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遍……
调节呼吸……
专心运转……
就像刚才一样……
……
轻喘一口气，镜凓睁开双眼。他——或者说他们——的修炼基础科目老师，示意镜凓结束修炼有些时间了。自然，镜凓得停下来。
“你太认真了。”林锋，这门科目的老师，尽量不去打扰其他学员，道，“不要将全部的精力投在修炼上。”
镜凓双眼眨了几下，不置可否。
乍一看，这真是个奇怪的说法。
不过，镜凓还是从心底赞成这句话的。不仅是因为他已经听到过十数遍，更有客观事实的原因：天生的体质，使得“练功+升级”的传统路子根本行不通。林锋看来，镜凓这样在修炼室疯狂地修炼，不免有浪费时间之嫌。
这件修炼室属于云枫学院。这是一所存在已久的“综合”学院：不管你是希望成为一名伟大的战士，还是有志于机械与电工，抑或是痴迷于魔晶与药剂的研究者，这里都是你理想的去处。
【我只是想强调一下法术或者修炼与机械的平行关系，它们仅仅代表一些发展路线。】
云枫学院坐落于镜空大陆——学术上的表述是境域正位面——西部的银风山谷中，四周为银风山脉所环围。而这个庞大的镜空大陆，不过是镜域，一个更大的空间系统，的一部分。
空间组这回事，远比这些复杂。不要想得太多——当然，也不要太少。
银风山脉，作为没有什么特点的高山，对于这样一所中立学院，自然是一把双刃剑：它是云枫学院的天然屏障，的确起到过作用；但从另一面说，它也阻断了云枫学院和外界的任何陆路运输线。
除了传送阵，当需要运输大量物品时，云枫学院和外界最便捷的交通，就是大型飞艇了。只需一个成本不高的抗风法阵，这些庞然大物可以轻松胜任飞跃重山的任务。
行走在云枫学院中，镜凓有点茫然，这倒不是说刚才修炼过于用功，或者什么的。
这已是他来到这里的第四个月份了……
云枫学院不在一座大型建筑中——打住——实际上是这样……
它拥有许多大型建筑。
教学楼有两座——严格地说它们应该叫主楼：一座负责现在那些痴心修炼的、擅长法阵的，诸如此类各种学员，另一座则欢迎各类未来的机械学高手、电力工程师等。
两座楼本身，并没有明确的功能区分，仅仅是大量特殊功能房间的容纳体而已。
镜凓正站在连接两座楼的天桥上，任寒风刺入自己的骨髓。他不怕冷；但这不仅因为，他的身份没有给他怕冷的机会。
倚着栏杆，镜凓眼中，建筑群被一寸一寸染成金黄，又一点一点漆上深红。他目光有些呆滞，或许他根本就没有在欣赏风景。
今天是镜域纪年1005年，12月21日。
镜域的存在，远远不止这些年头，甚至在1005后面加上三个零都不够。管它叫1005年，是因为一场战争……
……碎了原来的时间系统，将它重置归零。
将目光放远，镜凓仔细端详着。两座东西向排列的教学楼遮住了许多建筑，但镜凓还是有内容可看的。顺着他视线的方向，有一个平整的广场，那便是训练场了。即使是对主修机械的学员，体能与技击仍然是必修课。
镜域有些乱。
不对，是很乱。
依然不对，是乱极了。
境域相当冷，境域的银风山谷相当冷，而银风山谷的十二月，理应更冷，在主楼北面的路以北，几乎没有游荡的学员了。而两座楼中间的天桥，远近闻名的诟病设计，也只是偶有些疾行的学员。
这寒风能帮到的，这儿暂时只有镜凓一人。
视线再往远放，那里有一处平台，是用来停靠大型飞艇的。平台四周，以及继续向北延伸的地区，是被巨型法阵控制的，四季出产的田园；再远些，是一带针叶林，还有白雪皑皑的银风山脉。
这北边的山谷比较宽，大多数飞行器是从这里进入的。镜凓尝试着极目远眺，但他的视野中，仅仅是白色和浅蓝色构成的单调图形。
不对，他似乎看到了什么别的内容。
镜凓继续观察……
似乎是一个物体，悬在两山之间。
而且在不断放大……
不一会儿，镜凓已经看清了那个飞行物体。他想到了什么，双手紧握栏杆，目光锁定着那个骑着巨鹰的身影……
一阵劲风，挟着初冬的严寒，向镜凓袭来。它很锋利，将镜凓的校服弄得七零八落，让他有些睁不开眼睛。
辛亏他抓牢了金属栏杆。
很幸运，这里是境域，能看到如此具有个性的送信方式
那只是因为银风山脉很碍事，邮政都得这么来。
“镜凓，你好。”这是镜凓的一位同学，与他大部分课程相重的莱斯利。
【这样称呼两位似乎有些不太尊敬】
镜凓没有答复。莱斯利明白，在与镜凓交流时，没有答复就是能获得的最好答复——几乎对于所有人而言，都是如此。但……几乎，终究不是全部。
