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七乞巧节的午后,朱棣的銮驾浩浩荡荡的回到了南京。
从北京回来的一路上小西都躲在朱棣的龙辇里,直到接近金川门的时候才偷偷下了龙辇,把自己打扮成了一名小太监,头放的低低的站在龙辇后面不远的位置进了南京城。
从西安门入宫后,朱棣坐着龙辇带着八名随侍的太监径直去了坤宁宫。
恋秋带着五名宫女早早的就等候在坤宁宫正殿的台阶下。
“奴婢见过皇上!皇上北征凯旋而归可喜可贺!”
“夏小西关在哪里?”既然好戏已经拉开帷幕,那就要卖力唱到底。
“回皇上话,夏小西在东偏殿闭门思过。”恋秋也是个演技派。
“立刻带朕去!”朱棣佯装焦急的吩咐,转头指着身后的马去和小西说,“你们两个随朕来,其他人退下!”
“是,皇上!”马去和小西一起俯身行礼。
四个人快步进了东偏殿,马去从里面关了殿门。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朱棣脸色冰冷的横抱着小西从殿里走出来,小西把脸埋在朱棣的怀里看不到表情,恋秋、马去还有另一名小太监快步跟了出来。
申时的太阳毒辣辣的照得人睁不开眼,朱棣抱着小西顺着墙根儿的阴凉从正殿的后门回了乾清宫,径直进了东暖阁,直到晚膳前两个人才从东暖阁里出来。乾清宫里伺候的众人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各个担心会被迁怒。
用过晚膳,朱棣冷着脸去了张淑华的永宁宫。
朱棣坐在上首的椅子里失望的质问,“淑华,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被别人利用了?”
“回皇上话,臣妾确实在夏小西的屋子里搜出了后冠、后服。”张淑华委屈的小声替自己辩解。
“那是你亲自搜出来的吗?是你的宫女搜出来的吗?”朱棣冷冷的质问张淑华。
张淑华盯着朱棣害怕的摇摇头,怯怯的反驳,“是谁搜出来的很重要吗?”
“当然很重要!”朱棣站起身,恨铁不成钢的叹口气,走近张淑华轻声解释,“只是去取一对玉镯,怎么就发现了藏在柜子最下面的东西!难道她是火眼金睛能隔空探物?”
“这个臣妾确实没有想到。”张淑华歉疚的回答。
朱棣轻柔的牵起张淑华的双手,轻声提醒,“你性情温婉,为人谦和,又是英国公的妹妹,难免会被人利用。以后凡事都留个心眼儿知道吗?”
张淑华眼含热泪,乖乖点头答应着,“皇上放心,臣妾记住了。”
朱棣压低声音告诉张淑华,“夏小西屋里的东西确实是先皇后的!”张淑华的脸上明显有了吃惊的神色,朱棣继续轻声解释,“前一阵儿,朕因为思念仪华,命人从坤宁宫取了套衣服睹物思人。一时失手,把烛台打翻在上面染了蜡油,朕不愿声张就命夏小西偷偷拿到尚衣监找人清理。后来朕北征出宫,夏小西还没来得及把东西放回乾清宫就被抓了个正着。”
“原来是这样!”张淑华害怕的后背发凉,心里想着,‘这个权银姬真是太坏了!’
“现在知道了?不过是一场误会。”
“臣妾知道了。”
“时辰不早了,朕也该回宫了。”
张淑华犹豫了一下,恭敬的福身行礼,“臣妾恭送皇上!”等朱棣走出殿门,张淑华才在柔兰的搀扶下站起身,委屈的盯着空洞洞的殿门流了眼泪。
朱棣回到乾清宫的时候,小西正在西屋书房里核查积攒下来的账册。朱棣脚步很轻的走过去,关切的问小西,“今天才回宫就忙着这些,会不会太累了?”
小西正专注在账目里没顾上抬头,很有深意的说了句,“我还以为你今晚就不回来了。”
朱棣也不恼,微笑着轻声问小西,“现在时辰尚早,要不要和我去长阳宫屋顶‘约会’?”
朱棣的建议实在太有吸引力了!小西抬起头无奈的指指书案上叠放在一起的七八本厚厚的账册,噘着嘴埋怨朱棣,“你怎么会有这么多店铺、农庄?而且各个还生意红火,这才不到一个月就有这么多账目。”
朱棣拿过小西手里的笔放在笔架上,哄劝着拉起小西,“朕现在有些饱胀,你陪着我去消消食。”
小西可爱的回答,“那就勉为其难的出去一会儿吧!”
朱棣带着小西很顺利的飞到了长阳宫的屋顶上,两个人紧挨着坐下来,默默的找寻着午门的方向。
“朕一共在位多少年?”
“二十二年!”
