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出事的第三天,身在400多公里外的小白的三姐筱雪、五妹琳洁、六妹芸岚、七妹莉虹、弟弟昊亮,听到这不幸的消息后,也都陆续赶了过来。
就连远在千里之外上海的二姐荷静,知道后也放下了手头没做完的工作坐车连夜赶到了酒泉。虽然六个兄弟姐妹都陆续跑来看望,并且有二姐、三姐、六妹三姐妹留在医院轮流看护。五人心有灵犀,达成默契,叮咛彼此:千万不能给年老的父母说。
清明节就要到了,从酒泉赶回家里的五妹、七妹、弟弟偕同父母去给亡人扫墓时。对这件事情,他们一直都不敢让年迈的父母知道,瞒着父母亲,此刻跪在爷爷奶奶的坟前泣不成声,为车祸受伤生死未卜的四姐祈祷,让先人保佑她大难不死。因而哭倒在爷爷奶奶的墓前。
对父亲来说,雁男从小就是他最疼爱的女儿,别看她是个女儿,但父亲完全把他打扮成男孩装束,象儿子一样时常把她带在身边,一直到她八岁上学,她也一直是父亲骄傲和引以为自豪的乖女儿。
雁男从小就爱好文学,立志将来要当一名文学家。经常有豆腐块样的文字见诸报端。那时的她是多么地雄心勃勃啊!一九七八年国家刚恢复高考,她参加高考以三分之差名落孙山,她是那么悲伤,又是多么的自责,每每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伤心的哭泣。但在家人面前却藏起自己的悲伤,若无其事地笑着说:爹,对不起!明年我会继续努力的。
她当初就确定了自己的人生奋斗目标,多少年来,为了心中的那份渴望一直不停地刻苦自学。可是,就在刹那间,不过几秒钟而已嘛,天空就变得如此暗淡,大地变成了一片沼泽,整个人陷入了一种绝望!谁能想象得到,居然有这样残酷的危机潜伏在她这精彩的人生中呢!
就在昨天,医生当着所有在病房的单位领导和家属的面,就隐约向他们已经透露过最糟糕也是最坏的可能性,但家人和单位领导始终心存侥幸,盼望不久的时间能够出现奇迹。
据调查事故现场的交警说:真是奇迹……飞人!被甩出去37、5米,还能活下来,就是一个包袱也该被摔碎摔散架了,何况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呢。真不简单,奇迹……,这不是也创下了基尼斯世界纪录嘛!
建民还在不时地想:如果当时把她安排在后面的那辆车上,她也许就能避开这起事故了。一想到这里,就捶胸顿足,觉得发生的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他的心都要碎了。如果能换一下,让自己代替她躺在这里,让她站起来那该多好啊!如果神灵肯答应把两个人的命运调换一下,他情愿立即调换,毫不犹豫,但这样的愿望永远也不可能实现,这铁一样的事实像一把匕首刺着他的心肺。
小牛得自己体内的骨头在一根根融化,血被烈火熊熊燃烧。但看到三姐妹用悲伤的眼睛瞧着他,他还是咬紧牙关挺着,不让自己崩溃。这时候,自己如果先倒下可不行。自己先放弃了,绝望了是绝对不行的。这一切都是命运吗?因为她是那么的善解人意,与众不同,所以老天嫉妒了,要让她遭受这样的残酷磨难。
命运对她那么不幸,难道真的是自古红颜多薄命吗?残暴的神灵为什么将厄运降临到她头上。还要把健全的一切从她身边夺走吗?如果这是命运的话,如果这是一双巨大的手递过来的酒杯的话,又有什么人能因为这是一杯毒酒就能拒绝的了呢?
活着,居然是这么虚无、无常的一种东西!像一团烟雾!
一切都毁了。人生的幸福就像是一幅永远都无法完整的拼图。有几块是任何人都不能缺少的。其中最重要的不就是健全的身体吗?能走、能跑、能跳、能去旅行,拥抱大自然、能点亮心里的那支蜡烛、能举起酒杯与人干杯欢庆,能坐在桌子前翻书,能打开电脑驰骋在文字的海洋。看来她的这幅拼图永远都拼不完整了。
健康,有钱你也买不到。像在深山里挖人参一样你怎么也找不到,哪怕是潜到海底也找不回来。可见,健康对一个人真的是十分的珍贵啊!它是人类生活最最重要的生存基础,是生活的一种最原始的本质。
人的身体如果是一台机器那该多好啊!如果哪个部件坏了就拆下来修理一下,实在不能用了就换一个。人生,怎么能这么荒唐!太令人恐怖了!
