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道蜿蜒,多为断崖,少年肩扛黑棺,一步一行。
他披头散发,臂膀在发颤,身上的玄色衣服早就被荆刺丛林撕裂了,他迈动的双腿在打颤,走的极为艰难,随时都可能倒下。
他的警觉远超常人,像是与生俱来,这让他避过了很多凶险。
噔、噔、噔······
远处奔跑的声音渐行渐近,依稀能嗅到血腥和泥壤的气息。
少年像是不曾听闻,缓慢的双脚踩出很深的脚印,他不看方向,遇水淌水,遇埂跨埂,他也不知自己要走去那,只是一双腿在不停的走。
碰,少年跃下三丈高的断埂,由于肩扛重物,脚下巨石都被他踩崩,他的双脚早就血肉模糊了
“玛雅,撞鬼了!”蹿出荆刺丛林的柳族小姐刚好看到这一幕,瞬间大叫,掉头就跑,已经东南不分,可想她着实被吓得不清。
少年回头看了一眼,继续前行。
不多时,柳族小姐又跃出了灌木丛林,当然还有那紧随其后的凶虎。
看着堵在下路的凶虎,柳家小姐强提气劲,挥剑杀出,只是她的剑早就断了。
碰,碰撞一触即发,只是柳族小姐一身气劲早就因为动用聚力符文而干枯了,此时,她像是鸡蛋碰到石头,瞬间被弹飞老远,十分狼狈。
强行稳住暴退的身形,柳族小姐吞了三粒金灿灿的药丸,一身气势骤然暴涨,可她遭到了反噬,面上气血上涌、泛红,薄唇不住咯血。
增气丸,虽然能瞬间提升战力,但药力太猛,对身体有不小的创伤,很少有人会吞服,看样子,柳族小姐也是被逼到绝路了。
嗤,凶虎犹如雷电般迅猛般飞扑,要是被扑到,估计铁打的身体都会散架。
柳族小姐脚下发力,可她不是杀向凶虎,而是斜身闪人。
“终于甩脱了。”
再度跑了三里路,柳族小姐松了口气,脚下的速度也缓了下来,可再行一里路,她整个人都懵了,她遇到了断崖,她不得不绕道。
“这,这······阴魂不散!”
现在柳族小姐的心态不知该如何形容了,她在一里外的断崖上竟然看到了那肩扛黑棺的披发少年,夜色里他就如同幽灵般。
而且情况还很糟糕,前面隆起的山崖挡住了她的前路,她不得不走回头路,寻找其它迂回下山的路。
山崖上的少年眉头紧皱,他也遇到的同样的情况,前路是深不见底的深渊。
“碰!”
地面大震,仿若地震,坚硬的山崖都被崩出数道裂痕。
“太吓人了,我竟然看到了恶鬼轻生,想再死一次。”脚下踉跄的少女回头,更是看到了心惊的一幕。
扔下黑棺的少年竟然从三十丈的山崖跃下,毫不拖泥带水,像是大石板砸落地面。
噔、噔、噔······
柳族小姐踩着绣花长靴狂奔,一刻也不想呆在此地了,可不多时,她又返回来了,是被凶虎逼得倒退回来的。
“太邪乎了。”
不为其他,就因为那少年不曾摔死,而且一步一行,艰难的走了过来,她真是大气都不敢出了。
“血腥的味道,难道他是人?”看着腿骨开裂的少年,皱了皱眉的柳族小姐心神松缓,可另一个念头再度攀爬心底,“可三十丈,不动用护体罩气,那怕胎息修士都会摔得肢体残废,他不是人。”
“滚!”
少年开口,虽然声音低沉、沙哑,甚至生涩,但柳族小姐还是听清了。
看着不断走近的少年,柳族小姐心里很不是滋味,何时有人这般呵斥过她,不过另一个心声还是让她挪移了脚跟。
“滚!”
少年说的还是同一个字,而此次针对的是挡在前面的凶虎。
“傻子,绝对是个傻子。”柳族小姐醒悟。
轰隆隆,却是寂静的沉默后,人、兽像是有着某种特殊的默契,齐齐奔跃,瞬间相撞,黑棺跌撞,压碎了巨石。
“铁打的身子骨也扛不住刚才的撞击,这还是人吗?”柳族小姐心底发毛。
理由无它,地面被少年踩踏,凶虎被震飞,最重要的是她依旧未曾在少年身外看到护体玄气。
噔、噔、噔,少年奔跃,抡起棺柩,几个跳跃,已经杀向凶虎。
碰,棺柩掩杀,冲势骇人,深具上万斤力,整个动荡的地面都被崩出数道裂痕。
“他究竟何种境界了,竟然依靠体魄就能爆发上万斤力?”柳族小姐非常吃惊。
雨幕挂卷被横扫,溅起两丈之高,两道拼杀的身影太快,刹那就交手二十击。
“嗤!”棺柩被震出战场,砸塌岩面,跌落出几件大红大紫的衣服。
退了两步才稳住的少年喉咙发甜,心胸如同擂鼓起伏,心间滚涌血液再难以压制。
“吼!”
