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很多事不懂,三绕五绕的,问了半天才理清头绪,那个被一群农村人烧死的女人,叫冯娟。是外地人嫁过来的,今年才十九,就有了两个孩子,一个三岁大,一个两岁,丈夫王强父母去的早,在本村也没有亲戚,常年外出务工,她一个人在家操持家务,跟村里好几个男人关系暧昧,后来跟情夫偷情的时候,出事了。
之所以要被烧死,也不光是因为愚昧,这边的村长相当于一个土霸王,命根子被人折了,气疯了,家里人找来道士装神弄鬼,烧死那女人。
“谁说乡村民风质朴来着,玩的可真叫新潮啊,一下子弄断俩!俩啊!”我感慨。
“我觉得,这个女人真是太不要脸了”团子说。
“就是,丈夫不在家,这特么也太放肆了,关键是还是当妈的呢!就这么当妈啊?”
“是啊,让孩子看见了长大了还不得留下心理阴影啊!”
“诶老大!”团子突然说:“你说这牙是不是只有淫0荡的女人才长的啊?让她们不能在那个什么什么”
我想了想,又摇头:“不能,你看卢莎莎,才多大啊,淫0荡个屁”
欧阳转过头,装作啥都听不着。
我们随着那小孩子的指示,找到了一栋农宅,敲敲门,本来以为肯定没人开,却听见里面吱呀一声,一个有些佝偻的年轻男人出来:“你们找谁啊?”
“警察”我直接亮出了SS给我的临时警官证:“我们找你是了解一下冯娟的事情”
“我的妈呀,还没了解够啊”那男人似乎有些不满,但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反对,只是小声的嘀咕着。
“你叫王强?”
“对”
“你媳妇到底是怎么出的事,你知道吗?”
“这个我真不清楚,家里穷,我就到外面去打工,她在家里就跟村长勾搭上了,然后就把人家的命根子给割下来了!警察打电话给我,我才赶回来的,村长让我赔钱!我上辈子是造的什么孽,摊上这么个败家娘们!我回家那时候,她被村长家里的给摁住了,绑在村头,也没穿衣裳,我也没敢给她解开,完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疯了,铁链子都能挣脱开!村长他爹说她中邪了,不烧死就该祸害村里人了”
因为怕引起不必要的混乱,SS隐瞒了女人的身体问题,他们八成都以为是女人用刀割断的。
“你打工多久了?”
“五年了……”
五年了,那孩子是谁的卧槽!我和团子对视了一眼,同一个世界,同一种忧虑。
男人似乎是看出来了,连忙解释道:“我做了亲子鉴定,小寒和二子,都是我的崽”
“你媳妇跟村长什么的,多长时间了?”
“打她告诉我那时候算也就一年”
“她,她她还告诉你这事?”
“她说村长欺负她,我打了她一顿,还是她不检点!你说村长四十来岁的人了,有妻有小的,怎么不祸害别人呢!我都跟她说多少次了,少出门,别出门!这贱人不听!还是跟村长有了事,即使没有这茬,我也不跟她过了!”
“你妻子和你最近一次同房,是什么时候?”
“……也没多长时间啊!就十一我回来那阵啊”
“没出过问题?”
“啥问题?”他茫然道。
“不许说我妈妈坏话!”突然一个小孩窜出来,叉着腰嚷嚷。
我吓了一跳,男人一把扯起小孩的耳朵,啪啪就是两嘴巴:“杂种操的小贱种!你再听大人说话我腿给你打折”
小孩双脚离地,耳朵看起来都快被撕裂了,一边吱哇乱叫,一边疯了一样吼:“我妈不是贱人!我妈不是!”
