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初觉得世界仿佛变成了一片血红,自己浑然失明,黑暗的视线里有无数尖锐的东西穿透沉寂,毫不留情地刺破自己的身体,身上仿佛被扎了许许多多的窟窿,无数鲜血汩汩地往外流淌,宛如自己炙热的生命一一流失。
左尚飞狰狞的表情她依然看不真切,只看到他薄薄的嘴唇一张一合,丹凤眼血红血红的,如同一个舐血恶魔,要讲蒋初整个人吞噬殆尽。
她拼命得摇头,拼命得挣扎,对方却死死钳制住她的双手,把她压迫在了墙壁上,无法逃离。
仿佛在承受某种焚心的刑罚一般,蒋初觉得自己的身已然不受控制,所有的力气仿佛都抽离而去。
“你看着我啊,你看着小西啊,我们都这样了,你还有脸关心唐秋冥的死活么?!”
左尚飞几乎失去了理智,其实他心里又何尝不清楚,蒋初也只是一个受害者,但是经历了昨晚的事件后,他此刻的神经异常敏感的,一股脑的怨气无处发泄,正好蒋初就撞上了他的枪口上。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蒋初徒劳地防抗,泪水顺着精致的脸蛋滑落了下来,大冬天她被吓得满头大汗,额间有几缕碎发被汗水润湿,帖在了脸上,看起来十分狼狈。
“你们吵什么?不知道受害人需要休息么!”大概是听到了争吵,胖警察十分不满地走了进来,发现左尚飞把蒋初按在了强拐,似要施暴,连忙将他拉开。
左尚飞可能因为熬了一晚上的夜,身体也临近虚脱,刚才有震吼发狂了片刻,几乎所有的力气都用光了,就这样任由他拖着。
“你疯了吗!受害者都还昏迷未醒,你又在这闹什么闹!”胖警察将左尚飞硬生生拉到了门后面的角落,他眼里是警察独有的尖锐神色。
不等所有人反映过来,他突然抓过门,用力一扇,厚重的门被重重地打到左尚飞身上,疼得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清醒些了么?”早上给蒋初送进早餐到时候还笑得和和气气,但是一但有了点什么事,立马也是下手不留情,胖警察居高临下的看着左尚飞,语气威严。
左尚飞疼的浑身颤抖,却依旧咬住牙,眼神泛着寒光:“有本事你们也这样对付唐秋冥啊!还不是你们这些警察不作为,才导致他的势力越发庞大!”
胖警察沉吟了片刻,不置可否,他低下头,认真地看着左尚飞:“如果顾莫北能够好好配合我们,这一次一定不会再让唐秋冥出去了。”
他心里也非常清楚唐秋冥是个怎样的角色,在s市里几乎横行霸道,就连警署也拿他没有半分注意。
警队也曾设法捉拿过他,但最后不是证据不全,就是人证倒戈,都无法把他正罚。
但是这一次,他直接对顾家二小姐下手,那就说不清楚了。顾家在s市也是有头有脸的企业,甚至在国外也有诸多业务,这一次定不会轻易放过唐秋冥吧。
或许是胖警察的语气过于真诚,左尚飞渐渐安静了下来,他颓然地望了望缩在一角颤抖哭泣的蒋初,理智渐渐有些恢复,顿时感到丝丝后悔和愧疚。
话语在喉咙里滚动了几下,还是无法说出口,只得又转头问向胖警察:“小西怎么现在还不醒,会不会出什么事?”
胖警察眯起了眼睛,神色有些遗憾:“昨天审问标哥的时候他就招了,他们没对她做什么,是为了她能卖个更好的价钱,但是他们给她注射了一支毒品。”
左尚飞心猛地颤抖了一下:“毒品?!什么样的毒品?会怎么样!对神经有伤害么!”
胖警察的目光转向了顾小西,她似乎根本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依然安静沉睡着。
“昨晚经过对她的血液提取,发现是目前市面上最新型的毒品,强度高于普通毒品三倍,制幻效果也相当可观,一次使用就可对神经造成永久性的伤害,但还好她摄入量不算太大,回去以后好好调养,休息个三五年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
“你再说一次?!你再说一次!”左尚飞突然站了起来,双手捏住胖警察的衣领,面容狰狞可怖,目光凶恶似要吃人。
胖警察没有看他,只是微微叹了口气,淡淡说了一句:“节哀。”便用力拽掉他的手,转身出去了。
左尚飞的手被强行松开后,立马抓住了门把手,才不置于倒下。他的双腿此刻仿佛已经不再属于他自己,软软地使不出任何力气,也无法再支撑他整个身体。
他沿着门缓缓跌坐了下去,红红的眼眶里已经毫无焦点,双唇颤抖着,不知道想要说点什么。
他的对面,蒋初整个身子都蜷缩在角落里,头埋在膝盖里,常常的头发乖巧地顺着她瘦弱的身躯垂落下来,无助而悲悯,她的表情都藏在暗处令人看不真切。
而病床上的顾小西依旧熟睡着,呼吸均匀而缓慢,似乎刚才发生的一切,他们所说的话,跟自己都没有半分关系,她就像一只蜗牛,躲在一个相对安全的壳里,不再受伤害。
清晨的阳光慷慨的洒落在病房里,整个病房被阳光蒸发得异常温暖,空气中有零星的尘埃在悬浮着,在明净的房间里满满发酵,如同故事里的他们自己,谁也抵抗不了命运的手掌,只用轻轻一翻,天地就此改变了。
另一边,距离医院好几个街区的墨家大宅,一位不速之客正站在门口,有些略微尴尬地挠了挠头,见屋里的人都愣着在,他有些无奈,脸上堆起讪笑,再次询问了一句。
“请问,这里是墨家么?”
