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痛苦地捂紧了胸口，在四周的水流之中打滚。冰冷腥臭的溪水从我的鼻子和口腔一股脑地钻了进去，很快就将我的肺部填满了。
我的身子弓成了虾米，绝望却徒劳地呼吸着。我的每一处毛孔都仿佛被狠狠堵塞，所有的生机都被掐灭。
杂乱的水流将我包裹起来。我的脑中嗡嗡地响，身体无力地漂浮在水中。缺氧加上血压上升让我浑身肿胀发烫。四周仍旧是美丽迷幻的光点，但现在，他们看起来却像是越艳丽越致命的毒花。
我不甘心。
我忍住身体本能的排斥，屏住呼吸、甚至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只为了让自己不再吞咽更多的水流进去。
然而，四周的液体却仿佛有着自己的思想一般，化作绳索缠住我的手脚、迫使我松开嘴巴，然后硬是从我的七窍向内灌了进去。
唔唔……好痛苦！
冰冷阴毒的黑水，加上胸口融化了的金属钥匙，一冷一热鲜明的反差让我痛不欲生。
心神恍惚之中，我听到杜少陵焦急地喊我。我勉强睁开眼，却看到四周的水流发疯一般向他汹涌而去，不顾一切地要将他挡在外面，不让他靠近我。
这一幕看得我好不奇怪：我身边明亮的水流拼了命地将我护得严严实实，几乎形成一层闪闪发光的穹顶。
如果这黑水真的是要我死，那他根本不需要将我隔离开来。
我现在毫无抵抗能力，只要他想，随时随地能够用汹涌的水流将我绞成碎片。
这么看来，这气旋组成的怪物反倒像是在保护我，只不过这家伙太蠢，不知道杜少陵是自己人，所以才拼命地将他挡在外面。
胸前的钥匙已经完全融进了我的身体里，一股奇怪的能量在我的心脏位置聚集，然后一点点向肚子里移动。
这团能量的目的地，似乎是我怀中的胎儿。
我一下子振作起来，用精神力在体内构建起一道屏障：动我可以，但谁都别想要碰我的小公主！
那团能量被我挡了下来，然后，有些迷茫地在原地停留了片刻，然后一转身，流星一般撞进了我的大脑里。
轰隆一声，无穷无尽的知识在我的脑海之中炸开。我的身体一阵抽搐，滚烫的鲜血从眼睛耳朵鼻孔嘴巴里往外流。
居然是传承。
那把钥匙自身，居然就是传承！
获得传承的人，就能获得女娲呼风唤雨的能力、以及继承整个女娲地宫的资格。
而地宫内打不开的那扇门，本来就不应该被打开。
那背后藏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宝物，而是致命的恶魔！
我猛地睁开眼，却发现四周的黑水居然在我身边形成了一片干燥地带，只有那些明亮的光点漂浮在我的身边，欢喜地叽叽喳喳。
他们不会说话，我只能听到残破的词语：
“主人！”
“大祭司！”
“好开心、好喜欢！”
“喜欢！”
“等了好久！”
“好久好久！”
“服从！”
“服从主人！”
此起彼伏的声音听得我有一点头大，但同时又让我觉得很温馨。
我反应过来了：这些家伙恐怕一开始就不想伤害我。就连我小的时候，他们也只是单纯地想要让我快一点与他们签订契约而已。
这些孩子们只是不知道人类的身体有多脆弱而已。他们单纯地以为将我拖到这里来、然后一股脑地钻进我的身体里就能够完成契约，却不知道那种行为对于一个普通的人类而言根本就是致命的。
就好像他们刚才如此简单粗暴地把传承塞进了我的身体里，却根本不知道我先前有多凶险：只要我有一个地方出现疏漏、或者没有忍住那濒死的痛苦，那么我就真的会身死魂灭。
不过，我好歹还是熬过去了。
而现在，我不仅拥有了女娲的所有传承，而且，还有这一整片黑水为我所用。
“去，把蛇老爹和面具男找出来。”我哈哈大笑，猛地一抬手臂向前指去，颇有种挥斥方遒之感，“我要那女娲地宫外围，全部清空！”
“好的主人！”
“知道了主人！”
“遵命主人！”
“么么啪主人！”
闪亮的气流激动地应答，然后呼啦啦全部飞走了。
阿金心有余悸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主人，那些鬼东西，很强。我刚才居然被他们完全压制，根本就不敢露面！”
我点了点头，说：“他们太强大了，不应该出世。”
但阿金却持有不同的意见：“主人无需多虑。他们只听从你的命令，即便出世，也不会为他人所用。若是引起多方争夺，那也只会是前赴后继地送死而已。这些东西应该是上古遗留的灵兽宝物，除了主人之外，其他人如果接近，只会被瞬间斩杀！”