还没等我说话,欧阳一个箭步上去,掰开男人的手,欧阳虽然瘦,但比男人高一个头,一扬手,男人还以为要打他,连忙一躲,欧阳只是蹲下来查看小孩的耳朵,裂了一块,都流血了。
“有你这么打孩子的吗!”欧阳吼,他虽然冷心冷面的,其实最喜欢小孩子。
“我,我打我儿子”男人不服气的嚷嚷。
“你会,你会,你会……”一到这种辩论题,我们欧阳虎子一准儿结巴。
“他说,你会把小孩打死的”团子弯腰把孩子抱过来:“不都说了是你的亲生儿子吗?这么拧耳朵,拧掉了怎么办呀?”
“你管天管地,管不了我拉屎放屁,管东管西,管不了我打儿打女!我说你们是不是没事找事啊!”
“说谁呢?”我抬眼看他,他似乎是想起来我是个警察,呐呐的不敢说话了。
“再问你一个问题,你老婆家在哪?”
“家在湖南”
“湖南?那怎么这么远跑东北来了?”
“她们家姐妹多,养不起了,原来我俩都在广东打工,她跟我了,就跟我回老家了”
“那她平时都喜欢些什么?”
“我也不知道啊……”
“那她有什么信仰吗?”
“你说佛啊什么的是吗?”
“……对”罪过罪过。
“她不懂那些个”
“那平时接触什么神神鬼鬼的东西吗?”
“谁知道了,都说她让狐狸精给附体了,才到处勾搭男人”
“她原来不这样?就你们俩谈恋爱的时候”
“不这样,老实,不爱说话,要不我也不能跟她搞对象”
问来问去,似乎也问不出什么,唯一确定的是,冯娟和他丈夫的夫妻生活,一向没有问题。是在结婚四年后,才和村长之流扯上关系,而且是有关系一段时间之后,才发生事故的。
如果长牙是为了戒色,那为何和丈夫就可以,和其他人就会咬下命根呢?
临走之前,欧阳非要去里屋看看孩子,大的那个不知道到哪去了,小的还在床上,瘦得像精怪一样,眼睛显得特别大。
“老大,我,我们……”欧阳结结巴巴的说。
我还没说话呢,团子冷笑道:“收收你那圣父心吧,天底下可怜小孩多去了!另外人家有爸有妈,用得着你吗?”
我看了一眼团子,团子避开我的目光,嘟哝着:“我又没说错”
“团子说的没错,挺多农村小孩都是这么长大的,人家有爸有妈的,轮不着咱们管,这样,你实在不落忍,就等那个大的回来给他点钱”
欧阳点点头,过了一阵,那个小孩从外面回来了,穿着单薄的棉袄,头上都是雪花,见到我们就跑过来警惕的挡在弟弟面前:“你们干嘛呀?”
我被这个小小的男子汉逗乐了,同时也有点心酸,这么大点孩子知道不让陌生人接近弟弟,可那个当爹的就放心放我们仨进来。
“不让我们进来,你刚才干嘛去啦?”我逗他。
小孩倔强的不说话,我看了看他的膝盖,湿了一大片:“还跪着?大雪天的,你去跪谁啦?”
他还是不说话,固执的举着手,挡着床上咿咿呀呀的弟弟。
“妈妈会回来的啊宝贝,我们啊,就是过来看你和你弟弟,不会伤害到你们的,乖,这个给你吃”团子蹲下来,把兜里的糖给他吃,小孩一缩手:“我妈不让我要陌生人东西”
我和欧阳互相看了一眼,倒有点吃惊,这小孩是真的很机灵。
“我们刚才还跟你爸爸聊天来着,不是陌生人了,对了,我们认识你妈妈,你妈妈说啊,怕你们委屈,这些糖,还有这些钱给你,别给爸爸也别给旁人,什么时候饿了没钱,就拿着买点东西,好吗?”团子哄着他,把我们随身带的零钱给他装好。
小孩看上去还真是挨过饿,犹豫了一下把钱装好了:“那,那等我妈妈回来,让她还给你们”
我被这小小的姿势逗乐了:“还我们多少啊?你识数吗?”
