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景色飞快地流逝着，陈缚墨先开马车窗帘的一角，看到有不少民众还追了过来。
“我这是变得受欢迎了？”
即墨羽灰在闭目养神，过了一会儿才答道：“普天之下，实力为尊。见识你的实力之后，熟还敢惹你。”
“实力吗……”陈缚墨托起下巴想了想觉得确实如此。陈缚墨是有些固执但他绝不傻，来京都的数万里路上人心冷暖他也并非不知。
论世间最毒，莫过于人心。
无论是书中还是师叔都曾说过，不要将真心随意托付于人。就是凭着这句话，陈缚墨才能算是平稳的渡过这段旅途。
马车停了下来，在两人都下车之后，车夫就迫不及待的赶着马儿回去交差。回宿舍的路上，即墨羽灰一路搀扶着陈缚墨。此时仍是课余，许多弟子都下课了，在听过院监和副院长带来的消息之后看向陈缚墨的眼神很是奇怪和难堪。
将陈缚墨搀扶到床上后，即墨羽灰就回去休息了。
陈缚墨也很快的沉沉地睡着了，这一天对他来说，是迄今为止体力耗费的最为竭尽的一天。
在梦里，陈缚墨梦到了过去。那座生活了十几年的道观，那条每日取水洗漱的溪水，那个教导自己成长的道士。
那个熟悉人生。
……
……
“这就是你想要的？”
周围的景色忽然暗淡了起来，墨色在陈缚墨眼前覆盖蔓延着。
过了一会儿，漆黑的世界开始变得明亮，突如其来的白光刺眼的让陈缚墨看不清世界。
视线恢复后，这个世界才变得清晰了起来。
这是一片风平浪静极力眺望也看不到边际的汪洋大海。
海天一色，都是湛蓝的天蓝色，平静的海上仿佛一面镜子倒映着陈缚墨的身影以及那叶孤舟。
陈缚墨就踩在海面上，柔软的海上此时如同岩石一般坚硬。
陈缚墨先是惊了一会儿，确认不会沉下去才向孤舟奔去，一路跑去，小小的水花溅起、小小的涟漪也泛起。
停在了在距离小舟几米的位置上的陈缚墨对着孤舟上的那人平静施礼。
“您好。”
陈缚墨很惊异自己居然不会结巴，舟上这人明明自己是第一次见到却仿佛早已认识。
“何事？”
“请问这里是哪里？”
舟上那人瞥了一眼陈缚墨，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你的识海。”
我怎么会来到自己的识海？这个人又怎么会在自己的识海？他应该没骗我吧？
陈缚墨的脑内瞬间跳出了好几个问题。
“那您是？”处于对方可能是个骗子的怀疑，陈缚墨下意识的向后退了几步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低。
那个男人撇嘴一笑，嘲弄的看着陈缚墨：“你师叔没告诉你吗？在你识海的可只有我一个。”
“你是……”陈缚墨的声音在颤抖。
直到此刻，陈缚墨才终于想起这个声音和在诸院会武的会场的声音是一样的。
直到此刻，陈缚墨才终于想起在自己认识的人中并不是全是好人……
那个唯一的坏人，那个与自己相识已经十四年的坏人，在自己的识海！
自己的识海有个恶魔，这是陈缚墨早就知道的事情。
恶魔会在自己及冠时将自己的意识吞噬，“陈缚墨”会就此消失，继而代之的恶魔占据自己的身体……
“……那个恶魔！”陈缚墨直接瘫倒在地上，眼神中充满了绝望与恐惧。
男人裂开嘴笑了起来，看着就像鬼面的恶魔。
“答对了……作为奖励在你的意识消亡时让你痛快点怎么样？”
“……不是说，在及冠时才……”陈缚墨挣扎着，可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明明想要逃走两只脚却根本不听使唤。
就在这时，海水突然暴动了起来，卷起巨大的海浪，原先晴朗的天空此刻也变得乌云密布。世界又暗淡了起来，只不过这次仿佛是世界末日。
闪电的光芒让男人的脸变得更加清晰深深烙印在陈缚墨的眼睛里。狂风暴雨下那一人面目狰狞，漆黑如墨的长发在天空飘舞着仿佛魔神，那双如血海般的双眼倒映着陈缚墨绝望的脸庞……
“带着绝望，渡过剩下的六年时光吧！”
……
……
其时已是凌晨三点，窗外漆黑如墨就如同那个恶魔带给自己的黑暗一样。
陈缚墨在绝望中醒来，汗如雨下，至今眼神中仍布满血丝。
他没有认为这是梦的错觉，因为那感觉实在太过真实，胸口的那份痛楚太过浓烈。
他以为只要来到京都就一定有办法制服恶魔，以为得到了诸院会武的头彩就会变得强大。
他错了。
自十岁那年知道自己的死期，已经独自承担了四年的痛苦。当他听到自己师父可以就自己时他看到了希望，来到京都发现师父并不在这里他没有绝望，面对诸院会武修真者强劲的实力与锋利的剑他也没有绝望，他相信自己可以变强可以活下去。
直到今天，他见到了那个以死亡一直追在身后的那个恶魔，他本就飘渺的希望仿佛化作落花飘零落地又化作泥土。
他一直天真的认为命是自己的，是可以由自己改变的。殊不知，自己的命运早已被那颗在星海中属于自己的那颗星星的轨迹所注定。
他彻底绝望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