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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鏖战大隗山

而此刻田承嗣也是举棋不定,虽见眼前唐军大营静悄悄地了无声息,估计是毫无防备,但又担心唐军有可能提前做好准备,伏兵就在附近。踌躇良久,还是马鞭一挥,身后数千精锐步兵呐喊着冲入唐军营寨!

不一会就见营中火起,唐军士卒受到突然攻击,惊慌失措,狼奔豕突,煞是狼狈。田承嗣见此情景,不禁打消了心中疑虑,令大队人马冲上前去扩大战果。

此刻,在密林深处,唐军的斥候正匆匆往返,汇报最新军情,

“报节度大人!田承嗣兵分二路,一路往我军寨后插去,一路正面杀来!”

“报将军!敌军二路人马已与我军阿史那摩真部队接战,我军佯作败退,阿史那将军正逐步将田承嗣主力引向包围圈!”

“报!敌军牵制部队已对我军发动攻击,李纯臣将军正率部抵御!”

青苔努力压抑住狂跳的内心,尽量用平静的腔调说道,

“再探再报!”

转身传令埋伏在山谷两边的一万二千擘张弩手做好战斗准备,又令埋伏在密林中的三千精骑待命出击;而后跳荡队四千人、驻队三千人等待命而动。

而此时,李纯臣正率领一万阻击部队,往唐军营寨背面阻击企图进行前后夹击的叛军。青苔往北望了望,隐隐听到有杀声穿来,估计已经在进行激烈的战斗。而这时,青苔正前方的山谷中,开始有溃散的唐军沿路逃奔,青苔的心一下子提上了嗓子眼,下令诸军立即准备接敌。

此刻,田承嗣的三万大军正一路杀入唐军大帐,追亡逐北,好不痛快!许多唐军只恨爹妈没有少生两条腿。初次战斗,就缴获大批辎重,痛歼唐军。

据率军夹击唐军的田悦派人报告,已与唐军大部接上火,望尽速杀入唐军正面阵地,好收前后夹击之效,痛歼唐军!

此时,田承嗣已经不再犹豫,大刀一指前方,用他那粗粝的嗓音狂叫道,

“有能先冲破唐军阵营,率先与田悦会师者,赏千金,封万户侯!”

叛军士卒一听,就像打了鸡血一般,发狂地向前猛冲,而叛军骑兵也如一道道闪电,飞速地朝谷中冲来!

见敌军大队人马已经冲过谷口,料想叛军大部已经进入包围圈,青苔一声令下,谷口两端冲出两队精骑,而在谷中的唐军一万余擘张弩手也万箭齐发,登时就有上千叛军倒下!而其余叛军经此突袭,阵型大乱!青苔命令陌刀军趁此良机,冲入敌群杀敌!只见膀大腰圆、身形彪悍的唐军陌刀手,手执巨型长刀,一个个凶神恶煞般地冲入溃乱的叛军阵中,在劲弩的配合下,转眼间就将叛军分割成上百个小块,而后展开追歼围攻!

青苔看在眼里,喜在心头,又怕陌刀军有失,于是派预备队也全部压上,力求在最短期间内扩大战果。

田承嗣率军正要追歼残敌,不料突然中了埋伏,眼见从山谷两边居高临下源源冲出的唐军部队,正不知其多少,看看自己陷入重围的三万大军,田承嗣心中惊慌,在亲兵的保护下,且战且退。

青苔远远望见叛军牙军正簇拥一员金甲金盔的彪悍大将,料是田承嗣无疑,急忙抽出五百牙军,令斛律摩支率领,紧紧追袭田承嗣!而田承嗣见唐军分兵来攻,心中惊惧,不敢恋战,拨马便走。

其余叛军见主将败走,军心大乱,唐军趁势加紧围攻,骑兵、弩兵和陌刀手密切配合,对被分割的叛军进行围歼。

青苔也亲率五百牙军,居高临下指挥诸将分兵合击,务必不使叛军一人漏网!担心叛军侧翼攻击部队万一突破阻击线,从背后兜击我军,遂急命契必何缭率五千弩手,赶往帮助稳定李纯臣部防线。

