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酒吧两条街以外的沸点网吧,岳铁柱和他的两个好兄弟推开网吧大门,一前一后的走出了网吧。
岳铁柱不是艺名,不是诨号,这就是他的本名,身份证上就这么写着呢。其实他更喜欢人家叫他“群马县宋仲基”。不过他的好兄弟,王宝宝,由于舌头天生捋不直,总是把他叫成“群马县送只鸡”。天天“送只鸡,送只鸡的”。搞得岳铁柱好像是炸鸡店的跑腿小弟。他一寻思,还是叫回本名吧,名字只是个代号嘛,据他所知,还有个叫陈二狗的,不照样混的风生水起吗。
铁柱今天上身穿了件红色小羽绒服,下边是细腿紧身牛仔裤外加尖头小皮鞋。一副社会人的打扮。他顶着一头油腻腻的厚刘海,胡子拉碴,透着一股子猥琐劲。
傍晚室外温度非常低,气温降到了零度以下,岳铁柱把自己短粗的胖脖子缩在羽绒服的毛绒衣领里,只留着个冻得红彤彤的脸蛋露在外面。
他把电动车推出车棚。大大咧咧的把手插进车把上的海绵护手,拧了下车把子,电动车扬长而去。而在后面的一辆电动车上,紧跟着的是他的两个好兄弟,王宝宝和王小宝,他们二人是亲兄弟。此刻王宝宝正骑着那辆车架子哐当哐当做响的二手电动车,驮着他弟弟王小宝费力的跟在后面。
王宝宝这个电动车电压不足,此刻他脸蛋涨的通红,正使劲的踏着脚蹬子,速度才能稍稍跟上前面的岳铁柱。
其实岳铁柱上个月还骑着辆小踏板呢,当年他最喜欢半夜十二点轰着油门在市中心闯红灯了。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他那辆鬼火摩托车太耗油,不光耗油,还烧机油。加上他也没啥正经工作,三天两头的骑着车往市里跑,开销太大。另一方面,他敏锐的感觉到了今年雾霾比往年严重很多,想来想去,一定是开车的人太多了导致的。所以,前两天,他一咬牙,就把自己的摩托车给卖了,然后从王宝宝他表哥的修车摊上挑了一台八成新的爱玛电动车,过起了绿色环保的低碳生活。
不过没两天,卖摩托车的2000块钱就被他挥霍完了。今天傍晚,在网吧的时候,输了一天的他好不容易超神一局,但还没等他开始浪呢,机子右下角就一闪一闪的提示余额不足。三个人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了,哪有钱充网费。岳铁柱只好提前下机,看着王宝宝打完地下城,三个人悻悻的离开了网吧。
天气这么寒冷,再加上三个人肚子也是空落落的,于是他们刚才在车棚里合计了一会,准备上街转悠转悠,找个人借点钱花花。
而这边,酒吧里的狂欢已经接近尾声,球迷们开始三三两两的坐在座位上小声的交谈。罗靳嗓子刚刚做完手术,没法和人说话。他就找了个角落,背对着大家安安静静的坐下。他跑了一下午了,从昨晚到现在什么也没吃,肚子饿的咕噜咕噜乱叫。口干舌燥的,嘴唇都起皮了。
他的眼睛此时正直勾勾的望着桌子上一大杯黑啤,然后不停的伸出舌头舔嘴唇。黑啤是酒吧免费送的,为了庆祝华国队即将出线。罗靳已经拿着杯子掂量了好一会了,好几次把杯子送到嘴边又放下了。罗靳虽然告诉自己“喝一口,没问题”,但一想到嗓子眼里还有一个窟窿,这酒喝下去说不定就从脖子上的洞流出来了,就立马克制住了自己的想法。
其实罗靳最近这两年是非常讨厌喝酒的,父亲刚去世的时候,他也哭不出来,就是猛喝酒,天天喝醉。他喝醉也不分场合,差点把好朋友的婚礼都搞砸了。就这样持续了两三个月,他的身体也受不了,他就想了个办法,全身心的工作,加班加点的工作,不让自己一时闲着,只有把所有时间都挤满了,他才能暂时忘记伤痛,慢慢的才从失去父亲的阴影当中走了出来。
罗靳努力使自己不去想那瓶啤酒,转移了注意力,开始想点工作上的事情。
“不知道昨晚发的文章有多少评论”。他工作之余最喜欢事情就是在自己的专栏下面回复网友评论了。可这两天光顾着逃命了,现在才稍微有点喘息的时间。他下午听到医院的枪声,估摸以警方的火力,朴恩卓此次在劫难逃。啤酒他虽然喝不了了,但他可以赶紧回医院去挂点葡萄糖水,要不然他真就饿死了。想到这,罗靳准备动身回医院吃饭睡觉,他看了一下外面半明半暗的天色,并没有注意到今天天黑的特别早。
他犹豫了一会,谢绝了酒吧老板娘的热情挽留,披上了一件酒吧保安看夜穿的军大衣,把上半身裹得严严实实的,下面露着两条光溜溜的细腿,推开酒吧的大门,远远的看见夜色里医院门诊大楼上巨大的猩红色十字,找准了方向,颤颤悠悠的往回走。
寒冷的街道上只有三三两两的行人快速行走,很多店铺都因为新年放假了。远方昏暗交替的天际线处能看到枫叶山连绵起伏的低矮山丘趴在夜色里一动不动,天空中泛着一种幽蓝色的暗光。街头分外冷清,只有几家店铺零零散散的亮着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刚刚打开的路灯还不够明亮,橘黄色的灯光好像是从19世纪伦敦街头的煤油灯芯里发出来似的。
罗靳觉得幸亏自己手里没捧个碗,要不然非得让人给抓到流浪人口救助站去了。他心里越想越凄凉,想想去年这个时候,他还美滋滋的在枫叶山的温泉旅馆里舒舒服服的泡澡呢。
罗靳心里正想着事呢,“吱”的一声,一辆爱玛电动车横在了他眼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罗靳一抬头,正看见一个身材敦实的黑胖子不会好意的瞅着自己,挡路的人正是岳铁柱。岳铁柱看的罗靳发毛,要是罗靳现在能说话,非得气势汹汹的问上一句:“你瞅啥啊?”。
“哥们,一个人走路啊”,岳铁柱感觉作为局势的掌控者,自己应该率先开口。
罗靳一看这架势,知道对方不怀好意,可惜自己不能说话。他挤了个笑脸,心想你抬手不打笑脸人。然后指着自己的脖子上面厚厚的纱布摆摆手。意思是自己不能说话,准备蒙混过关,让对手知难而退。而且罗靳此时的气场也已经提升了好几个档次,子弹都挨了两发,还怕你们几个小混混?
