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的大堂沙发上,两位老人依旧一动不动地等着,眼看就要到中午十二点,往日里温暖、幸福的笑容已不见了踪迹。
就一夜,不,就不到十个小时的时间,他们的皱纹和白发多了许多。
“嗒,嗒……”皮鞋与地板相撞发出的声音,有些急促,有些熟悉的脚步声。
两个老人循声望去,同时,他们站了起来。
“艺先生,您的父母在那边等你。”酒店的服务生礼貌的声音在大堂响起。
“啊?”
“在那边沙发上。”
循声望去,那一刻,那一眼,那刹那,艺欧禁不住打了个激灵。
“我该怎么处理这件事情,我该怎么办,怎么才能不被老婆知道,怎么才能不让父母知道,我要怎么做,该怎么做……”这是他走路都在思考的问题。
看到自己的父母,他的心猛然收紧,脚像灌了铅般难以移动,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妈,你们……”
“啪!”一巴掌。
“啪,啪,啪……”一阵急促的巴掌如雨点落在艺欧的身上,然后传来母亲大口的揣息声和伤心的哭声。
艺欧的父亲扶着有些站立不稳的老伴,默默地看着这一切,他眼里闪动着泪花,想说什么来着,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很明白,艺欧自己也很明白,父母一定是知道了,但是怎么知道的,他不知道。
“难道我和别的女人躺在一起的时候,父母坐在这里等我一夜和一早上?”艺欧心中的疑问。
“对不起,对不起,爸妈,我错了,我喝得太多……”艺欧低头小声地解释道。
“住口,你怎么能这样啊,卓芸看到后,她……”艺母哽咽地无法说出后面的话。
艺欧一个踉跄,双腿好像支持不住他的重量一样,摇摇晃晃地瘫坐在沙发上。
“卓芸看到,看到什么了,她……”艺欧惊慌地问道。
“她第一个进入房间,不让我们看,说你醉得很厉害,明天早上就会回家……”艺欧的父亲缓缓地说道。
“嗒!”
艺欧手里的公文包重重地掉在地板上。
艺欧开始哆嗦,他表情痛苦,脸色发白,他害怕了。他夺路而逃,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他要赶快见到她,要赶快跟她解释清楚。
要怎么解释呢?解释他做了?还是为什么会做?还是怎么做的?但是结果都只有一个,他做了,冷冰冰的现实。
现在已经是中午12点10分了,孙卓芸从凌晨到现在一直漫无目的地走在城市的街道上,想了很多,一直走到现在,直到脚痛到走不下去。
“爸妈,卓芸呢?”艺欧打开门,发现岳父岳母静静地坐在沙发上,表情凝重。
“不知道去哪儿了,电话也打不通。”孙母冷冷地说道,她的眼睛哭肿了。
艺欧不敢相信,他已经做好被岳父岳母殴打、谩骂的准备,但是,但是,让他没有想到的却是老人的沉默,和让他万般心痛,憔悴的面容。
“噗咚!”
沉闷的响声。
两个老人彼此抓着对方,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
“对不起,爸爸妈妈,我错了,对不起,我,真的,哎,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我发誓,我真喝醉了,喝了很多酒,并且我睡下的时候,就只有我一个人,真的,但是,但是,我真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真的,真的,我真的没有骗你们……真的!”艺欧急于想要解释清楚,脸和脖子被气胀得通红,脸上湿湿的,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
“嗒嗒……”钥匙转动的声音。
五个人同时将头转向大门,紧紧地着着门口。
门口是一张惨白的脸,凌乱的头发,浓浓的黑眼圈,眼窝好像深了一圈,大衣也松松垮垮地挂在她的身上,她茫然地看着盯着她的人。
“卓芸,你去哪儿了?”孙母踏着慌乱的脚步朝女儿冲过去,帮她整理凌乱不堪的头发,孙父看着女儿,眼眶被逼得红红的。
艺欧依旧跪在地上,他流着泪看着孙卓芸,紧紧咬着嘴唇,静静地等待着。
“妈,心里好闷,我就出去走了走。”孙卓芸轻声地说道。
“哦!”孙母应道。
“我去洗个脸。”孙卓芸脸上有淡淡的笑容。
“哦!”
孙卓芸走了几步突然停了下来,她用力吞了口唾沫,紧紧咬着嘴唇。
“是的,他像自己期待的那样,他回来了,不是吗?但是能装着什么都没有发生吗?”想到这里,她苦涩地笑了笑。孙卓芸转过身子,毫不犹豫地朝艺欧走去,艺欧不敢看她的眼神,心虚地低下头,闭着眼睛静静等待着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起来吧,地上那么凉。”孙卓芸伸出手将艺欧拉起,语气并不冰冷,而是温柔。
“哈!”艺欧低叹道,他的牙齿颤抖起来,咬不住自己的颤抖的嘴唇,心脏收紧,他无法自由呼吸,眼泪狂奔而出。
“对不起,对不起,卓芸,我错了,我错了,你打我骂我……”艺欧依旧跪在地上哭喊道。
“我下午要去上班,难道你不去吗,换衣服去。”孙卓芸固执地控制着颤抖的声音,让她的话听起来尽量平静。
四个老人都流泪了。
“不愧是我的女儿!”孙父在心里苦涩地说道。
“这条领带怎么样?”孙卓芸如同往日一般给艺欧搭配衣服,但是眼神空洞,没有感情,显得那样的忧伤。
“可以。”
“衬衫呢?”
“别这样,我求你了,你就发泄出来吧,求求你了……”艺欧一把抱住衣橱前的孙卓。
啪嗒!