“这么逆天？”我怀疑地反问了一句，心想：我可不觉得蛇老爹和面具男会那么轻易地被这几道水流给斩杀。
这时，杜少陵也回过神来，匆忙来到我身边检查着我的身体，整个人都处在一种惊慌状态之中：“老婆！刚刚发生什么了！你身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有没有受伤？你吓死我了！”
“嘘……我没事。”我轻声安慰着他，温顺地靠在他的怀里。
杜少陵抱我抱得很紧很紧。我知道他是真的害怕了。似乎他每一次觉得能够保我平安无事了的时候，我就一定会出一点让他措手不及的事情。时间久了，杜少陵估计都被我搞出心理阴影了。
“你看，我完好无损呢。”我微笑着推开他，然后张开手臂让他检查，甚至特地松开领口的纽扣，让他看我洁白无瑕的皮肤，“看，连疤都没有留下。”
杜少陵叹了一口气，视线里仍旧带着心疼：“没留疤，不代表你刚才不疼啊。”
“好了，乖啦。”我踮起脚尖来，在他的唇上飞快地亲了一口，然后抬手一挥，面前的黑水便自动分割开来。
这一下我们才看到，河床上居然有一条通往地下的路口。
难怪之前我们找不到门，原来，大门根本就不在地上。
我和杜少陵对视了一眼，然后一步步向下走去。
女娲是蛟龙，呼风唤雨法力无边。
而现在，我得到了她的力量。
但同时，我自身也已经变成了钥匙。
我不安地按了一下自己的心口，不知道这样的变化究竟是好是坏。
但至少有一点我很清楚，等我穿过地下通道真正进入女娲地宫的时候，蛇老爹和面具男应该已经被赶出来了。
这两个人很强大，但融合了女娲传承之后，我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杜少陵看着我，不安地开口：“老婆，你一脸杀气地在想什么？”
我一愣，笑着摇摇头：“没什么。”
我只是想知道，那个面具男究竟是谁。
还有……风希是不是也会在这下面。
地下通道很平整，虽然石阶因为黑水的腐蚀而有些打滑，但总体来说，比之前的大祭司遗迹却要好走得多了。
地下通道的形状如同一艘船，走到最底部之后，就开始向上扬，以温顺的弧形带着我们穿过了整个宽大的河床。然后，便来到了之前看似近在眼前、实际上中间隔着层层折叠空间的女娲地宫。
地宫之内传来乒乒乓乓的打斗声，没过多久，两团影子就从里面狼狈地飞了出来。
一个是团成一团的蓝色巨蛇、蛇的前额隐约生出双角。另一个则是在落地之前化作人形，潇洒地在空中调整了一下姿势，最后稳稳地踩在了河床上。
风希所化的蓝色巨蛇松了开来，露出其中所护着的棕袍面具男。
夹杂着光点的气流迅速回到了我身边，上下翻飞着向我传递信息。
他们似乎受到地宫规则的限制，无法在这里伤人。
我于是摆了摆手，让这些光点回到黑水之中去，以防万一有更多的女娲众倾巢而动。
面具男从风希的保护下走了出来，对着我微笑：“没想到你还没有死。”
他脸上的面具被那些尖锐的气流砸出了一道裂缝，所以声音听上去不像过去那么故作深沉，反而有几分熟悉的感觉。
我没有与他多费口舌，而是心念一动，从旁刺出一到漆黑的水流。
面具男身形飞闪，堪堪躲开了我的攻击，声音之中带着惊讶：“呵呵，小之姐倒是变强了许多。”
他叫我……小之姐？
我一愣，心想，我认识的男性里头，喊我小之姐的好像就只有一个人？
——吴寅浩。
我面色一变，双手一扬，聚集着阴魂之力的黑水在我手中化作一把巨锤，轰隆一声对着他砸了过去。
吴寅浩往旁一跃，同时，风希也被我逼得恢复了人形，往反方向翻滚出去，躲开巨锤炸裂之后四下弹出的黑水飞弹。
风希的外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现在的她不再是半人半蛇的模样，而是完整的人类女性的躯体。虽然她仍旧不着寸缕，但是，风希的皮肤上布满了诡异的刺青，乍看上去就像是一件邪恶的纱衣。
那刺青的纹样，和吴寅浩袍子上的红色图腾非常相似。
我懊悔地瞪着他，试图从面具的破口看到他背后的容貌：“早知道，我当初就应该杀了你。”
“小之姐你不是滥杀无辜的人啊。”吴寅浩轻笑一声，抬起手来摘下面具，露出我熟悉的那张憨厚阳光的大男孩的脸来，“小之姐，打架之前，先听我说一件事给你听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