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心渴望着相见,又害怕着相见,惊慌,恐惧,成为这样的自己。
“好久不见,陈斌。”拥有着与魔女白同样金色发丝的女子,如同女孩般,露出盛烈璀璨的笑容。
令时光停滞的颜色,令时光为之燃烧的颜色。
于密集蛇群中独立的身姿,一如荆棘中绽放的玫瑰。
“你好。”白友好地回应。
“需要帮助吗?”继续说着,察觉不到环境的改变,纵使在任何地方,都能若无其事的言语。
“啊,不用了,谢谢。”露出有点意外地表情,女子回以明媚的笑容。
蛇在缠绕,蛇信吞吐,发出令人发怵的音。
全身都被麻痹。可否想过,恐惧的事物密集到一定程度,简单的声音重叠到一定程度所带来的震撼。
“真不想相见啊,这个样子,令人作呕吧,真不想让你看见,唯独不想让你看见”
女子的声音充满着澎湃的力量,透着无以言释的情感。
蛇没有变多,因为已经遍布全地。更加的密集,缠绕的身躯,攀爬上了女子的身躯。
陈斌的瞳孔收缩,刚才仿佛看到了错觉,那女子的脸上带着圣母的微笑。
恬淡,释然,解脱,舍弃一切的情感。
身躯在变化,孕育着蛇,金色的发丝开始,一丝一丝,转化为有别于地上,金色的小蛇。
璀璨的,金莹的蛇鳞,柔软细腻的躯体,她的发丝就是如此,纵使化为蛇,也是蛇中的异。
“离开吧,遇见你,是幸福,再次相遇,更是像最爱的起司一般,很柔软,很甜。一点都没有后悔,一点都不会后悔。”女子说着,说着,变得哽咽,有眼泪落下。
一滴一滴,直至完全成为了蛇。
“只是,还是会想再多待一会儿。”这是最后一滴眼泪前的话语。
无论什么,只要与最后相关联,那么,便会成为有意义的,极具特殊性的事物。
不想离开了,脚步停下了,不再是只用双眼,连身心也开始面对。
“怎样才能带她离开。”言语不由自主地从口中吐出,情况有两种,一是敷衍,二是在意的,不能置之的。
现在,情况属于第二种。
“你想起来了名字吗?”白遥望着前方,其实应该是在遥望不知名的远方吧!
“没有。”
“那为什么?有什么意义吗?不吃了它吗?它现在可不是人啊!”
言语正是因为夹杂着感情,所以才被赋予了意义。
这句话从最开始就知道了。
异的不同,即使有着人的姿态,但成就的那一刻起,结果便已知晓。
悠长的生命,以吞噬为代价。当然,陈斌并没有得到超乎寻常的能力,只不过,比起普通人来,有点特殊罢了。
飞机失事的话,他还是会死的。
“该怎么说呢,有点高兴吧!”被人记得,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哦,高兴吗,那就随你便吧。”
“能告诉我,怎样可以救她吗?”
“你可以付出什么?”
“香甜的吐司吧!”
白听完这句话,面无表情,沉默了一瞬,方才开口道:“蛇之敌为翱翔天际之物,世代为仇,这一仇怨持续了无尽年代,至今仍然厮杀不止。”
“其名为凤,亦作凰,食九天之焰,栖于梧桐,以此名贯穿虚实。”
凤凰,那是即便在异中,也是属于最高位的存在之一。
与无数的传说相连,是祥瑞,是男女,亦是鸟,亦是火。
不同的传说赋予不同的化身,不同的化身诞生了不同的力。
在之前,陈斌曾看到过凤凰的虚影,仅从虚幻的身姿之中,就触摸到了自身的渺小。
那是从未接触过的,足以用不可思议来形容的无上身姿。
未曾见,不知自身渺小;未曾见,不知其威严。
于神话中也是属于至高位。
轮到陈斌沉默了,凤凰,去哪里寻找。
“喂,换点正常点的,人力所能及的。”传说与神话正因为其不可及,才被称作赐名。
“鸟,异的鸟,只需要这样便足够了。”清泉流淌,这是夏萝的声音,独特,独一的声音。
脑中回想着关于鸟的异,曾见过的,浮于脑海只有凝望凤凰身姿的虚幻之鸦。
鸦,也算是鸟吧。
一瞬,静止的世界开始流动。耳边响起密密麻麻的蛇信吞吐声,蛇群,围绕着三人。
叫蛇海更加合适,只有蛇在流动,只有蛇在呼喊。
“你的界不能再长一点吗?”陈斌对白说道。
“答案都已知道了,剩下的就是行动了,想着外面有这么多蛇在望着,我可是一点都不想再待下去了。”白理所当然地说道。
蛇在蠢蠢欲动,伺机待发。
火鸦,安歇在白的衣兜里,从开始到现在一直没有出声。
应该还在休憩吧。
白的“世界”已经消除,没有时间思考后果。
眼所望之处,尽为真实,眼所及之地,尽为虚幻。
当眼睁开,世界变化。
该怎样说呢。简单一点,陈斌的异有二。
一为眼之异,眼的异大多数起源于瞳,他也不例外,能看到眼前之异。
这个看见是破除一切的见,无论是何异,无论有何特异,眼都能确切的看见。
二为身之异,陈斌具有类似于召鬼的体质。这种体质赋予了他可以借此凭依异,与异相融。
聚集异的气息,还有更令人憎恶的根源,记忆中曾遇见之异。