小牛望着被卷入狂暴命运中倒下的雁男,和仍沉浸在悲伤中的姐妹还在自己身边,靠自己给她们打气鼓劲呢。
会好的,嗯,他相信一切会好起来的。无论如何雁男都得好起来。得想尽一切办法让情况往好的方向发展。于是他告诉了远在家里的母亲——雁男的婆母赶来给他力量。
(二)
人生阅历丰富的婆母,从电话中听到这一不幸的消息后,不顾年迈,也毫不犹豫地驱车连夜赶到酒泉。
自从了解了事故发生的全过程后,也不得不接受命运的这一安排。即使心中百般的不情愿,即使这种安排残忍的超出了她所能承受的极限。为了儿媳,也只有不辞辛苦,奔波于医院的上上下下,找她的亲戚和熟人(因为她以前在酒泉工作过),来疏通各方关系。如果心中永不放弃,总有一天会云开雾散的吧!或许通过努力治疗护理,还可以找到其它的办法,爱是可以创造奇迹的,也许能找到新的希望。
半个月了,雁男还在昏迷中。维磊和荷静、筱雪、芸岚三姐妹,就这样遥遥无期地,时时面对着毫无知觉的,躺在病床上的雁男,流着无声的眼泪,心潮澎湃,心里即使有千万个不愿意,也寸步不离地精心护理,并为雁男祈祷奇迹的出现。但这要到什么时候啊!小牛始终不敢让姐妹看到他流泪,。
小牛鼓励姐妹和母亲,说让我们相信爱是会创造奇迹的,有可能爱会成为她复原的动力。
假如她有了知觉后,还真不敢想。现在的她多绝望啊!心里一定怕的要命,也许她会寻死呢,多可怕啊!她是多么要强的一个人,如果知道了就这样瘫痪在床,她会死的!难道我不应该,在她还没有完全清醒的时候就阻止吗?现在哪怕是一根稻草,我也要紧紧抓住。
不,不会的。我了解她。虽然她经受了这么大的打击,现在还没有知觉,但我相信,她的想法绝对应该跟我一样。
有一天看到雁男的眼睛动了动,小牛赶紧对毫无知觉的雁男说:“雁男……我在这里!”
你看,你单位的领导、同事们,我的母亲、你的几个兄弟姐妹都来看你了,她(他)们现在都在这里,她(他)们都是爱着你的人!我们会一直呆在这儿,会一直守候你的。
万一,万一你的灵魂离开这里,我们绝不会饶恕的。我绝对不会放开你的,只要我们在,你就决不能离开这个世界,我们一定会打胜这场战斗的。
别忘了拉着我的手,我的心和手都在伸向你,请你不要放开我的手。否则,我会因为失去你而无法忍受的。所以,你一定不会死,相信我,相信命运,你一定会很健康地回到我的身边的。
不,不行。生活经验告诉我,有些事是没有办法的,这个时候无论谁都帮不上忙。有时候,这种帮忙反而会让她感觉更加悲惨,挫折感会更加强烈。雁男她必须独自闯过这个难关。我们只能用爱来让她征服磨难,一直不离开她,在旁边守着她,唤醒她的知觉。她一定会战胜的,因为她是很坚强的一个人。
小牛就这样不停地念叨着自言自语,给雁男鼓劲也给自己打气。这样想着的时候,他把脸转向窗外,流下了两行悲伤无奈的眼泪。病房里一片沉默,维磊对雁男理解的深度,令在场的每个人不由自主低下了头。“明白了,我们明白你说的意思了,小牛。”
小牛的自言自语知道被大家理解,说:“这么多天你们都很辛苦,从心到身体都很累,你们现在都回去休息吧。我知道大家的心意,让我和她独自呆会儿吧。此时,她可能对现在的情况已经有所觉察了,接下来恐怕会失去理智的哭喊。短时间内,她一定是谁都不会见的,就让我留下来。她或许醒来的时候看到我会平静下来的,也一定会闯过这个难关的。我对她有信心。”等她情绪稳定下来,我会告诉你们各位的。再说你们也好几天没有合过眼了。
三姐妹和婆母及其他人走出了病房。
沉默片刻后,小牛的内心又翻江倒海地想:我……,我此时什么都不能为她做啊!像似在狂暴的命运面前的一枝蜡烛,人显得是这么的弱小,这么无能为力。是啊!直到现在,我还是不能相信,为什么这样的事一定要发生在她的身上!
到了晚上十点多,护士过来说,病房要消毒了,你也走吧。
小牛恋恋不舍地一步三趋走出了监护室。他没有坐电梯,推开非常走道的门,从三楼沿着楼梯一步一步向楼下走去。在空无一人寂静的楼梯间,停下脚步,哭了起来。但是,就连自己这么单纯的心愿现在也化成了泡影。
啊……啊……残酷疯狂的命运啊!小牛把头顶在墙上,用拳头击打着墙壁,无声地流着眼泪,试图把硬要从牙缝里钻出来,爆发出来的怒吼和悲伤一点一点地咽下去似的。
他就这样靠在楼梯间的墙上,一直滑下去,坐在地上,此时的心凉透了。用双手抱着膝盖,把头埋在里面,情不自禁地号啕大哭起来。像是从心里摘下深绿的叶子一样的疼痛,像把一棵树整个折断了一样悲伤。
坏家伙!你疯了吗?好好不在家呆着,要跑出去沙漠干什么呀?探险什么呀,你有病啊?你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心里倒是挺舒服的吧?
小牛的肩膀孤立无援地剧烈颤抖着,坐在楼梯间的凳子上,脑袋埋在膝盖上抽泣着……直到医院墙上的格子玻璃窗变得像恶魔的瞳孔和牙齿一样漆黑。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