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最后的奖金,乔二给乐队定下了每天十个小时的超强度训练,这自然包括在放逐工作的时间,为此英子也是一忍再忍,最后妥协不了的观众们集体表示让我们的主唱把塞到嗓子里的马桶刷子拔出来。
这是那小子的原话,乔二听得真真地,他面无表情地闭上了嘴,然后把麦向身边挪了挪,干喊了两句,嘿,哥们你想听啥?
******,来首******听听。
好,乔二笑笑,沙哑的嗓子突然迸发了,随即把手里麦扔到那小子的头上,草你妈的******!
麦克风跌落在地的噪音像一把锋利的匕首刺入在场每个人的耳朵。
那孙子被乔二抓着头发狠磕在地板上,戒的把旁边的一个长毛死死地按在地上,眼镜借势给了他几脚,嘴里不停地骂着,******,******,我让你******。
几个同来的小混混刚想出手就被英子喝住了,你们眉毛下面的俩窟窿是出气儿的啊?不知道这是谁的场子?
小航跟几个人气势汹汹地站了出来。他们我只认识里面的几个,全都是在放逐这条街上成天跟戒的称兄道弟白吃白喝的混混,也倒是稍微带着那么点名气。
闹事者看出我们人多势众刚说软话打算罢手言和,谁想警察就在这个时候闯了进来。
带头的一声暴喝,都给我蹲下!妈的!
我们几个迅速地收手,英子迎上前谄笑着,张队长,今天哪阵风给您老人家吹过来了啊?
别跟我套近乎,英子,有人报警说你们这有人打架。
打架?怎么可能啊?我们这儿可是整个朝阳区治安最好的酒吧了,不可能打架,是不是?说着朝我们几个眨了眨眼。
是,是,是,我们不打架。眼镜咧嘴赔笑着说,我们都有文化,不打架。
我心想,有文化不打架,刚不是你下死脚踢人的时候了。
没打架为什么这么乱?你看看,那小子头上还流血呢——说着张队长用手指了指戒的身后被乔二猛磕头的小子。
我,我,我是磕的。挨揍的小子胡诌了一个理由,磕的。
对,是磕的,戒的接过话茬,张警官,这哥们刚玩的高兴自己不小心磕到我们桌子上的,我们刚才还考虑要不要给他自己送医院去呢,是不是?
真的?张警官推开眼前的几个人走到那小子面前,用手大力地点了点他的伤口,真是磕的?
那小子疼得直呲牙,是,是磕的。
戒的边招呼人,打发几个闹事的让他们把那小子送医院,边给张警官点烟,小声说,张叔,您来的还真是时候啊?
张警官脸色未变,冲戒的摆手,说,戒了,英子,你过来。
仨人走到吧台边谈了几句,张警官让手下的几个小民警把几个小混混带出了门,并命令在场的所有人把身份证拿出来。
查完最后一个人的身份证后张警官被英子送到了门口,临走张警官拍拍英子的肩,说,没事回家看看你爸,听话——
英子淡淡地笑了下,恩。
其实,这位张警官我们都认识,他是英子爸的老战友,专业后张警官被分到了x市成了这片分局的副局长,英子爸则进了市规划局。
英子寄居在这座放逐之后就再没回过家,虽然她爸总是说当我没生过这样不要脸的女儿,可还是常通过英子妈和哥哥了解下女儿的情况,也偷着让英子哥给她点生活费,并让张警官多照应着点英子平时的生活。
英子哥也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已经过去了,可你总还是咱爸闺女啊,他还是疼你的。
对于家庭的关心英子要么默不作声要么转移话题避重就轻地让英子哥赶紧给她找个嫂子,生个大胖侄子。
张警官走后放逐又恢复到最初的光景,唱歌的唱歌,喝酒的喝酒,意淫的意淫,骂街的骂街,格格不入的只有捧着玻璃杯发呆的英子。
戒的走上前,没事儿吧你?