这时,再看谷中,到处都是唐军追亡逐北的场景,虽有少数叛军悍卒在拼死抵抗,但也有相当一部分叛军已经失去斗志,不是掉头逃跑,就是跪地投降。

唐军见此,士气更加高涨,唐军弩手射出的密集弩箭几乎编织成了一个绵密的箭网,带着穿破空气的凄厉声,争先恐后地和叛军将士进行亲密接触。叛军除了被严严实实包围的士卒,别无它法需要拼命死战之外,其余但有退路的敌军都毫无例外地且战且退,徐徐向谷口退去,虽然每挪动一步都要付出几十、甚至上百具尸体的沉重代价。

青苔也显然看出了敌军的图谋,急忙令萧万德抽调三千精锐弩手,急行军赶到谷口南端拦截溃逃叛军,务必最大限度地杀伤敌军。而此时,谷口北端的阻击战也打得残酷异常。一万五千唐军,对阵二万叛军,一个是誓死阻击,一个是拼命穿插;一个是决心保家卫国,一个是企图祸乱山河;一个是中原精兵,一个是塞外悍旅;双方打得是难解难分,阵地几易其手,阵地外围,唐军和叛军都已经遗尸数千,血染沟渠。

让青苔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田悦所率叛军在经历了重大伤亡后,终于冲破了唐军阻击线,横刀跃马地直冲唐军阵后而来!

眼见唐军正在围歼叛军主力的节骨眼上,青苔猛然想起自己随军还带了二十架车弩,这种大概是中国古代威力最大的弩之一,发射时,将十张一米长的劲弩安装在车架上,以数人绞动其后部轮轴张弓装箭发射。

据《北史·源贺传》记载,北魏文成帝时,源贺都督三道诸军屯守漠南,“城置万人,给强弩十二床”。所用箭以木为杆,铁片为翎,号称“一枪三剑箭”。许多时候,唐军用这种车弩攻城,劲弩可穿透城墙砖石,将躲在墙后守城的士兵钉死在墙上,其射程一般可达可达三百大步(约合570米),是中国古代弩类武器中射得最远的。

青苔想都没想,命牙军迅速将车弩推出,一次装上了二百支闪着寒光的长弩,而后就在叛军骑兵呐喊着高速冲向唐军步兵的危急时刻,车弩一齐发射!只见数百道寒光直冲叛军人马而来!

冲在最前面的叛军躲闪不及,连人带马被洞穿胸、腹而过,溅起片片血花;而劲弩穿透人、马身体后犹劲道不减,马上又再接再厉地穿透第二个、第三个叛军的身体;有的车弩弩箭惯性太大,居然从马腹钻入,将正在马上疾驰的叛军穿透,而后连人带马钉死在山谷岩石上!肚腑肝肠,流满一地,见了煞是触目惊心!

叛军骑兵正高速冲向措手不及的唐军,本来以为万无一失,却万万没有想到会遇到如此厉害的强弩!一时间方寸大乱,而前面的战马和骑兵倒下,后边的骑兵却刹不住,碰到前面的人、马身上,撞得人仰马翻!青苔趁机率五百牙军冲下山去,拦住漏洞缺口!

而山下的唐军陌刀手也迅速从最初的慌乱中回过神来,自动地分出一支人马,加入到堵截叛军田悦部队的战斗中。而远处,原本担任阻击任务的李纯臣部队又已经源源赶到,加入对田悦叛军的围攻之中。

不能不承认,这支叛军的确还是训练有素,虽然被围攻,仍然能够保持较高士气,所谓困兽犹斗是也。青苔不禁暗暗揣测这支部队,正是田承嗣的精锐突击力量。青苔一咬牙,本想调回大军围攻这支叛军,又怕其他战场吃紧,无奈何只得各自为战。

战斗从中午一直持续到晚上,又从晚上打到第二天早晨,双方都已经精疲力尽。双方都感到无法彻底消灭对方,于是遂各自构筑阵地,开展长期对峙。而青苔也担心被拖在此地,会影响对于东都洛阳侧翼的保卫,使得李归仁部乘虚而入。因而,青苔命令诸军在谷口收紧口袋,而后从谷中撤离,以减少战斗伤亡。叛军见唐军后撤,便跟在后面想趁势冲出谷口,于是接二连三地对谷口唐军阵地发起猛攻,但在被瓢泼而来的绵密箭雨射倒一片片后,终于无可奈何地退回谷中。

