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可以想象到这位查先生是如何度过这个充满孤独与恐惧的夜晚的。没有亲人、没有情人、没有狗和睡眠陪伴的夜晚是那样的漫长,他或许在设想着每一种可能出现的结局,或许在为自己的冲动懊悔和自责,又或许在为这个胜利而自鸣得意。因为在刚才那一场搏斗中,他的确是胜利者,然而就这个事件而言,他是一个彻底的失败者。而此时,那些胜利者们正七歪八斜围坐在一间狭小的房间里,喝起了庆功酒。
这件事使得我和于蓝对这个沉默寡言的小子高看一等,尤其是我,在看见查司农把刀捅进那人的胸膛霎那间,简直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就连于蓝,也用极度委婉的话,对眼前这个“书呆子”赞扬了一番。在我看来,他除了是一名充满知识与想象力的科学家,更像一个拥有魔力的巫师,他策划并掌控了每一个细节,使得事情一步一落地朝着自己设定的方向发展。他操控这个人犹如操控着一辆遥控机车沿着他给定的轨道前行,而这种操控技能的要诀——心理学在我眼里似乎是一门巫术,是那样的莫名其妙、难以解释,尤其是那个十几秒的瞬间催眠,毫无二例地让我体验到真正魔力的所在,仅仅是两个动作,一句话,就可以让一个人进入到错觉状态,并失去防备。我想象着自己哪天拥有了这种奇妙的能力,就可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了,借着酒精的作用,我大肆地描述着自己的幻想。于蓝毫不吝啬地嘲笑起我的幻想能力,说我是一个给了热气球就想着去开发月球的孩子,我也不甘示弱,扯出一堆歪理斜论与她争辩起来。
索飞对我们的争执显得毫无兴趣,酒过三循后,他感慨地说了句“知识的力量是强大的。”就倒下了。几秒钟后,又像说梦话一样说了句:“这次只是侥幸,定律不是在每个人身上都应验的。”说完,他就“砰”的一声,倒在桌子上睡着了。
此时此刻,我也有了几分醉意,索飞的话并没有打断我那晴天白日梦似的想象,我满怀憧憬地说道:“从此,我将不惧怕任何惧怕过的人,包括那些想要我命的人,想抓我进监狱的人和藐视我的人。即便是你面对那强大得无法战胜的情敌,也不用害怕,这魔法一样的东西会让你觉得胜利就在眼前!”
于蓝拍了拍我的脸,没等我说下去,她就问我:“现在你告诉我,你跟那女人是不是早就认识?”
“哪个女人?”我问。
“可怜的孩子,不要刻意地让我觉得你已经神志不清了,那样只会让我想法子让你醒醒酒,你知道的,我是个粗人。”
“查司农那个情人吗?”我迷迷糊糊地回到说,“我认识,那天去卖东西回来的路上,遇到那个被打的女人就是她。”我像一个走投无路的犯罪嫌疑人录口供一样把那天发生的事又缓慢地陈述了一遍。不得不承认,有时候酒精不仅可以让心存畏惧的人壮壮胆子,还能够让那些藏有故事的人轻松说出心里的秘密。但我并没有告诉她我和沈香芸的真实关系,我不想提及它,甚至不想去回忆,免得再次勾起内心的隐痛。即便如此,却还是不由自主地触摸到了,幸好依靠着那一点点控制力,才不至于情绪的泛滥。
但愿你对这个女人没有动任何念头,不过我还是要警告你,离她远一点。”于蓝郑重其事地告诉我。
“难道,我离她还不够远吗?”我反问道。
“你为了不让我使用暴力手段从而保全她的每一根毛发,竟决心用你那张笨拙的嘴去说服她,可不要拍着胸脯告诉我,这是善意使然。第二次你给她交代任务时,五分钟可以交代清楚的事你花了三十分钟,第三次是整整一个小时。你不用费力地辩解,我们现在的处境一点儿也不乐观,说不定哪天一倒霉就一睡不起了。在这种走钢丝一样的险境中,你用尽全身的马达都很难应付,如果再去招惹个女人,我们迟早会成为案板上那瞪着眼睛的鱼儿。”她一口将杯中的酒饮尽,“现在还不是风花雪月的时候,我的乖乖。”
我十分不满地告诉她:“不管你怎样去猜测和不尊重我的行为与动机,我们都应该尊重这个女人,她为我们做出了牺牲,并且帮了我们大忙。”忽然,我又开始讨厌起了眼前这个满嘴酒气的女人,她没有一点人情味儿。我何尝不知道仙子啊的艰难处境呢?所以尽管沈香芸一再追问,我也没有告诉她我的真实身份以及我们做这些事的真正目的。其实,每当我看见她那双充满疑虑与害怕的眼睛时,我就想告诉她,我就是她曾经的同学,那个爱慕过她并且向她求过爱的小男生。我相信,当我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一定会看到我不想看到的结果,我不能说。
于蓝点燃一支烟,深吸一口,回应我说:“看来,我有必要告诉你,我很讨厌她,所以,感谢就免了吧。”
“为什么?”我诧异。
“如果你的记忆力还没烂到无药可救的地步,应该记得我告诉过你,我的家庭是怎么破裂的。对于这种破坏别人家庭的女人,我不会有一丝好感。你也不必担心,这只是个人的好恶问题。”
我有些愤怒了,埋怨地对她说:“既然那么讨厌,为何还要去痛失尊严,求人家来帮助我们达到目的,你不觉得这是一种十分卑鄙的行为吗!”
“我有我的方式,是你自己执意要去求人的,既费时又费事。”
“你除了暴力相逼,什么都不会!”在酒精的大力支持下,我开始情绪激动,愤怒起来。
“希望肚子里的那些酒能让你睡个好觉,可怜的孩子。”这一次,她没有和我争吵,而选择了默默走开。
我呆呆地坐在那里,不知什么时候,脑袋开始越来越沉,在醉意与困倦的骚扰下,我艰难地挪动脚步回了卧室,一个跟头栽在床上,就迅速进入梦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