没事儿,快干活吧。旋即英子把杯子里的酒猛劲地灌进肚子。
一个雨天,糟糕的雨。
我讨厌它,一如既往的讨厌,讨厌它总是在我刚要睁开眼看透这座城市的时倾泻而下,那种溢于言表的压抑将我重重的击垮。
在这间房子里形单影只的我,默默的看着窗外几近如丝般的细雨,空气中略带着薄薄的晨雾,摇头不止的树木垂下点点泪滴,看着紫色的花伞下短发的她,心如刀绞。
妈给我打电话,说今早八点回家。她问我想不想她。
我在电话这头黯然的沉默,数秒之后只是惯性的说了句“哦”
过往的幻象伴着我在那个风雨来临前的夜晚入眠,对于这个生我养我的女人我到底该表达出怎样的情绪呢?
幽幽觉得无论我想怎样,至少心里不该是有恨的,沉默可以,但不能冷漠。
我说我不可能再像原来那样对着他们笑,单纯的笑,同样也不会哭,一滴泪水他们都别想在我的脸上找到。
幽幽觉得我的心结太重,想要化解很难。
我笑笑让她好好学习挂断了电话。
小乐,那个,妈妈回来了。
恩。
儿子,你瘦了。
恩。
吃饭了,小乐。
恩。
别总是对着电脑不说话,出去多活动活动。
恩。
晚上想吃什么?妈给你做。
恩。
你起来了啊?真早啊,妈先出去下,回来给你做饭。
恩。
看着楼下短发飘离的身影,我想,这一生,只需轻发一声鼻音就足够了吧。
妈回来之后的半个月,我没出过家门半步。
我过着近乎空气的生活,至少我想这样的偏执的认为下去。可是呢,一个活生生的人站在我的面前淡淡的嘴唇,淡淡的笑,我故意将眼神错开,然后不论什么只是一个恩字打发真的好么?我不止一次的问自己,这样对么?过多的思索除了让我的脸变得越来越褶皱外别无它意。
乔二给我打电话问我还能不能出来参加乐队的排练了。我机械化的几秒里也只是回了一个恩,接着让他在家里等我,很快就到。
胡乱的洗漱了下,抓了抓蓬乱的头发,蹬上鞋子我就出了门。
左拐右拐的到了合租屋,乔二一个人躺在沙发上脸上盖着一本街边四处分发的《真男人》,无所谓的就是些介绍初级性教育和无痛人流之类的小刊物。
眼镜一直把这个归咎于黄书的范畴,乔二却满不在乎的从大妈晒得黝黑的手里多拽出来两本还附带着满脸的憨笑,这个好,这个好——可以拿回家多卖点钱。
何珊每每见到乔二这样表情就特坦然地摆摆手,然后打开随身挎着的包,说,放这儿吧,大老爷们拿着这东西算怎么回事儿啊?
戒的对他俩的形容词也从开始的天作之合,天生一对,天赐良缘直降为王八见绿豆对上了眼,潘金莲撞上了西门庆。
为此乔二两口子还真的就把网名改成了西门庆和潘金莲,不过,性别和名字上出现了点偏差,乔二是潘金莲,何珊是西门庆。
这是我曾经看过这两口子的一段聊天记录。时间午夜十二点。
乔二,西门大官人,我怕——
何珊,小娘子,有大官人在无所畏惧哦!
乔二,外面打雷了,人家好怕怕哦
何珊,orz,电闪雷鸣的让大官人我你抱我睡啊,咱俩把金瓶梅第二十章写完了。
乔二,好!你下楼吧,我在你们寝室楼下呢——
何珊,扯淡,你要是在我们楼下,我立马嫁给你!
五分钟之后,何珊他们就听见乔二凄惨而尖锐的号角——何珊,嫁给我吧!