“‘远迈汉唐’是后世对朕的评价?”
“当然!我的文言文水平有限,想不出这么华丽、精妙的辞藻。”
“那你对朕的评价呢?”朱棣故意把“你”字说的很重。
小西想了想认真的回答,“皇帝是个高危职业。在我那个时代,曾经有人做过一项统计,把历朝历代生卒日期可考的所有皇帝的寿命求了一个平均值,结果非常出人意料,只有三十九岁。皇帝在位期间的成就感和认同感也少的可怜。因为皇帝做的每件事都不可能得到全体大臣们的认同,总有一方会跳出来指责,更有甚者会同时腹背受敌。”朱棣听了小西的话,脸色有些难看。小西伸手轻轻的捋着朱棣的胡子,笑着劝慰,“这些都是我在认识你之前道听途说来的,并不一定准确。实践出真知!和你相处久了,渐渐发现事实并非如此。你英勇、果敢、睿智,独断但不专行,集权却不昏庸,并且作为男人,你也不失柔情似水的一面。”
朱棣伸手敲了下小西的脑门,笑着说,“果真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我哪有!”小西不服气的反驳。
恰在此时,天空中划过一颗流星,小西大叫着高兴的指给朱棣看。
朱棣冷冷的说,“那是灾星,不看也罢!”
“流星是宇宙的尘粒在进入地球大气层时燃烧所产生的光迹。”小西笑着解释,“在我那个时代,人们相信向着流星许愿是最灵验的。”
“你刚才为什么没许愿?”
小西钻进朱棣的怀抱,柔柔的回答,“我可不想离开你!”
“我也不想你离开!”朱棣轻声回答,“我的后世在你那个时代是做什么的?”
“嗯~这个有点儿不好解释。”小西想了想试着用朱棣能理解的方式来解释影视公司的老板,“就是类似戏班子的东家,但班子里排演的不是戏曲,而是章回小说。”
“排演章回小说!”朱棣不悦的皱皱眉头,“朕的后世怎么会沦落的如此不济,竟干起了‘下三滥’的营生。”在明朝,写小说和戏班子都是不入流的行业。
小西被朱棣的话逗笑了,认真的纠正,“在我的时代这可是个相当好的职业!多少人都羡慕不已呢!”
“真的相当好?”朱棣不敢相信的问小西。
“真的相当好!”小西予以百分百的肯定。
“比做皇帝还好?”朱棣的这个问题绝对是重量级的。
小西摇摇头,不假思索的回答,“这两者没有可比性。皇帝可不是谁都能做的了的!”
朱棣很受用最后这句话,高兴的搂紧小西,欣慰的说,“朕刚才真是吃了一惊。就算过了那么久,也不可能世风日下到如此地步。”
小西低着头苦笑着附和朱棣,“是呢!”
“在你的时代你几岁了?”
“二十八。”小西轻声回答,抬起头笑着埋怨朱棣,“你可真是不着急,直到我快三十了才出现,害得我苦等了你这么多年!”
“这怎么又是朕的错了!”朱棣一脸委屈的替自己辩解。
“没有啦!我之前一直在上学。我的学历很高哦!”小西笑着澄清,“我主修财务,按照现在的说法,我已经从翰林院毕业,边做先生边自己继续研究了。”
“你原来还是女状元!怪不得核查账目的时候头头是道。”
“难道只有这一个方面出类拔萃吗?”
朱棣坏笑着故意上下打量小西,凑近耳语,“不单单是出类拔萃,你在某些方面绝对的艳压群芳,令我非常满意!”
小西伸手给了朱棣一拳,羞涩的说,“好好说话,怎么就跑到那上面去了!”
“食色性也!”朱棣言辞凿凿的回答,“要不然朕为什么放着别人无暇顾及只专宠你一个。”
“因为我是独一无二的夏小西呗!”小西笑着回答。
等笑够了,小西认真的问朱棣,“有件事我一直没想明白。说到底,我只是一名无足轻重的宫女,为什么总有人费尽心机的要致我于死地?专宠肯定不是唯一的原因。”
“你替朕掌管皇店、皇庄,还协理后宫事务,这些对朕都很重要!你若有个闪失……”朱棣说到这里闭了嘴,很有深意的盯着小西。
“那会不会真的有人要用‘伟杰’这张牌?”小西心有灵犀的和朱棣相视一笑。
两个人才刚回到乾清宫的东暖阁,朱棣就高声斥责小西,“夏小西,陈伟杰到底和你什么关系?你现在就给朕讲清楚!”朱棣说完话,对着小西做了个哭泣的动作。
小西忍着笑,佯装大哭着回答,“皇上,奴婢是清白的!奴婢真的和他没有半点儿关系!皇上,您一定要相信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