口袋终于扎紧了。

而此刻两军都已经筋疲力尽,如果现在有任何一方的援军到达,则基本上就可以决定战局命运了。

这天晚上,暴雨又骤然而至。青苔本想趁此机会组织部队来个反冲锋,彻底解决这支叛军----据对叛军整体情报的判断,除了田承嗣率领不到一万人逃走之外,其余四万人都被围困在谷内,而根据战场形势分析,叛军至少已经战死将近两万人,其余两万人也是多数带伤,在此情况下,只要再接再厉地猛攻一天一夜,叛军就应该能够被彻底解决。

但是,这次老天却没有再垂青唐军。

大隗山进入到五天四夜的当口,斥候来报:叛将张孝忠率部三万,正星夜往这边赶来,预计四个时辰后就能抵达战场。青苔心中猛地一沉,思虑再三,还是决定不能拿疲惫已极的部队冒险,下令诸军边打边撤,交替掩护,在进行最后一次猛烈的进攻后,撤往颖阳,同时命令各部队顺便大致检点一下杀敌人数以及自身损失状况。

三个时辰之后,青苔率全军成功地撤出战斗,往颖阳进发。

而这次伏击战唐军以五千余人伤亡的代价,换来了歼灭叛军二万多人的重大胜利,先后重创了叛军李归仁、田承嗣部,又赶在张孝忠叛军来到之前,成功地跳出了包围圈。汜水关守城战、伏击李归仁骑兵战及大隗山之战,共计歼灭敌军三万多人,自身伤亡也超过一万五千人。青苔命人做成露布,驰往东都及长安告捷。

青苔大军此刻只剩下一万余人,且都是伤病疲惫,一路上迤逦向颖阳而来。青苔骑在马上放眼望去,走过一段山谷后,眼界豁然开朗,只见一片原野之上,地势平坦,前面弯弯曲曲有一条小河,周围点缀着四五个村庄,依然可见炊烟袅袅,田地里还有耕牛,并可见星星点点农人劳作。

青苔大喜,命斥候持唐军大旗先进村探查,后令部队到村外小河边就地休整。

不料,片刻间,斥候回报,村民见大军掩至,连唐军大旗都没看清,就四散惊慌遁逃,问如何区处。青苔与身边诸将对望一眼,哈哈大笑起来,一挥马鞭,

“进村!”

一万余唐军此刻来了精神,纷纷奋勇往前跋涉而去,须臾之间,已到村外。

青苔令部队就地宿营,埋锅造饭,原地休整;而后,率契必何缭、阿史那摩真、李纯臣、萧万德诸将并三百牙军,入村探查。

这是一个十分典型的北方乡村----

村口一颗老槐树,已经被放倒,不知道是不是村民为了警戒敌情用的;槐树旁边还有一座石碾、一口水井,井外还有东倒西歪的几只木桶,木桶旁边还有新鲜的泥土印迹,看来这里的村民们也是刚逃走不久。

入村之后,只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土路,两边次第是农人的茅舍,低矮的土墙,从门外就能望见里屋的样貌----同样是茅屋一间,院里有鸡舍、羊圈,有的家里还有头牛,旁边有一座更矮些的房子,上头砌着一座土烟囱,想必是厨房。

青苔等人不一会就走到村子中心,只见一南北,一东西两条交叉土路将村子划分为四块,虽然都是弯弯曲曲,但大致还是能分出方位。

此刻,偌大个村子除了青苔一行之外,显得空空荡荡,许多庄户人家厨房冒出的炊烟还没有散尽。

青苔令放出十余个斥候,散在五里之外警戒,又命牙军分头占据村口有利地形,转身率领诸将返回河边,此刻大家都人困马乏,也迫切需要休整了。

此刻早有侍卫献上美食美酒,诸将一见,眼中泛光。

青苔眉头一皱,吩咐将这些酒食分给伤病将士,命取出军用水囊、炊饼等军食,以此充饥。

诸将心中怏怏,但都不敢明言。

这时,河边早已是三三两两的唐军营盘,一万多人的唐军将士,或侧卧在草地旁、或蹲坐在河边、或伫立在土岗上、或趴

在树荫之下,一边吃着军粮及刚烤好的随军携带的牛羊干肉。这边早有斥候以银针测量河水是否有毒,检查之后确定无虞,方让将士放心饮用。

此刻,青苔也仰面躺在一片槐树绿荫之中,连日来的激烈厮杀,也早就压垮了自己的精力,刚刚吩咐了一句要交叉站岗,就一头倒了下去,倦极而眠。

诸将纷纷悄悄离开,为的是不打搅青苔的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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