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损的运动性语言中枢还需要时间来恢复,在检查身体没有其他问题之后,黎曼珠便出院回家休养了。在她的家里,到处都是关于沙华的回忆,换做平时,这些回忆是甜蜜的,会让人不自觉微笑的。而现在以往种种的美好回忆都会刺痛她的心,让她忍不住流泪。沙华已经葬身火海了,就像之前她梦中的情景一样,她开始痛恨自己,既然有了梦的预警,为什么不去阻止他离开,如果那个时候把他留在了身边,一切都不会发生,他们两个还可以在这里增加无数美好的回忆。
沙华,你在哪里?一个人会不会很寂寞?黎曼珠再一次落泪,她突然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没有一丝温度,尽管张菁跟谭小艳一下班就过来陪她,她还是觉得好冷,好孤独,原来爱情跟友情完全是两回事,遗失的爱情是无法用友情去填补的。
“曼珠,我们回来了!”钥匙还没有拔出来,张菁那比常人高八度的声音就先到了。
“今天一个人在家里没有问题吧,早上我们准备的早餐好吃吗?”
谭小艳话音刚落却发现餐桌上的早餐完好无损的放在那里,丝毫没有被动过的痕迹,想也知道,她们的好闺密又开始折磨自己了。上次是这样,这次又是这样,而原因都是沙华这个男人,真不知道是不是她上辈子欠了那男人的,这辈子才跟他有这样的一段孽缘。
“怎么又不吃东西?万一沙华哪天回来看到你这样子会心疼的!”
不会的,他不会回来了,他已经葬身火海了,还怎么回来?黎曼珠又一次伤心落泪,怕是她一辈子的眼泪加在一起,也没有这几天流的多。对她而言沙华不只是恋人那么简单,他是她生命中的一部分,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现在她失去了那一部分,已经不再是个完整的人了。况且现在又不能说话,更加的不完整,那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不如去另一个世界找她最爱的那个男人,爱情不在了,她的生命也就不具任何意义了。
“好了,好了,不要哭了!再哭就把眼睛哭坏了!”张菁一边安慰着,一边又对谭小艳说,“不要再提那个人,可以吗?”
夜是神秘的、宁静的,也是可以引发人类无限想象的,而它同样又是让人感到恐惧、无助、寂寞、悲伤的,当这所有的一切负面情绪聚集在一起时,人就比较容易做出一些特别的事情。夜深人不静,黎曼珠虽已失眠多日,但还是无法入睡,拉开窗帘,望着窗外那一轮满月,她的心中隐隐作痛。满月象征着团圆、圆满之意,“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多么美好的句子呀!可是如果人无法长久,又如何去千里共婵娟呢?
不,她再也坚持不住了,她一定要做点什么,她要去找沙华,一定要去!想到这里,她已顾不得身上穿着一件白色复古长款睡袍,穿上拖鞋就小心翼翼地出门去了,生怕会吵醒那两位好闺密,再将她禁足。
“沙华,等我,我这就来找你!”她在心中呐喊着。
在这样的深夜里,穿着白袍,披散着长发的美人,想要叫到出租车几乎是不可能的。而事实正是如此,尽管黎曼珠拼命地招手,可路过的出租车都像见了鬼一样,飞快地逃走了。如果她还可以讲话,可以打电话求助的,可现在她根本就做不到,对于她来说,在这样的深夜,想到找到交通工具去城郊,是相当困难的,所以她只能一步一步地走过去,别无选择了。
自从出事之后,她都没有机会去现场看一看,就算那里会让她心碎,会让她发疯,她也要去,那毕竟是沙华离开这个世界的地方,而她恰恰也想从那个地方离开,这样或许会更容易找到她的沙华。
一个美貌的女子深夜走在街上,尤其是去城郊的路上,是相当不安全的,可黎曼珠这一路来却没有遇到任何的阻碍,连半个坏人的影子都没有看到,也许是她这身装扮加上她连日来的消瘦和憔悴,使她看起来像极了恐怖片中那专门勾人魂魄的美艳女鬼,难免会让人避之不及,免得惹上麻烦,丢了小命。
当她到达城郊,东边的天空已经微微泛起了鱼肚白,这里的废弃民居此刻因为一场大火的洗礼,早已面目全非,惨不忍睹,从烧毁的程度来看,她很快就找到了那个焚尸的位置,不免伤心欲绝,号啕大哭起来。
“哥们,你听到没有?”
“好像是有声音,是猫头鹰吗?”
经过的货车司机下车解手,听到了这哭声,顿感背脊发凉,头皮发麻,全身的汗毛似乎都竖了起来。
“好像是女人的哭声,我们过去看看吧,是不是有姑娘迷路了!”