“是的,请问你找谁?”李婶率先迎了上去,脸上是礼貌的微笑,虽然此刻老爷在对公子们训话,但也不能把客人就这样晾在一旁不管啊。
“墨峰在么?”来的人头发有些微卷,穿着休闲的羽绒服,有些随意,但也不算邋遢。
他直呼墨老爷子的大名,令所有人都傻了眼。
“你……请问……你是?”李婶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支支吾吾地问道。
“哦,忘了自我介绍了,”卷毛男露出了一个生涩的微笑,“我叫苏泽言,我的母亲叫苏倩。”
这个名字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陌生的,除了墨峰和王娴。
王娴心里猛地咯噔了一声,但脸上依旧是稳重的,波澜不惊的表情,不让别人察觉有什么异样。
但墨峰就没有她那么心机深,也未注意到王娴的微妙变化,只是在卷毛男话音刚落之时,他就战战巍巍地站了起来,朝他走去。
墨峰眼里有些异样的神色闪过,王娴赶紧上前要搀扶他,他却一把甩开她的手,坚持自己一个人缓步走了过去,走到了苏泽言面前。
“你……你真的是苏倩的孩子?”
墨峰语气有轻微的颤抖,心底的情绪如大海的波涛一般翻涌,他伸出手,可能是因为年纪大了,那双手已经有些枯瘦,青色的经脉也凸显在上面,显得那般苍老。
他抚摸起苏泽凯的脸庞,泪水突然就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老爷子……当心身体!”王娴心里一阵复杂的念头,她对苏倩这个名字所知道的寥寥无几,但却能这么快速令她回忆起来,却是因为和这名字有关的往事太让然印象深刻了。
那是她刚嫁入墨家之时,有一次在打扫墨峰的书房,发现了墨峰保险柜的钥匙,这个保险柜墨峰是再三叮嘱过不能打开,但年少的王娴好奇心也十分旺盛,想看看墨峰到底是自己藏了多少私房钱,便偷偷拿了钥匙,打开了保险柜……
她发现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一个叠很老旧的信封,没有任何珠宝现金一类。
收件地址都是墨峰以前的旧房子,那个房子好几年前就拆迁了盖了商业区,看来这些信也都有些年头了。
满腹疑惑的王娴随手打开了一个信封,浏览了片刻,顿时感觉有些不妙。
初看信封,她还以为是墨峰早年和墨奕沉的母亲通信的时候所写的,细看之后发现并不是,全篇的倾诉对象,竟然是一个,叫小倩的女人!
正在她想再接着看下去之后,却听到了有人上楼的脚步声。
无奈王娴只能即可把信放回原处,正准备冲忙地把钥匙也塞回抽屉时,墨峰却推门进来了。
“你在这里干什么?”
墨峰皱着眉头,神色戒备地盯着她,发现王娴手里还拿着保险箱的钥匙,瞬间就变得暴躁起来,他一把夺过了钥匙,转手给了她一巴掌!
即便是半年前她起了杀墨奕沉之心,让他受伤,血流了满满一脸的时候,墨峰也没有动手打过她,只是抱着墨奕沉徒然离去,不再对她说一句话。
可那次,他居然为了那几封来路不明的信,给了她一个巴掌!
王娴身出名门,自小养尊处优,哪里受过这等委屈,她哭着闹着,一定要墨峰把事情给她说清楚,不然就从楼上跳下去,立马自尽。
墨峰手里紧紧拽着钥匙,又转头看了看任性胡闹的王娴,她脸上都是泪水,刚被一巴掌打过的左脸微微肿起,十分惹人心疼。
墨峰的神色逐渐变得哀伤,脸上有了些妥协,而他的目光,却夹杂着一丝王娴从未见过的情绪,那种情绪,甚至在他四年墨奕沉的生母时,也不曾有过。
“好吧,既然你想听……我且满满与你道来。”
墨峰重重叹了口气,把钥匙宝贝地放回了抽屉里,然后点上了一只雪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