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丑夫一把拽过管家：“说，郭府里所有的人是不是都在这里？”
管家盯着魏丑夫凶巴巴的脸，胆战心惊地吞了口口水，说话都结巴：“你，你稍等，我看看。”他转头，仔细地环顾了一周：“没错，都，都在了。”
魏丑夫松开手：“你们，最近谁进过芈月的屋子，谁接近过芈月？”
下人们面面相觑，一个男仆和一个丫鬟向前挪了一步。男仆小声说：“我是负责修葺的下人，昨天芈月小姐屋内的凳子坏了，就去修了一下。”
丫鬟也怯怯说：“我是每天给芈月小姐送饭的丫鬟，昨天给她送了糕点。但是我什么都没做！直到我回去的时候，她的那个闺蜜一直在场，我根本没机会做什么事啊！”
管家走上前，小心翼翼地说：“魏大人，他们说的没错，能有机会接近芈月小姐的，只有他两人。”
魏丑夫看着那个男仆，抽剑驾到他脖子上：“说，是不是你，偷偷把那毒虫藏到了整修的那胡椅附近？！”
男仆吓得直哆嗦：“小的，小的根本什么都没做，也不知道什么毒虫，大人饶命，饶命啊！”
“你还撒谎？！”魏丑夫吼着。
男仆扑通跪倒地上，裤裆湿了一大片。
魏丑夫冷冷看着眼前的人：“是不是砍掉你两个耳朵，你就承认了呢？”说罢，他把剑对准了下人的头。
“慢着！”人群中，一个厚重的声音响起。魏丑夫停下来，抬头见到老夫人一脸正色地从人群中走出来。
“魏丑夫，我知道你急着救芈月，但是也不能滥伤无辜啊！这小六子在我府上已经做了十多年工，是个胆小怕事的小伙子，我对他的人品了解的一清二楚，他不可能做出伤害芈月的事情。”老夫人劝阻着，“而且，你要真的罚他，也得找出真凭实据来。”
魏丑夫淡淡问道：“老夫人真的愿意让魏某寻找证据吗？”
老夫人点点头：“我也希望能尽快找到真凶，救活芈月，自然会让郭府上下配合你。”
“好，我现在就查查看这个小六子身上有没有藏着解药！”说罢，只见魏丑夫手上的剑嗖嗖嗖地在小六子面前挥舞。片刻之后，当他停下来，小六子已然赤露露地在地上了，他的衣服被削成一片片地，掉落在地上。
没看到有任何毒虫的迹象。魏丑夫沉默了一下，转身冷眼盯着那个送糕点的丫鬟。
丫鬟惊得马上抱紧双臂，生怕魏丑夫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自己的衣裳削个一干二净，她几步躲到了老夫人身后，嘴上不断嚷嚷：“我送糕点的时候青儿姑娘在场！我根本没机会接近芈月小姐！魏丑夫，你不要冤枉我！”
“你躲起来，是不是心虚？那毒虫是不是就在你身上？”魏丑夫上前一步。
“魏丑夫，你住手！”不知何时，芈月支撑着门框，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
魏丑夫急忙扶住芈月：“娘子，你怎么起来了？我正在拷问犯人，等找到那解药，你就可以痊愈了。”
芈月头上渗着汗，紧紧握住魏丑夫：“老夫人说的对，你不要滥伤无辜了。这些下人根本没接近过我的身子，也根本与我无冤无仇，为何要陷害我？”
魏丑夫听出芈月在埋怨他，心中不免有些怨气：“娘子，我为了救你才想出这样的办法，你不支持我就罢了，怎么还阻止我呢？”
芈月点头，无力再抱怨魏丑夫：“我知道你是急着救我，但是我不想因为这样连累到别人。”
她也有些生气，觉得魏丑夫还是像以前一样，有些我行我素，专横霸道。
魏丑夫看到芈月面色苍白，吞下肚里的火：“你先回去歇息，我依你的，娘子。”说罢，抱起芈月，把她送回到床榻上。
他摸了摸她的头，沉默许久，只道了声要出去。而这，是芈月再次昏迷之前记得的唯一一件事。
魏丑夫看着下人们纷纷离去。他人生中，第一次觉得这么绝望，这么难过。他原以为这世界上没有能难倒自己的事。他运筹帷幄那么多年，让无数敌人闻风丧胆，如今，却如此无力地眼看着芈月锁骨间的红线越来越近。
老夫人还未回去，她看着魏丑夫有些飘忽的眼神，读懂他心里的不安和痛苦。
“魏丑夫，如果有什么我能做的……或者能让芈月快乐地度过着最后的日子……”老夫人哽咽了。
魏丑夫愣愣地看着她。突然仿佛想起什么：“有的。老夫人。我求你帮我去找几种草药。”他说罢，从房里取出一个木简，上面写着他读了一晚上医书，摘抄的可能有效的几味药材。
老夫人接过那木简，默默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魏丑夫看到天边的夜色退去，太阳升起。他整宿未眠，此时却毫无倦意。他半跪在草丛边，开始疯狂地拨开草叶，寻找那毒虫。也许那下毒手的人，会随手将它丢在郭府里，也许那毒虫就藏在草丛中。
芈月再醒来，已经是晌午。魏丑夫面色有几分憔悴，正守在她身边。
“娘子，我找到了好多。”他眼圈黑黑的，似乎有些神经质地从身后端过来一个窄口的铜碗，里面有蜘蛛、蜈蚣等等几只毒虫。
“你快来看看，哪种是咬了你的那种？”可能是因为彻夜未眠，神经高度紧张，魏丑夫的目光有些呆滞。
芈月看一眼那铜碗，轻轻摇头。
“没有吗？我继续去找。”魏丑夫似乎在强忍着悲伤，又要起身出门。
“魏丑夫。你不要走。”芈月突然叫住了他。
魏丑夫背对芈月，站住了。
“你陪陪我吧，我不想最后的时刻，一个人孤零零地走。”芈月气息微弱，她觉得很累，很想睡，也知道这一睡，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魏丑夫将铜碗放到一边，他转身，挤出一个微笑，望着芈月：“娘子，我不走了，我陪着你。”
他坐到芈月体侧，将她扶起，抱在怀里。他觉得她似乎一夜之间瘦了好多，身子轻飘飘的就像羽毛。然而此时，她乖巧的就像一只小猫，蜷缩在他的天地里。
芈月苍白的嘴角微微动了一下，她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已经发不出声音来。唯有感激地握着魏丑夫的手。
她感觉脸上湿湿的，抬眼，看到魏丑夫在哭。原来，这个冰人，这个杀人如麻，这个专横不讲理的人也会落泪。那泪，仿佛是他这个冰人融化的水，滴落在芈月脸上，又滑落到她的嘴唇上。
咸咸的，他的泪。
芈月握紧了魏丑夫的手。虽然她讨厌过他，恨过他，怨过他，但是没想到最后是他陪着自己走完最后一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