凶虎发狂,瘸着后腿、前腿再此猛扑。
少年箭步步如弓,避开凶虎,骑跨在凶虎背脊,双腿发力夹紧虎背,一手揪着虎皮,一手捏拳猛砸凶虎伤口,他和凶虎纠缠,更像一个山涧凶兽。
他早就发狂,一双倒竖的眼目已经变得猩红,他是个武者,那腱子肌如同小山包突起,爆发的每一击都可能是上千斤的巨力。
“他不是人!”柳族小姐再度得出结论。
吼,虎啸冲荡整个山岳,凶虎刹那施展“驴打滚”的技巧,试图逼下身上的少年。
咔嚓,一棵腰杆粗壮的大树被撞断,震动地面,碰,山崖边际,巨石崩裂,两道纠缠的身影依旧未曾分开。
此时,血水已经染红地面,混着雨水流淌成河。
“疯了,疯了,一人一兽早就疯了。”
柳族小姐心绪难平,就连脚下山岩在开裂她都毫无察觉,此时相当危险,山岩随时都可能塌陷,她显然已经忘了自我。
碰,匍匐在地面的凶虎喘息,眼窝都被砸塌了,口鼻都是血渍,它的脊骨都被少年抽出体外,已经软了。
轰隆隆,原本已经风平浪静的山崖坍陷,黑棺坠落山崖,棺盖也尾随一块块巨石沉落万丈深渊。
“他已经力竭了!”柳族小姐轻语,甩出了长鞭。
“你······”
被长鞭勒回崖端的少年艰难开口,脸面一阵白,一阵紫,最终红如烧炭,他捏拳,一副拼命三郎的模样。
“啪!”柳族小姐身体错开,条件反射般抡起手掌向劈头盖脸的少年抡去,一记大大的耳刮子。
“阿嚏!”
少年被打得牙口血沐狂飙,两眼翻白,顿时晕了过去。
“这······”柳族小姐愣了愣神,“那个,那个,实在对不起。”
看着勒在少年脖颈上的鞭子,柳族小姐才醒悟,急忙帮少年解开鞭子,喂了少年一枚疗伤丹药后,看着这个比她还矮小、瘦弱的少年她又发愁了。
“仅凭一枚下等凝血丹终究难以起到作用,要是不找个避雨的地方为他清洗、包扎伤口,他迟早会废掉的。”
少年的伤势太重了,臂膀骨折,背脊血肉模糊,手骨已经裂开,腹部、胸腔也被利爪洞穿过,可以说全身肌理没有一处是完好、不带血的。
思忖的柳族小姐冒雨捡了一些断木,做了一个简易的担架,用长鞭拉着少年向来时的路返回。
还好,在不远处,她找到了一个溶岩石洞。
进了石洞,柳族小姐并没有立马停歇下来,她立刻取来清水,可看着少年腿根这些要紧的地方,她又微微迟缓,最终又像是下了什么决心,她咬咬牙撕开了峰伤口处的衣服,开始给少年清洗伤口,然后上药,裹上纱布。
她一切动作娴熟、有序,当忙完一切,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她满头汗水,此时她才有空余的时间褪去身上的蓑衣、斗笠。
“雨水太大,脚印多半早就被冲没了,也不知丁叔他们何时才能找到这里?”
一身玄服的她极为高挑,葱茏黑发如同瀑布,双眉如画,一双剪水瞳孔更加清澈如如湖泊,她出尘,如画中谪仙。
······
不知何时,芒芒苍林透起微光,莎啦啦的暴雨,亦或者远处滚涌的洪流掩都盖了其他的声音。
“这颗树上有纵向剑痕,上窄下宽,是为上山的方向。”扶着树干的柳丁道。
行走莽林,都有特殊暗记,而在树干上刻印标记、去向,这不易于走丢,也有利于提醒同伴自己去往的方向。
不过要在上百颗树木上找到印记,真的太难了。
“就是这里,曾经发生过争斗。”一行人的脚程很快,已经快要登临山崖之顶。
“四处散开,不要放过任何印记。”柳丁吩咐道。
“是丁叔吗?”
洞外的声音很大,柳族小姐走出洞外。
“小姐!”
寻着声源,柳丁带着柳族铁卫、还有其他人找了过来。
柳丁七尺来高,相当壮硕,国字脸,浓眉大眼,唇厚额宽,相貌憨实,但眸子却闪烁着睿智。
“这次折损了多少人?”柳族小姐问道。
“六个族人,至于雇佣的人倒是没事。”柳丁叹了口气,“奔波了一夜,要是小姐想要休息的话,我们守在这里。”
“苍林现在看似平静了下来,实则危机四伏,凶险难料,我们还是要尽快赶回城镇。”柳族小姐摇了摇头,“另外,昨夜丢弃的药材、骨器和兽皮都有人提前预定过,现在得尽快赶回去向父亲通个气,以便通过其它渠道尽快做打算。”
“丁叔,你随我进来,我有事情要交代一下。”柳族小姐继续说道。
不多时,两人进了石洞。
“小姐,他是谁?”柳丁看到了躺在硬石上的少年,他的神情并不是那么好看,有些事情他也不好得说。
“他昨晚救了我,特殊情况,别无办法,再说你我都是修真之人,不外乎这些!”柳族小姐道,“把他送回城镇,替他处理好伤势,算是还了这段因果。”
“我知道了。”柳丁道,他做事果断,已经走去扶起少年,放到背上。
“天哪,那人是谁,怎么会在洞里,莫非昨夜他与柳族小姐共处一室?”
洞外,众多青年已经骚动。
“他全身裹满绷带,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到底错过了什么?”
“难道他昨晚同柳家小姐‘打了’一架,被重伤之后,柳族小姐又于心不忍,替他包扎了伤口?”
“倘真两人因此而生了爱慕,我宁愿自己被柳族小姐乱刀砍死,以博取一丁点记忆。”
众多青年七嘴八舌,柳族小姐爱慕者众多。
“备一匹马,用来乘托他。”柳丁大脸顿时泛黑,打断众人议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