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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狼

当时我就想着这些,跟着爷爷往前走着,爷爷背着两袋牛粪,一手揽着我,一手紧握宝剑,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好像生怕会有狼突然冒出来似的。

至于后来的事情我已经记不清楚,因为爷爷用手蒙住了我的眼睛。但我确定听到了某种动物吼叫的声音和利器切断血肉和骨骼的声响。后来,我听见有东西滚露在地,我听见爷爷粗重的喘息,再后来,爷爷拿开了手,我的眼前一片灯火通明,爷爷带我来到了他的小仓库。他笑着说:“好了大宝子,牛粪也拣了,狼也杀了,容爷爷洗个澡,咱们就回家。”

当时,仓库顶上的那盏白炽灯闪烁了一下,爷爷满脸是血,慈祥地笑着。

想到这里,我和邢小臭已经下了山坡,来到了老农怪牛奶厂的正门。

“怎么回事,我突然鼻塞了,好像有点感冒。”邢小臭突然说道。

我没理他,只是往门口走去。毕竟只有六头牛,所以牛奶厂并不大。大门没锁,我和邢小臭慢慢往里走,像两个贼。我觉得实在没有必要这样,就低声叫道:“农叔,您老在吗?”

没有回音,我们继续往里走。牛奶厂左边是牛棚,黑压压的,看不清里面的情况。正前方是方方正正的平房,屋里的灯光亮着。我拉着邢小臭径直朝平房走去。

我闻到一股腥味,我觉得那是牛奶的腥味,可仔细回忆了一下似乎和以前买的牛奶的味道不一样。

邢小臭推开了房门,朝里面叫了一声:“农叔,您在吗?我是邢小臭,和五七沟的李小环过来拣点牛粪生火!”

仍旧没有回音。

我朝邢小臭走去,闻到了一丝诡异的味道,我的心跳加速,我感觉将会有事发生。我慢跑几步,一脚踹开了平房的大门,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只见正对着房门的藤椅上,老农怪端坐在那里,只是他的喉咙已经血肉模糊。

他的头耷拉着,肩膀平齐,我忍住呕吐的冲动,慢慢朝他走去。我感觉伤臂上传来一阵刺痛,仿佛血腥味正在我的伤口里滋生着什么有生命的东西。刺痛感过后是一阵灼烧的感觉,似乎有蓬勃的生命力在我的手臂内发芽、生长,盘结我的血管。

我本能地伸直了手,绷带被巨大的力量撑开,就连用来固定断臂的木棍也折断了,我伸手去拨拉老农怪的头颅,只听刺啦一声,血肉断裂,那颗长着酒糟鼻子的头颅就从那端正的肩膀上滚落下来,在我的脚边停住。

一种本能驱使着我,我伸手去触碰那颗头颅。我听见了邢小臭制止我的呼喊,可是我根本就停不下来。我的手伸出来了,天啊,这是我的手。可是我并不吃惊,仿佛我的伤这么就好了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仿佛我的手长成这样也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

理所应当么?

“李小环!”邢小臭将我扑倒。我们两个打了几个滚,滚到了墙角边上。邢小臭够着打开了院子里的探照灯,他拉我站了起来,拽着我往外跑去。

此时院子里已经亮如白昼,可是我仍旧没有一点安全感。刚才闻到的那种腥味越来越重,我这时候才明白,那并不是牛奶的腥味,而是野兽的腥臊味。

小小的院子里,静静的匍匐着十多头牛犊子那么大的狼,它们和一般的狼不一样,除了体型巨硕意外,都披着黑色皮毛。他们不发出一点声音,甚至连眼睛的绿光都收敛了起来,就这么匍匐着,仿佛不存在。

而那六头奶牛,已经全部变成了森森白骨,散落在院子里。

邢小臭拔出碎卵子,可是为时已晚,一头狼已经朝他扑去,右前爪在他的肩膀上留下了三道深深的爪痕。

邢小臭痛得大叫,我赶忙冲上前去,拔出同心剑,将他护在身后。探照灯下,我看到了自己的手,我突然反应了过来,我的手……怎么会……长成这个样子?

“李小环……你的手……”邢小臭脸色煞白,“我刚才就奇怪了,你这是……得病了么?”

惨白的灯光下,我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及小臂上覆盖了一层漂亮的墨绿色鳞片,手指末端长出了和禽类一样的弯钩爪子。

我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

与此同时,一头狼朝我扑了过来,我抡起同心剑砍去。谁知还没砍到,它就哀嚎着、夹着尾巴逃走了,状极狼狈。

在探照灯的照耀下,同心剑闪着寒光,寒光划过群狼的脸上,他们低叫着后退。

它们害怕这把剑。

我扶起手上的邢小臭,可是邢小臭本能地躲开了,我知道他害怕我的手,便安慰道:“邢小臭,你看着我的眼睛,我还是你的好朋友李小环,我不是野兽,我是李小环,跟我走,现在只有我能救你。”

我挥舞着同心剑,那些狼竟然乖乖地给我让开了一条道,很奇怪,即便是这样一刻也不休息地挥舞同心剑,我也并不感觉累,仿佛我有用不完的力气。那些狼亦步亦趋地跟着我,却总是不得不同心剑的寒光之下退避。邢小臭疼得满脸煞白,他的肩膀血流不止,泛着蓝莹莹的光。那些狼在看到同心剑的剑刃时眼睛里流露出畏惧的神色,可是当它们的目光扫过邢小臭肩膀上的蓝光时就狂热起来。我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只好加快脚步,往帐篷走去,我知道,到了帐篷就能得救,那里有无所畏惧的黄小菊,也是无所不能的黄小菊,他有戒疤,他能救邢小臭。

我们一路跑,狼群一路追,仿佛这是一场永无止境的角力。邢小臭已经开始神志不清,他的脚步趔趄,我根本无法搀扶他。于是,我干脆把他背了起来,竟意外地并没有感到多么沉重。借着星光,我已经能看到我们的帐篷了,我感到快活,对自己说这一切终于要结束了。

我一头冲进了帐篷,大声呼喊:“黄小菊,毕小脏,外面有狼,救命!”