“识数!”小孩一挺胸脯:“一百以内的加减法妈妈教过我!谁都蒙不了我!你们这是……107块钱!够给我弟弟买三次奶粉!”
看来是个早慧孩子,我摸摸他的头:“这么照顾弟弟啊?”
这孩子也不认生,马上问:“你认识我妈妈,阿姨,我妈妈什么时候能回来啊?”小的那个似乎也听得懂,眼巴巴的瞅着我:“要妈妈”
“没事,妈妈过一阵就会回来的了”
“妈妈跟我说,让我看好弟弟,等着妈妈,下雪的时候,她就回来了,可是……都下过雪了,她还没有回来”小孩禁不住有点眼泪汪汪的。
别说他,我都有点想哭了,我摸摸他的头:“好啦好啦,只要你乖乖的,妈妈会回来的”
其实我心里也没底,谁知道SS神秘兮兮的关着冯娟要干什么,想到这里,我突然想到,虽然丈夫常年不在家,但是这孩子可是跟妈妈朝夕相处,如果妈妈有问题,这孩子一定知道!
“那个,小寒啊,你妈妈出事之前,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啊?”
“什么叫出事啊?”
“呃,就是,村长有一次在你们家,流血,被救护车抬走,有这回事吧?”
“村长叔叔欺负妈妈,是坏蛋!”
“是坏蛋是坏蛋,阿姨问你的是,在这之前,你妈妈有没有什么和平时不一样的举动,你想想,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特别奇怪的事情?”
小寒低头想了想,说出一个石破天惊的答案:“我妈妈有宝宝了,算吗?”
“啥?”我们仨一起惊呼。
小寒说:“我妈妈跟我说,我爸喜欢女孩,她想要再生一个妹妹,有一段她总是吐,干活干不下去,有一次从卫生所回来,她特别高兴,告诉我,我有妹妹了”
我和团子欧阳面面相觑。
我们上车之后,团子还觉得惊讶:“为什么之前没听任何人说,冯娟是怀孕的啊”
我想起那个“村长”和“老叔”,心里一阵反胃:“都怀孕了还这么玩?她是疯了吧她?”
“她也不乐意吧”
我心里突然一惊,一条线隐隐浮现,连忙道:“你说什么?她不乐意?”
“看那个小寒,被妈妈教的那么好,和妈妈感情那么深,冯娟也不像不爱孩子的人,怎么会怀着孩子搞这种事呢?反正我觉得不像”
“或许,她压根就是不乐意的吧?村长是这个村的一霸,她一个弱女子,怎么反抗的了呢?”团子继续说。
她不愿意。
我脑子里嗡了一声。
没错,她不愿意。
无论是冯娟还是卢莎莎,身为女人都在拒绝着强行与自己发生关系的男人。所以身下的牙齿才会发力,咬掉那根让自己苦痛的东西……
我从书包里拿出这些天苦苦研究的资料,17个案例中,一共14个已婚妇女。
有因为年纪大了,被父母苛责,随便找个人嫁了,夫妻感情非常冷漠的,有嫁人刚不久,就饱受家暴折磨的,忍气吞声的,也有容忍丈夫在外面的情人而郁郁寡欢的……
那些表面上婚姻美满的,如果带上怀疑的眼镜,似乎也有问题!比如那个忧郁的女钢琴家的丈夫是个暴发户……
更别提那三个未婚的女孩,似乎都是因为各种各样的意外发生关系,竟然没有一个是因为两情相悦……
难道说,这个牙齿的意义,并不是什么让男人戒色,而是给予女子,保护自己的武器?
欧阳的车咣当一声,我被震得一头磕到前座上,我刚要骂,就听见团子颤抖的声音:“那是,什么人?”
窗外,漫天的风雪中,站着一名女子,穿着医院的病号服,微低着头,看向我们。
我脑子里突然闪过小寒的那句话。
“我妈妈说,下雪的时候,她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