以此化身,化为任何之异。
如果是曾“吃掉”的异,那么便能更完整地化身。
成为异,令人畏惧,不详的异。
可以的话,真不想变成这样。
一切,都有着隐藏的代价。
但,与那代价相比,想知道名字更为重要。
等一切都结束后,希望能够知晓她的名字。
陈斌从不打算做没有任何回报的事。
因着眼前有完美的幼生态火鸦,化身更加趋于完善。
将身虚化,感受不到躯体的存在。
想象着,仅凭虚幻的身姿而翱翔的异之鸦,想象着,仰望凤凰之姿的异端。
世代为仇的夙愿,蛇与凰,互相狩猎,于生俱来的本能。
当羽翼丰满,化作虚无的烈火,干涩嘶哑的叫声在空间响起。
毫无机质的眼随着翅膀睁开,翱翔于天际,俯视着大地之上,蔓延滋生的蛇海。
化作火鸦,以烈焰灼烧,以利爪捕获,以喙吞噬。
身躯中,燃烧着彼此作为对立而应有的仇视。
不放过任何一条蛇,俯冲,捕获,吞噬。
对于现在的陈斌来说,这是仅存的目的,将蛇吞噬殆尽。
大清扫,蛇海以眼可见的速度萎缩着。
即使反抗亦是无效,因此身虚幻,触不到真实,意味着永不可能造成伤害。
当第一次有蛇奋力反抗,高昂的头颅穿过异化之躯,感觉不到伤痛。
意味着一面倒向的杀戮。
就算作为火鸦,仅是凝望凤凰的虚幻之异。也拥有莫测的力,对于这些普通的蛇。
本能,驱使着前进。
鸟喙,吞吐着炽焰,身躯在天与地之间沉浮。
那一刻,如同过往,想要彻底的成为,放弃本性,永生为鸦。
吞噬,吞噬着世界,同时,也在吞噬着自己。
“名字,对于你来说,不是很重要的吗?”白的声音在耳边缠绕。
魔女的话语具有蛊惑人心的力量,一直以来陈斌都是这样认为的。
当火鸦的躯体中觉醒人性,被话语诱导,才想到魔女所学之驳杂,不仅仅是诱惑,还有无尽的智慧。
诱惑需要智慧,不然便无法组织起如此深度的语言。
这次,魔女的诱惑不是幻想乡,第一次被诱惑牵引回现实。
身之异,化作幻想之异。
如此的强大与不可测,同时,伴随着力量的还有代价。
身随异化,获得力量;心随异化,永陷沉沦。
沉沦的包括何物,陈斌不是清楚具体的知道,最重要的一点知道就行了。
那是人性的消逝,仅存异化后的魔性。
回过神来,透过眼所看到的前方天空和大地,满是蛇的残骸,唯一立足于大地之上的,是完全化作异端的女子。
金色的蛇发,冰冷的眼,覆盖于体表的细密的鳞,以及由双腿衍化的尾支撑。
依稀可见之前的形体,蛇鳞间隙露出的白皙肌肤昭示着她此前为人的事实。
已经开始了,过程不可逆,结果却还是未知的。
试图用意志抗衡魔性,还有,来源于火鸦与蛇之异生来极具的仇怨。
蛇的嘶鸣声又开始响起,明明,所有的蛇都已被清除。
剩下的,眼前的,陈斌更愿意把她称之为人。
“与其思考怎样不伤害,还是自己小心点比较好。火鸦纵使对于蛇来说,占据利势,可是。”白的声音停顿了下。
继而高昂,欣喜,欢快。
“能在久远的杀戮中不至灭绝,自然便有存在的价值。”
蛇发蜿蜒,缠绕,在光下延伸。
女人,如果拥有一头长发,那应成为他们的自豪。
联想,当拥有一头由无数小蛇交织成的头发,又是何感。
就算不会恐惧,当然,肯定不会产生自豪的情感。
蛇就算再怎么延长,也终究是蛇。
蛇生长躯体,是为了更加接近,接近自己的宿敌。
发着同样的“嘶嘶”的嗡鸣声。
真是,恐怖啊!
有点可惜啊,就这样把那头秀发烧成灰烬的话。
可是,没有办法了。
在吞吐烈焰,理所当然的想把那由蛇构筑的发丝烧成灰烬,顺便净化那身蛇鳞,就算失去人性,也要使之恢复人的模样,就这样子对于她而言太过可悲。
这份愿望驱使着陈斌。
发随风飞舞,看上去就是如此般炫丽。
耀眼的金发延伸拉长,显露出蛇的本质。
陈斌无惧,因此刻化为鸦。
这是一种与蛇对立的异,借由虚幻的身姿可以无视任何的攻击。
本因如此,现实总是有些许差距。
金色的小蛇确实也穿透了那化作火鸦的躯体,没有造成伤害,这在意料之中。
意料之外的是,确实真切地产生了痛的感觉。
受到伤害,才会产生的独一感觉。
雕像般的眼珠转动,扫视着全身,为要找出苦痛之源。
虚幻的身躯,燃烧在体表的炽焰化作的羽毛开始脱落,显露出平凡,毫无光泽的真实。
甚至连着真实的黯淡之羽也被贯穿。
源在那腐蚀异身的物质,无形透明,真实存在着。
痛,现在的自己眼珠里转动的是什么情感。
腐蚀的液体在蔓延,蛇头在近前,为了再次施以蛇涎。
脑中回想起白欢快的语调:“能在久远的杀戮中不至灭绝,自然便有存在的价值。”
劝诫之类的良言总是在经历后才会接受。
“再等待下去,会死的。”
没有感情,但也有着说话时应带的情感,只是那欢快的,平淡的语调。
即是死,也是无谓之事。
不过还是提醒了:“火,焚天之火,可以弑蛇。”白,这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