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淡淡地洒在院子里,古寺沐浴在光辉和僧侣的晨诵中。
一口古钟被敲响,发出的清声悠长不绝,肃穆之意油然而生。
叶楚早早地起床,在院子里四处走动。
他藏在青马寺中已经三天,今日正是中元佳节。
三天来,慧岸时不时地就向他传道宣佛,余觞也每日都来看望。
“施主何故起得这样早?”
叶楚转身看去,只见慧岸大师双手合十正在向他致礼。
他赶忙回礼,说道:“没有什么原因,只是睡不着罢了。”
慧岸笑着说道:“哦?若是因为寺里晨钟吵醒了施主,那我可得好好谢罪。”
“大师哪里的话。”叶楚摇头说道。
二人相视一笑。
慧岸接着说道:“施主今日伤势可好?”
“已无大碍,大师正是妙手回春,这些天来有劳大师。”叶楚说道。
三日来,慧岸每日都用佛门心法助叶楚康复,草药更是不停,叶楚说这话也是由衷而言。
“施主客气了——不知施主现在是否得空?”
话这样说,摆明了还想继续宣佛。
“今日起得虽早,却还没用过饭……”他尴尬地说。
慧岸摸了摸光头,有些抱歉:“是我老衲欠考虑了,这就吩咐把早饭送到客房去。”
说完,慧岸便自己吩咐去了。
叶楚继续百无聊赖地逛着,沿着回廊出了院子。
打开一扇小门,他走进一间说不上大的室殿。
有四尊佛像,安然地坐在那。
青马寺里供奉着石尊者像,前寺偏座有十几尊,皆是这二三十年所修。
而最幽深的后殿里,也供着四座,是百年前青马僧人亲手所修,叶楚此时看的,便是这四座尊者像。
殿内的石尊者像上,最初涂着金漆,纵然没有风吹雨打去,也同样被时光剥落了金漆,露出里面的石质,在昏暗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慈悲却又可怕。
叶楚凝视着中间一座佛像。
佛像双眼微睁,流露出无比的悲悯。
是在悲悯眼前的少年?还是悲悯可怜可悲可叹的世人?
一股安静而祥和的气息在叶楚灵台蔓延开,只是看着佛像,居然就有这般平心静气的作用?
佛像前有一个蒲团,叶楚盘膝而坐,仔细地看着这尊佛像,看了很久。
不知怎的,叶楚突然注意到了佛像双手结着的印记,鬼使神差地想要去模仿它。
两手分别以四指握拇指于掌中,左手伸出食指,再以右拳握左手食指于胸前。
一股肃穆祥和之意由掌中生出,却淡淡散去,好似不曾出现过,却在叶楚的周天静脉中不停地运行着。
胸前的伤口似乎也不再隐隐作痛,叶楚现在只有安静祥和。
叶楚一直在模仿着这手印,双手不停地变化着,明明塑像的手印不曾移动,叶楚却不知道为什么,或者说此时的他自己也没有发觉自己的手印已然变化。
从晨光熹微变成烈日当头。
叶楚突然从一片祥和的灵台中清醒过来,看着自己的双手,重新变回了最早时候的模样,和塑像一个模样。
他再看向左边的塑像。
双眼似睁不睁,悲悯而不失严苛,一股威压悄悄弥漫。
像是不忍处罚却不得不动手的长者。
叶楚学着雕像的模样,双手中指无名指弯曲,与拇指相接,尾指与食指翘起,双手像是鸟喙,在身前交叉。
佛之慈悲与严厉在这手印里得到统一,佛不嗜杀,却同样降魔伏妖。
惩恶,不也是扬善?
叶楚感悟到了手印里的情感,若有所思。
他看着佛像说道:“愿为善而惩恶。”
已过午后,院里的和尚们正在念着梵音,清净悠扬。
后殿里的叶楚却听不着,不留意。
沉浸在手印的修行中,他连腹中的饥饿都感受不到,更何况这本就是外物的梵音?
面容狰狞,怒目圆睁,手中结着一个复杂的印,一股威严肃杀气息从石像指间喷薄而出。
叶楚下意识地想要躲避这恶狠狠的目光,最终却也努力克制,睁大双眼直直地看去。
他意外地发现,自己的眼睛忽然模糊起来,想要记住的手势样子,在他灵台中留不下半点痕迹,却挣扎地想要记住,却不能记住。
双眼越发干涩,叶楚拭去因过度干涩而自然渗出的泪花,却突然感受到一阵刺痛。
无奈之下,叶楚只好暂时放弃,想着稍后像慧岸大师询问便是。
第四座印,佛像不见恼怒,只是淡然。淡然对魔,平淡降之。
叶楚同样是按照手势结印,却意外发现气海有些不稳。
忽然,叶楚感受到真元在体内翻涌,涌向指尖。
中指弯曲,拇指压住中指,其余三指竖立。
想着,也就这样做了。
叶楚右手结出该印,掌心向前伸去。
涌动集中在手掌的真元一股脑儿地喷去,却有一道肃穆的气息生出。
轰隆一声响。
三个佛像尽皆裂碎,成了一堆碎石,只留下那尊叶楚学不会手印的金刚怒目像安然无恙。
叶楚愣愣地看着眼前,不知所错。
“智拳、期克、降魔三印,一日之内参得,施主果真佛缘深厚。”
殿外传来慧岸难掩惊喜的声音。
“大师,这是……”叶楚疑惑道。
慧岸走近,说道:“施主入殿不久,便进入了参悟的无上境界,老衲没什么能帮得上的,就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施主最先修得的是智拳印,也被我称作去念印,修行可平心静气,可消除万千烦恼,不因外魔加身,可参佛智慧。”
“至于期克印,可得降魔伏法之效,蕴含着万千威压。”
“至于最后的降魔印,则是传统的佛门降魔掌印。”
“三印一日习得,施主智慧令人惊叹!”慧岸感慨道。
叶楚被夸得有些害羞,却注意到碎了一地的石子,说道:“倒是坏了这四尊佛像,请大师责罚!”
哪知慧岸摇了摇手,说:“施主自有佛缘,这塑像经历百来年,毁在此时自然也是它们的缘,又何来责怪?”
慧岸大师不作责怪,叶楚却更加自责,想着这佛像流传百年,自然是宝贵无比,现在却只剩孤零零的一座佛像,这等损失又怎么能够一语带过?
慧岸打断了叶楚的思虑,说:“佛门手印需得真言相助,过几日老衲再一一告知施主。”
“为何不是现在?”叶楚问道。
慧岸微笑道:“已经入夜,又何争一时?贪多嚼不烂,胀着肚子可不好受。”
他点头称是。
“再说施主连早饭都没用过,饿着肚子也不好受啊。”慧岸笑道。
一提及吃,叶楚也忽然反应过来,连肚子都一并苏醒,发出不争气的叫声。
叶楚无比尴尬地再次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