“你不去吃饭么？”莱斯利接着问道。
镜凓耸耸肩。或许他真的应该去食堂，而不是在天桥上愣神。
食堂在两座主楼东面，一座不算很大的建筑物中。尽管这不是一段很长的路程——云枫学院不会让人迷路，但镜凓总认为，穿过那段整天充斥着各种刺激性气味的走道，“是一场痛苦的体验”。
要不然就得顶着寒风，绕着这庞大的建筑物半圈。除了镜凓，很少有人想这样。
莱斯利离开后几分钟，镜凓向右转身，向东踱去。他想的很多，也想得很；他更是有必要去想这么多。
他并不来自这里。
他不清楚自己来自哪里。
镜凓曾尝试从其他人处获得这个问题的答案。他遇到的问题，不是别人不知道，而是，永远收到同一句答复：
“你必须凭借自己知道这么回事。”
或者，
“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镜凓八岁之前的记忆，镜凓无法回忆——没错，无法回忆；比起回忆不清，更接近某种封印的力量。某个确凿的时间节点以后异常清晰的记忆，使他彻底推翻了“记忆模糊”的说法。
他只知道，将他抚养大的，是一个叫“禁羽社”的庞大组织。不过“禁羽”二字，镜凓可不敢随便提起。
那是他的种族，一个与镜凓身世一样神秘的种族。某种程度上说，镜凓的神秘归功于这个种族。禁羽社是个大组织；但真正具有足够的禁羽族血脉的，却是，也确实越来越少了。
一阵奇怪的气味，将镜凓扯回现实。他瞅了一眼这个走道交错口上的挂钟，眼神一怔，向食堂的方向奔去。嗯，刚才神游太久了，等他们赶过去，那儿的人应该不少。当然，这个结论建立的基础是，镜凓是个普通人……
严格地说，镜凓甚至不属于人族。既然他有权选择成为一名战士【误】，一名修炼者，自然有其过人之处。
作为羽族的一员，镜凓的速度当然不是同龄人能及的。这没什么值得自豪的——他的两位师长，慕容瑟和兰洛恩·利安德尔，告诫过他，不要只是和同龄人比较……
算了，暂且管这些人型生物叫人算了。
嗯，镜凓到得很是时候。在获得了对他而言算是足够的晚餐后，他发现自己往常坐的位子居然没有被人霸占。
身边有个座位，暂时也是空的。这几天它都是空的——它理应是空的。这个座位，平时属于镜凓的室友，琛，钟离琛，在境域都算鲜有的，拥有禁羽血统的……人。
同样，与禁羽社脱不开干系。
琛最近不在倒是正常的，虽然他已经离开差不多四十天了。十一月初，他获得了参加野外适应训练的机会，自然应邀前往。嗯，按照钟离琛的能力，大概快要回来了。作为一年级能排进前二十的修炼、技击科目学生，镜凓应该可以获得下一一次参加的资格。
假如钟离琛有话要说的话……
镜凓当然会认真听的。
宿舍楼在这群建筑对面，这正是学员们所广泛诟病之处，也给镜凓造成了不小的麻烦。现在，他要回去取自己的魔晶学课本，那是接下来他要应付的课程。
他选修的课程，和许多人一样，只有四门：修炼基础、技击初级、魔晶、法阵。镜凓这四门都较为擅长，但不巧，他经常遇到麻烦：倘若死板地套用老师给的方法，必然会出岔子。这个问题与听课本身无关，虽然他曾经这样想过——
镜域纪年1005年9月7日下午，镜凓刚进学校的那些日子。
“镜凓，有什么问题吗？”
“老师，为什么每次我尝试运行能量时，都会有种……”镜凓平日并不善于交往，一口气说出这么一段话，不很习惯，“难以控制的感觉？”
林锋让经理伸出右手。镜凓的手一下子被林锋握住，紧接着，一股灼热的能量流，从井里右手袭来。
这就是传说中‘火元气’的力量么……
“镜凓，这个问题很复杂。”收回手掌后，林锋道，“你只需要知道你所属的能量体系是逆元体系，较为稀有。它不是真元、灵气、法术（奥术？）、异能量、光影……”说罢，林锋顺手在镜凓的笔记本上写了一本书的名字。
“图书馆一楼就有，但我建议你把一整套都买下来。这很重要。”
这本书，《逆元能量体系详解：初级》，现在正静静躺在镜凓的寝室里，和他的魔晶学教材在一起。这里面有不少公式，用于将其他体系适用的功法之类，转换为逆元体系。
不过暂且用不到这些。
正所谓凡事都有两面性，逆元这回事也是如此。它很复杂，成长时并不能一味修炼，至少要经常做出选择，否则很可能止步不前；但它的复杂性，同时也造就了它的灵活性。当然，目前的镜凓尚且不很明白这些是什么。
总会明白的。
镜凓即将踏入东楼的时候，一阵刺鼻的气味将他赶了出来。他打算绕过这晦气的东楼一层，正如前几天一样，享受一下初冬的寒风。
他与这东西有缘——这并不是镜凓自己说的。