司机顿时打了个寒颤,“这种鬼地方哪里来的女人?听说前不久这里有人被烧死了,该不会是……”
“胡说什么,哪来那么多鬼?我们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好奇心是个很可怕的东西,明明心里头怕得要命,却还是禁不住它的迷惑。两个中年男人结伴往废墟走去,远远地就看到一个披头散发的白袍女子跪在地上,伤心地大哭着。两个人都有种想要拔腿就跑的冲动,可碍于身边有同伴,不想被看不起,也就都迈着那抖个不停的双腿,硬着头皮继续前往,终于来到了距她三、四米的地方。
“姑娘,你怎么了?”为了显示自己的胆量,一位司机用带着颤音的声音问道。
听到声音,黎曼珠停止了哭泣,平静一下情绪后,才转头看向他们,当那两位司机看到这一张绝美的容貌后,之前提到喉咙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还好长发下不是一张血肉模糊的脸,还好她的眼睛和嘴角都没有流血,还好这不是一只面目狰狞的女鬼。
见黎曼珠并未回答,那司机又问,“姑娘,你是不是迷路了?”
她很想开口,可是又没有办法说出来,只能摇头。
另一个司机依然心有余悸,悄声在同伴耳边说:“哥们,听老人说,那些妖魔鬼怪、魑魅魍魉,最喜欢幻化成美女出来害人,我们还是走吧!”
“不会吧,你看她……”大胆的司机说话的时候,黎曼珠已经站起身来,“哥们……快……快跑!她没有脚!”
两个司机连滚带爬,跌跌撞撞地跑回到车上,迅速发动车子扬长而去。黎曼珠扯起拖地的长睡袍,看了看那双穿着黑色拖鞋的小脚,一脸的莫名其妙。那两个人到底是高度近视还是老花眼,虽然天还没有亮,她的睡袍又长了些,可也不至于说她没有脚吧!至少现在她还是个活生生的人,有两只脚的活生生的人,不过等一下可就不好说了。她也不知道鬼这种东西是不是像传说中那样,真的没有双脚,她甚至不敢确定是不是真的有灵魂的存在。不管怎样,即使是灰飞烟灭,她也愿意陪着她心爱的男人,生死相许,不离不弃。
本来想一个人悄悄地去找心爱的人,没想到半路杀出两个程咬金,搞出这么一场闹剧来,想必她也给那两个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恐怕这一辈子都无法忘记。既然碍事的人走了,她也该上路了,可是问题又来了,她要选择怎样的死法呢?服毒、割腕、****、上吊,不好意思,出来的匆忙,除了身上的衣服,她似乎什么也没带出来,所以那些都是不可能的。总不能让她将这荒郊野外的草都拿出来吃吧,人家神农尝百草是为了治病救人,可她呢?却是在找死,这说得过去吗?况且她又不是兔子,哪里吃得下去那么多的草?捡块尖尖的石头来割腕吗?用刀的话到还痛快,若是石头不够锋利,蹭来蹭去的更是麻烦,怕是还没割断血管呢,她就累得晕倒了!至于****嘛,没有点火的工具,难道让她学原始人钻木取火吗?以她的力气,要是想把火点燃,恐怕要等下个世纪了!上吊的话,说来简单,可是问题是没有绳子,这里虽然有不少树,但不是热带雨林,没有可以用来当绳子的树藤,所以了,只好作罢。
有山靠山,无山独立!既然没有山可以靠,那就想别的办法嘛!找死嘛,有多难?大不了躺到路上去被货车碾死,不行,不行,那样死得太难看了,一个不小心弄得面目全非,到了那边沙华认不出她可不怎么办?爬到山上,找个断崖跳下去,死之前还能享受一下飞的感觉也不错,可还是不行呀,将自己摔得稀烂,沙华就更认不出她了!有了,在一番纠结下,黎曼珠终于想到了一个极好的办法,记得古装片中有很多人都是一头撞死的,死后最多也就是撞破了头,流点血,至少容颜还在呀!要找一个结实点的地方来撞,不然头没撞破,她再被撞晕!环顾四周,黎曼珠终于发现不远处有一块一人多高的巨大石块,正好可以用来撞头,既结实又好用,经济实惠!与此同时,她也看到了东方的天边正在缓缓升起的一轮红日,这日出实在是美极了,怪不得人们都说日出会带给人希望呢,现在她的心情也舒缓了不少,只不过她的希望又在哪里?现在她就只有绝望了!
在临死之前还能看到这么美的日出,真是太好了!就让这朝霞送她去找心爱的沙华吧。黎曼珠后退了几步,估计助跑的距离所产生的冲劲能够把自己撞死,然后站在那里回忆着跟沙华过往的种种,甜的、酸的、苦的、涩的,种种滋味涌上心头,一切都是那样的难忘,能够认识沙华,对她来说是她一生中最大的幸运,虽然美好的日子并不长,但此生足矣。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沙华,等我,我这就来陪你!
深呼吸过后,黎曼珠低下头,如同一支离了弦的箭,用力地向前冲去,眼看着这美女就要香消玉殒了。黎曼珠感觉到自己的头已经撞到了东西,可是这石头似乎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样坚硬,而且还会向后移动,还会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