撑着衣服的架子重重地落在地上。
艺欧紧紧地抱着孙卓芸,像是害怕失去一般,抱得那样的认真和用力。
沉默,眼泪,哭声。
“那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不知道,至少你要打我骂我,不是吗?”
“我何时打过你,何时骂过你?我该怎么出手,你教我,我不舍得呀!再说了,我要把家里闹个鸡犬不宁吗?让爸妈他们难过吗?”
“呜呜……”
艺欧放声哭起来,像一个犯错的小孩。
“不要这样好不好,你要发泄出来,不然会生病。”
“你是想听我跟你说离婚两个字吗?吵着跟你离婚吗?”孙卓芸冷冷地说道。
艺欧的手突然松了,哭声也停了,他惊慌地看着孙卓芸。
“不要,不要,死也不要,你杀了我吧,我不要听到这两个字,我不要,我不要……”
“不要就赶快穿衣服,上班。”孙卓芸冷冷地说道。
“啊!我请求解释一下。”艺欧瑟瑟地说道。
“不用了,我都看到了。”
“不是那样子的,真的不是……”
还没有等艺欧说完,孙卓芸拿着皮包准备推门而出,突然,她停住了。
“等我想听的时候,我自然会问你,所以,哎,所以,拜托你,为了父母,好好过日子。下次,我说下次,如果你真心厌倦了我,请在跟其他女人上床前,先告诉我。”孙卓芸背对着艺欧冷冷地说道。
世界上有那么多人,有多少人会在同一时刻伤心,肯定不止一人。
“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电话里依旧是那么冰冷的系统语言,一个星期了,姜泽为不记得打了一百个电话还是两百个电话,他的希望,他的热情,他的理智被一点点磨灭。
那些幸福和快乐的记忆像是梦境,还记得和李子纯如胶似漆的那一夜,他记得在李子纯在他耳边娇羞地说过的一句话:“我终于理解了翻雨覆雨、肌肤之亲这两个词!”是啊,这些都是事实呀,怎么能说什么也没发生过呢?
“啊!啊!”他用力往墙壁上打去,拳头上传来的痛让他呲牙咧嘴,想得太多,他的头快要裂开。
这一刻,姜泽为一片茫然,他的痛有些莫名其妙,找不到理由。
“What happened?Why?Who can tell me?”他一直叨念着。
李子纯回深圳了,她很害怕,她害怕见着姜泽为,害怕看他的眼神,害怕看到他痛苦的表情,害怕面对那个她爱的男人,害怕面对为了金钱和名利不得不离开的男人。
会议室里都是公司的高管,今天是姜泽为对他在美国出差期间负责的产品进行说明,李治霖也要参加。
“嘭!”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李治霖走了进来,大家都向他点头微笑,当然也包括姜泽为。姜泽为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他的眼里喷射出怒火,因为在李治霖刚坐下,消失了一周的李子纯穿着淡蓝色的职业套装,妆容精致,笑容甜美地走进会议室,并且坐在李治霖身旁。
李子纯看到姜泽为,她显得很平静,就像看到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她的脸上依旧挂着笑容,迷人的笑容,姜泽为的心好痛,一股莫名的酸楚涌上心头。
“闪闪发光的项链,她一年的工资也买不起她脖子上的项链。她是我认识的李子纯吗?也许是在跟我开玩笑,是在试探我,对吗?”姜泽为自我安慰,把一切希望寄托在下班后的交谈。
“还有谁没来吗?”李治霖问道。
“都到齐了。”李子纯回答道。
“其他的就不多说,那么,请姜总那边对你负责的X产品做个汇报吧!”
姜泽为没有反应。
李子纯好紧张,她甚至开始颤抖起来,他很担心,担心姜泽为在大庭广众之下,在李治霖面前说出她们的关系,看着姜泽为没有说话,她更加胡思乱想起来。
“叫你做报告,老兄!”坐在姜泽为旁边的陈成踢了一脚走神的姜泽为。
姜泽为毕竟是一个部门的负责人,作为一个职业经理人,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知道分寸,短暂的尴尬后,他开始了X产品相关信息的陈述,他非常出色,有思维、有内容、有学术、有他个人的魅力,获得了阵阵掌声。
“他真的太优秀了!”李子纯沉醉在他的极富磁性的声音里,他极具魅力的陈述中,他娇人的才华中。无疑,他是行业的娇子,是这个公司的核心人才。
李子纯慢慢迷失了自己,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她恍惚了自己,飘忽在虚幻的世界里。
“啪啪……”李子纯被热烈的掌声拉回现实,她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跟着大家一起鼓掌。
姜泽为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强迫自己不要去看李子纯。会议结束后,他跟其他同事有说有笑地离开了会议室。
“今天晚上有时间吗?我想跟你在一起?”给李治霖签文件时,李子纯试探地问道。
“怎么了?被我彻底迷住了吧,我喜欢独立的女人。”李治霖坏笑着说道,一把将她拉到面前。
“不是了,今天……”
“我今晚有事,我母亲生日,所以一定要回家,要不,你跟我一起回去。”
“那还是算了吧!”
“过段时间,我会安排你们见面。”
李子纯腼腆地笑了笑,接受着李治霖为她安排的一切。
今天的风特别大,好冷,李子纯一个人茫然地走在大街上,她害怕回到那又窄又小的家,对姜泽为的亏欠让她变得特变敏感,特别紧张,特别害怕。
看着车上的时间,23点46分,他的视线里终于出现了他苦苦等待的人,愤怒多过激动,他想去推车门,却不知道该如何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