岳铁柱看着罗靳这个熊样。心里也犯嘀咕,这人实在不像有钱的样,没准比自己还穷。
“你这伤的不轻啊,要不你给我500块钱得了,我送你去医院,权当打车了”。岳铁柱拍了拍自己的车后座,继续试探罗靳,他尽量想把自己的勒索行为美化成一种合理的市场交易。
罗靳一看那个后车座,寻思你也真好意思开口,你这后车座上连个海绵垫都没有,只横着五根光秃秃的细钢管,看着就硌腚,谁敢做啊。
罗靳这次勉强挤了个谄媚的笑脸,心里明白自己遇到打劫得了,不过对方就是个小混混,他也愿意破财消灾,给点钱把他们打发走算了,可问题是,罗靳没钱啊。
罗靳掏掏自己的大衣兜,扯出两个脏兮兮的口袋,然后又指了指自己的病号服。意思是身上没钱。
“什么意思啊”。上一句岳铁柱看懂了,但第二句他没看懂,也不明白罗靳指着病号服想说啥。
王小宝坐不住了,他平时就好表现,这一会迫不及待的要说话。
“岳哥,他的意思是要钱没有,下面有两条大白腿,可以劫色。”小宝在这小团体的定位是智囊。他曾经在外地参加过1040阳光工程,还学过一年挖掘机,可谓能文能武。
“别胡说八道,你这小白脸,太不要脸了。”其实王宝宝也理解出了相同的意思,但他不好意思说,要给铁柱留着面子呢。
“我看你这手表不错啊,真的是卡西欧吗?”王宝宝发话了,他的特点就是非常善于观察,从小就喜欢偷看人家洗澡,他盯着罗靳这块手表看半天了。
罗靳有点着急了,觉得事情的发展有点不妙。这块手表是他父亲送给他的生日礼物,这些年他一直带在身边留作纪念。每次带的时候都非常小心。幸亏他习惯右手代表,要不然那天晚上,打碎的说不定就是这块手表了。在罗靳心里,见表如见人,表在人在,宁肯手腕中弹,也不能手表中弹。
罗靳把胳膊放在身体一侧,护住手表,脑子转的飞快,心想怎么办。这时候,王宝宝已经把他的电动车支起来了,掏出把蝴蝶刀在手里甩来甩去。王小宝则在大冷天的拉开拉链,寒风灌进他火热的胸膛,胸口赫然纹着一条凶残的哈士奇,哥俩一左一右站在罗靳身后,准备动手撸表。
岳铁柱赶紧制止他俩,一想起这两兄弟他就头疼。现在自己和人家谈的好好的,说好了借,这是合法的,社会上的事,怎么能算抢呢。现在做大事的人,那个不是游走在法律的边缘。你俩倒好,把刀都拿出来了,还打算抢劫,简直无法无天。
“五百”,罗靳赶紧从嗓子眼里挤出两个字。然后伸出手指头,比了个五。再用两个手指头做了个走路的动作,然后是一个拿钱的动作。总之比划了几十个动作,意思是,跟他走,他去借钱。他有一个死党小胖子就住不远的地方。他可以去借钱给他们,绝不报警。
但罗靳要表达的内容太复杂了,对面总是看不懂,岳铁柱只知道罗靳肯掏钱了,可钱在哪呢。忙活了半天,最后还是小宝拿出他最爱的,能充电五分钟,通话五分钟的obbo手机让罗靳在上面打字,他们三个才明白罗靳的意思。
既然给钱,那就好办了。岳铁柱对这个结局很满意,感觉自己很适合跟人谈判。做的事情滴水不漏,总能让双方得到满意的结果。他让罗靳赶紧上车,带他去取钱。
罗靳还是坐在了那个由五根钢管组成的车后座上,而中间那根钢管不偏不倚的就勒在自己的屁股沟中间。他坐也不是,蹲也不是。此时,岳铁柱取钱心切,拧动电门,一口一个大哥你做好了哈,电动车起的飞起。路过个坑坑洼洼的地方,车架子哐当哐当乱响,罗靳坐在后车坐上跟着减震上蹿下跳,哼哼唧唧。只觉得风儿吹过自己的两个蛋蛋,菊花在震动中异常酸爽,他感觉自己好像不仅被劫财了,也正在被劫色。
罗靳心想赶紧把这三个蠢贼打发走吧,经历了这么多事,他都不愿为这点小事情报警。不过即使罗靳想放过他们三个,那也没有用,因为现在满城的警察都在火急火燎的找罗靳呢,对于岳铁柱来说,刺激的事情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