣们操心。

准备离开楚国前,云霄师兄妹还有赵衰和姜游相约在纪郢城中一个名叫望月楼的酒肆二楼相聚,相互为对方饯行。今天过后,云霄一行往西,姜游江蓠往东,何日才能再见?大家都不知道,因此酒肆上空笼罩着淡淡的别离的哀伤气氛。

但也不完全是悲伤,也有值得庆贺的事情:

第一件,姜游和江蓠公主这一对身份尊卑有别,命运各有坎坷的情侣终成眷属,这总算是继暮歌祁玉公子死后,大家由衷感到高兴的第一件事。

另一件,当然就是重耳公子回晋有望了。

姜游感激地举杯对云霄和扶桑等道:“姜游及夫人得盟主和各位兄弟、锦溪姑娘相助才有今日之福,大恩不言谢,姜游先干为敬,姜游此生,随时恭候各位差遣。”

“你我兄弟一场,姜大哥对公主之情,我们都看在眼里,能为姜大哥略尽绵薄之力,云霄心甘情愿。”云霄说的是真心话。

“是啊,公主终于能得偿所愿,和姜大哥厮守终身,我们大家都很高兴,”锦溪道:“可惜今天过后,我们就要分开了,也不知何日能再见,说起来还真舍不得呢。”

“师姐,这有什么难的,等云霄师兄事了,扶桑师兄一定会再陪你出来的,到时候你们想去哪里便去哪里,想见谁就见谁,岂不是好?”明渊接口:“不过真到有这样一天的话,你们顺带捎上我行步?云霄师兄有他的舞墨公主,一定没有时间理我,总不能教我一直跟在师父后边吧?”

“云霄师弟没有时间理你,我们就有时间理你了?”这回开口的却是扶桑,显然他认可了明渊再次陪锦溪师妹出来的提议。

“师兄你不是吧,这么快就要抛弃我了?师姐,你忘了我这一路护送你到楚国的情谊了?”明渊即将面临孤家寡人的境地,他心有不甘:“你们大家真的能狠下心留下我一个人?”

“他们都不要你,你可以跟着我啊,”赵衰也是个爱才之人,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你这一身的功夫留着不用,太可惜了。”

“真的?”明渊一向对赵衰有好感:“那说定了,我以后就跟着子余哥好了。”

“说定了,你子余哥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过?”

大家一边说着,一边喝酒,很快酒壶就见底了,姜游便向店家的叫道:“掌柜的,再来一壶酒!”

“来了,”店家答应着,向后厨喊了一声,很快,一个伙计用一个朱漆托盘端了一壶酒过来了。

云霄看了那伙计一眼,心里一动,道:“这位小兄弟是刚来的吗?刚才上菜的不是你呀?”

那伙计听了云霄的话,好似突地一震,赶快低头答道:“是,客官请用。”

“那就把酒送到我这里来,轮到我给大家斟酒了。”云霄道。

“是。”伙计犹豫了一下,走到云霄跟前,将头俯得低低地跪下身来,放下托盘,又把酒壶抱起来放在云霄跟前的木几上。

然而,就在伙计即将起身的时候,说时迟那时快,两只强有力的大手同时迅速伸出,铁钳一般扣住了他的双手,令他动弹不得。

云霄、扶桑两个低沉而又镇静的声音同时厉声响起:“你是谁!”

伙计挣扎着不答话,眼睛却向坐在木几后的锦溪看去。

同时,“咣——”的一声,陶酒壶摔到地上,灰色的木质地板立刻冒起了白泡,原来酒里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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