这种时候，不太可能有学员在外头游荡，自然除了一些人员聚集场所，仅有微弱的荧光法阵，不让学院陷入绝对的黑暗中。只是黑暗这回事，对镜凓而言，从来都不是什么困难。似乎他天生就熟悉黑暗一样。
黑夜中，自然不会有人意识到一个影子的存在。
享受着寒风刺骨的清洗，镜凓有些醉醺醺的感觉。如果不是一会儿还有课程，在这儿打坐修炼可是不容错过的好机会。大部分懂得修炼的老师都提到过一点：要尽量在适合自己的环境中修炼。
深吸一口寒冷的空气，镜凓轻闭双眼。这条路他十分熟悉，不必使用视觉。
真是美妙的感觉呢……
……
“哟，那不是镜某么？”一道并不友善的声音刺入镜凓耳中。
镜凓并没有理睬它，但他明白那人在右前方一点钟方向。
“传说中的新生第十啊，”那声音没有停歇的意思，“我倒想知道是真是假。怎么……哎，你还是那副样子……”
镜凓驻足，停步，睁开双眼。凭借微光和一年前练成的夜视本领，他大概明白了对方是谁。
又是这么回事……
那人仍然絮叨不止：“怎么？今天有事？哦，镜某平时是挺忙的，要不我们在你有空的时候来场决斗？哦对了，我想起来了，不应该管你叫镜某的，你好像姓克雷齐默尔的来着……”
“没错，但，你，废，话，真，多！”
到了这个时候，镜凓再也无法克制自己回击对方的冲动，一面打断对方喋喋不休的纠缠，一面调动逆元，击中在双臂中；镜凓明白，如果这真的是那个人的话，麻烦是避不开的。
“克雷齐默尔先生，”那人道，“我只是想请您‘指教’一下。”
话尚未说完，他双手已经发出微弱的红光；紧接着，明亮的火光从他摊开的双手中倏地蹿出。镜凓认出了这是混有光的火系灵气，最常见的能量体系之一。也就是这个时候，他认出了……
白辉，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嚣张了？
表面上看，是白辉想试探镜凓；但若从镜凓的角度考虑，他也有意搞清楚白辉的真实水平，以及白辉来此的动机。镜凓不是一个善于表达的人，在交往时的确会造成不小的障碍。不过这种时候，它就成为防止对方猜心的好工具。
白辉没有太过犹豫，右手一挥，一团火焰划过夜空，向镜凓袭来。嗯，有人管这个叫火球。
太慢了啊……
镜凓身体稍侧，抬起左手，待火球更近身些时，猛地生出一股气流，仗着冬夜的寒冷，向火球卷去。这火球本就是一种不稳定的东西，镜凓做的只是将其扑灭而已。
他们不可能“那么强大”。
见势头不太顺利，白辉加强了灵气的输出；不一会儿，三颗火球依次向镜凓飞来。但是这里白辉忽略了一点：
镜凓没有没事等人的习惯。
刚解决最初的火球，镜凓一脚蹬出，向白辉疾驰而去。暂时避开三颗火球后，镜凓身体一滞，随即伸出右手，作斩击状，带着一道若实若虚的青光，直指白辉的方向。在他右手两侧，两道风刃以一种逆时针螺旋形的轨迹，一齐向白辉扑去。
这几个火球根本不需要解决：风刃不仅对白辉构成了实质性的威胁，也让白辉失去了对火球的控制，那些不受控制的火灵气，自然消散在了空气中。
白辉急忙生出一片光盾，以抵挡镜凓的攻击。奈何镜凓却让风刃拐了个弯，绕开白辉，向远方划去……
再一次划来。
镜凓知道白辉不一定扛得住，也想到学院内不许私斗，倘若这一下斩实了，白辉再来伪造些证据，倒真的不太好说。镜凓让它们从白辉两旁经过，回到自己手中；右手一握，将其中的逆元吸收。
白辉的脸色不怎么好看，多半是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一开始就放狠招。但说实话，镜凓并没有使用什么厉害的招数，风刃这回事……
任何一个懂得风系能量的家伙都会的。
大约对峙了半分钟，白辉冷哼一声，道：
“你大概也就这样了。走着瞧！”
说罢，白辉就离开了。
镜凓很清楚，自己和白辉都没有使出看家本领；虽然年纪尚小的他们并没有“足以看家”的本领。白辉只是看每次峰值功率测试，镜凓总排在自己前面，心里不太舒服，出来找个茬罢了。不过，镜凓倒是挺尊敬白辉的。
至少，白辉有自己的尊严和原则，并严格遵守。
镜凓的冰属性逆元，并没有用上；但这只是因为天气足够冷，风足够对付白辉。他也清楚，自己的极限，是在大约半径三十米的范围内，控制2-3道风刃，有没有掺杂冰属性倒不要紧了。
据说有些高手可以控制成千上万道，那一定很强大……
想想就好了。
忽然发觉时间不多，镜凓赶紧向宿舍楼奔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