没有戒指,没有鲜花,只有楼上楼下探头探脑的男男女女们的骂声一片,然后是潮水般的“嫁给他”
何珊站在窗口没敢冒头泪水不停在眼睛里打转,唐虞从床上蹦下来,到卫生间端了一盆子的水。哗得扣了乔二一身,接着送了他一个滚。
这确实像跟唐虞的作风,雷厉风行,说做就做绝不含糊。
我用脚尖踢了迷迷糊糊的乔二,书顺着他的脸滑了下掉在了地上,“额。小乐你来了啊——”
“恩”,瞧着乔二胸前书上早已被口水浸湿的某个裸模的照片心里一乐,“乔二,做春梦了吧?”
“去你大爷的!”
乔二抹着哈喇子跟沙发上纠结了半天最后决定罢掉今天的建筑史去放逐happy。
我情绪不高,说,我是来排练的,不练的话,那我回家了,我想躺会,困。说着假装打了哈欠。
乔二说,陪我去玩会吧。眼镜上课去了,你也知道他上课都是有瘾的,今天不到八点他是不会去放逐上班的,所以,他那份工就劳烦您老人家给代劳下拉,好不好嘛。乐哥哥。随即扯着我的衣服不住的摇。
我说,注意点,注意点,我可是有身份的,别拉拉扯扯的。
乔二说,行,我知道你有身份证。你只当可怜我好不好
我一字一顿地说,我,不,去。
乔二说,装,你就装——
话没说完,乔二大力的挽着我连拉带扯地给我弄上公车,惹得周遭异样的目光看得我浑身痒痒。
坐在公车的最后一排,我把原本坐在里面的乔二给赶了出来,他忿忿不平,我警告他,想我陪你的话就乖乖的听话,否则我不敢保证我会不会跳车。
乔二对着我直翻白眼说,你要死死得低调点,别搞得这么声势浩大。
我没说话,只是一个人看着窗外瞬变的街景,仿佛中了催眠般一动不动,乔二扔在身边旁若无人地胡侃着,我嫌烦,耳朵塞上耳机。
音乐接着昨晚的《加州旅店》,他们说从1969年起我们不供应烈酒,这是听这首歌时唯一听懂的一句。
李瑞说我总是对数字感兴趣,我笑而不语,回顾过往的岁月似乎给我的永远是难以剥离的数字。89年,我忘记了。
90年,我又忘记了
91年,我也忘记了
92年,这次我记得,破败的小屋,老旧的家具,四分五裂的盆盆罐罐,还有一堆莫名其妙的话语,后来我知道那些叫咒骂和怨恨。
93年,咒骂和怨恨。
94年,来了一个可爱的老头,他叫外公。他总会陪我玩一些有趣的游戏。
95年,那年粉色的气球,欢乐的六一我走丢在匆匆的人群中,我哭泣,那会的我只懂得哭泣跟呼喊,我继续哭泣,继续呼喊,粉色的气球飘然而去,朝着未知的天空越飞越高,眨眼间消失了。他们找到我时我一动不动,只是不住地看着天空和两个人脸上的笑容,好奇且莫名。
96年,他们沉默着,我们快乐着。
97年,他们沉默着,我们快乐着。
98年,他们沉默着,我们快乐着。
99年,他们沉默着,我们快乐着。
00年,我面如土灰送走了外公,阿姨舅舅们撕扯着本不属于他们的东西,最后灰溜溜地离去。我一把把的将黄土撒在凸起的冢上,脸上泪与汗刻出永难填平的沟壑。。那一年我学会的词是逝去和分崩离析。
01年, 我们沉默着
02年, 我们沉默着
03年, 我们沉默着
04年, 我们沉默着
05年, 我们沉默着
06年, 我感伤什么?我只是想起了鲁迅,预言的爆发而已,该离开的还是离开了。
07年, 故事在发生,昨天之前的我知道,今天过去的我知道,接下来的一切,抱歉,我一无所知。
you can checkout any time you like。
but you can never leave!
你想什么时候结账都可以,但你永远无法离去!
Never,never……
乔二扯下我的耳塞时我几乎叫出了声,我说,你神经病啊,我听歌的时候麻烦你别一惊一乍的好不好。
别嚷别嚷,乔二迅速地捂住我的嘴,然后手指在腿上晃点着前方小声说,你看,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