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隆冬,安都早已覆在一片清冷之下。往日里,人声鼎沸的街道上只有星散的几个小贩,往来只有稀疏几匹马。在这密布着楼阁府邸的中心,一座富丽堂皇的建筑物赫然在人眼前。
洛王府,这座城池的最中央。人们皆知,府中住着的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浔阳洛王,官盛一时,权倾朝野。往常,那朱红色的大门鲜少开启。只今日,洛王府门前却热闹异常。经过的人们偷偷瞥一眼后,就都若无其事地走开了。人活在世唯一条命而已,皇家之事诡谲,谁人都不想因多管闲事而遭殃。
王府之前,小厮忙着搬着府中的各样东西,各房的管事站在一旁大呼小叫着,倒给平日里了无生气的洛王府添了些许人气。嘈杂的喧闹声中,这一切都是那么不起眼。“管事,今儿这些物什也不知能不能搬完呀。这皇上也不知怎的,咱在这安都呆得好好的,这怎么说回京都就回呀。”一边,在众人看不到的角落,一个小厮偷偷问着身边身着华服的管事。
那管事瞥了小厮一眼,低声喝道“这主子哪轮得到咱们这些下人掺和,做好自己的事吧,可仔细着些你的脑袋。”话落,老管事恨铁不成钢地补充,“现如今王爷位高权重,除那锦王一支可与王爷相较,再者那锦王终究是异姓王,难保没有异心,此次召王爷回京恐是京都有变,皇帝想制衡锦王一脉,何况近几年王爷势力壮大,今儿之事早晚都得来呀。“管事叹了口气,似是自言自语”都道皇家人心凉薄,却奈何普天之下,一山不容二虎啊,唉。。。还不早些去干活,待会侧妃找不着人,可有你好受的。“
听得入迷的小厮冷不防吓了一跳,打了个寒颤瞬时清醒了许多:”谢管事提醒,这便去了。“看着匆匆离去的身影,老管事摇了摇头,眼中满是苍凉,他也是那般一步步爬至今日的,自知多说多错,然而今天他却多言了,也不知是有感而发亦或是想提点提点他,今后便都与自己无关了,老管事不禁想起刚才自己叹皇室人心凉薄,不免又笑了,这世上何处人性为善过,笑着笑着也都不在意了,看着忙碌的小厮,感情不达眼底。。。这,也在皇家啊。
暗中一双眸将这发生的一切看得分明,若有所思地笑着,从侧门进了洛王府。府内一派热火朝天,丫鬟小厮都在各忙各的,平日里甚少出房的侧妃和姬妾也站在一边,不时对着小厮们指手画脚“可小心着点,这可是王爷赏赐的物什,要有什么差错,仔细你的皮肉。”穿戴不凡的貌美女子瞥了眼身旁的丫鬟,笑道。眼里是一贯的冰冷,不经意地朝一旁瞧了一眼,却发现一身黒服的女子笑意盈盈地望着,禁不住吓了一身冷汗。
貌美女子登时屈膝请安“妾身请扶疏郡主安。”便低头再不敢多言。
“月夫人,雅兴。可不知夫人为何不敢正眼看本宫呢?难不成心中有鬼,不敢?”扶疏不在意地笑了笑,倚在一边的朱红柱上,看着低眉顺眼的月夫人,笑得越发灿烂。“前些日子,夫人可为本宫送了份大礼呀。不过不管无意也好,有心也罢。还请夫人以后做事,思量再三,再不济也要请房中的小厮打听打听本宫的喜好吧?”
“多谢郡主提点,妾身不敢再忘。”月夫人唯诺道,闭上双眼,掩住眼中藏不住的不甘和怨恨。
“知道便好,本宫想那次的事是夫人房中的管事的失误罢,罚他们便好,不过也不劳夫人费心,交由本宫处理就好了。可有异议?”扶疏直了直身子,望着眼前忙碌的小厮和丫鬟,眼里不带任何感情“还望夫人以后可仔细些,管好自己房中事务,可别哪天又出了这等岔子,平白惹人笑话。”别有深意地看了眼周围窃窃私语的妃妾,提步远去,再没看月夫人半眼。
听着周围故意发出的嗤笑声,月夫人不禁捏紧了手中的帕子,深吸了口气,唤来了贴身的丫鬟”兰心,将管事带去郡主那。”说完,就头也不回,回了自己房中。留下看完好戏的妃妾依旧在议论纷纷。
扶疏匆匆地走在府中,周围的下人们,纷纷向她请安,在这喧哗中越让她觉得自己与这府中的一切是那么格格不入。快步走进自己房中,这才有了片刻安宁。想起刚才在府门前见到的一幕,嘴角又挂上了面具般的假笑。她知道,王府里不乏一些贪得无厌之人,也有一些看得明了之人,但这都是无用的,在这里要活得长久,只有揣着明白装糊涂,这唯一活路。
房中贴身的丫鬟已候在一旁,备好了热水,扶疏朝四周张望了下,端起一边的热茶抿了口“怎的就见你一人,子书呢?这会儿也不知去了哪。”站直身子,走到一边的暖炉暖手。
“郡主,这会书姐姐大约在王妃处呢。今儿一早,郡主刚出府王妃就差了人让书姐姐过去,说是迁京之事繁琐,要书姐姐过去帮忙。”接过扶疏递过的茶杯,小丫鬟恭敬地立在一旁。
闻此,扶疏眸里暗了暗,却也不再多言,望着眼前忽明忽暗的火星,久久沉思。
府前,兰心快步走向其中的一位蓝服管事,低声在耳边说了什么,只见那管事的脸色瞬时变得煞白,嘴唇也失了血色,颤颤巍巍地瞧了眼兰心,发现后者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时,已是面如死灰。闭上眼,过了许久才算缓过来,只是再无刚才的气色,认命般跟着兰心进了府。身后,似有阵阵叹息,只这感叹不知是为他,还是为也如此这般命运莫测而发出感叹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