黄小菊仿佛根本没有睡着,即便鼾声如雷,还是在我话音未落时便像弹簧一样弹了起来,直挺挺地立住,可是即使如此他仍然打着酣,我心道他真是神奇,竟然在这么神经紧绷的状态下也能睡着。

第一头狼冲了进来,黄小菊一马当先,抓起那头狼,怒吼一声将其扯成两半。接着,第二头、第三头、第四头……十数头狼一同冲了进来,将黄小菊淹没了……

我将邢小臭交给仍然没反应过来的毕小脏,冲过去帮助黄小菊。我砍掉了两只狼的头颅,同心剑的寒光已经变成了血红色。那些狼慢慢退避,离开了黄小菊的身体,黄小菊浑身是血,和那天他杀死方丈时一样狰狞。他头上的戒疤又灭掉了三颗,也就是说在刚才的战斗中他已经被狼咬死了三次。

“交给我了,李小环,借你的剑一用。”黄小菊说道。

虽然极不情愿,但我仍然把同心剑交到了黄小菊的手里。黄小菊拿到剑后如虎添翼,像杀神一样冲入狼群,状极凶悍。我见大局已定,赶忙钻进帐篷想看看邢小臭怎么样,却见他脸色苍白,嘴唇发青,显然难受极了。

“李小环,邢小臭流了太多血了,快死了!”毕小脏的眼中含满了泪水,他这才看见了我的手,一脸震惊,“话说,你的手……怎么了?”

我看着自己野兽般的双手,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向毕小脏解释,算了,我甚至无法跟自己解释。目前最要紧的事情是救邢小臭,否则他真的会死掉。

“先别管这个了,先救邢小臭。”

帐篷外面,狼的哀嚎和黄小菊的怒吼不绝于耳,利器切断血肉、撞击骨骼的声音经久不绝,我用新长出来的爪子将我的衣服撕成整齐的布条,充当绷带帮邢小臭止血。这个时候外面安静了,黄小菊仗剑走了进来,他头顶上的戒疤只剩下五颗还闪烁着微弱的红光。他的神情可怖,仿佛连我们都要杀掉。

他用同心剑割断了自己的手腕,然后收剑回鞘,还给了我。他说:“快点,找个管子之类的东西来,给邢小臭输血。”

我和毕小脏找来一些空心的稻草秆,连接了黄小菊和邢小臭的手腕。我本来觉得这纯粹是胡闹,没有医疗器械怎么能输血呢?没想到黄小菊的血液仿佛有生命一般,在某种神秘力量的驱使下涌进了稻草秆,然后涌进了毕小脏的血管。

输血完毕,邢小臭的脸色好了很多,可仍然没有醒来,黄小菊背起邢小臭,对我们说:“快,收起帐篷,咱们继续赶路,那些狼还会来的,它们认得这把剑。”

“你怎么知道?”我看着黄小菊。

“因为我也记得这把剑,这把剑会让任何生物畏惧的,所以你要好好利用,李小环。”黄小菊说道,“另外,我猜,你的爷爷,一定用这把剑杀死过狼吧?”

这一路非常坎坷,因为我们大家没有一个人的体力是充沛的。邢小臭的伤口并没有任何好转,不停流淌着蓝莹莹的血,像醒目的荧光剂,在夜色中泛着光辉。

猴子岭并不高,所以我们很快就翻了过去,顺利到达了太子沟,黄小菊终于下令,我们可以在此处扎营休息。

太子沟地势低洼,是一处山谷,这里长满了柿子树,我们就在柿子树下扎营,此时天色已经大亮,不必再担心会有狼群来袭。

虽然是冬天,可是柿子树上仍然结满了柿子,一颗一颗掉在我们的帐篷顶上,黄小菊把它们收集起来,当做食物。

“这柿子已经过季,早都甜透了,所以不用再跟苹果和鸭梨房子一起捂了,可以吃。”黄小菊递给我和毕小脏,说道。

我们把柿子汁挤进邢小臭的嘴里,算是让他吃些东西,我很奇怪,黄小菊一直都没有问起我的手,仿佛我的手长成这样理所应当。毕小脏也因为看到我和以前没有什么不同就没再问过,我吃过柿子,终于放松下来,在帐篷里睡了过去。

梦境和上一个梦境接在了一起,我被拽进了淤泥,发现这下面竟然大有乾坤,无数鱼头人身的怪物正在忙碌着,它们把人类固定在实验台上,用粗大的针管往人类的脖子上注射一种墨绿色的液体。那不断挣扎的人类在接受了注射后就安静了下来,皮肤寸寸龟裂,像因为久不下雨而干涸的土地。龟裂的皮肤慢慢脱落下来,露出了血肉模糊的筋肉,筋肉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了一排排鳞次栉比的墨绿色鳞片……

“李小环,我爱你。”

杜小乱。

我转过头,奇怪,淤泥并没有对我的动作造成任何阻碍,说到哪了,对,我转过头,视野所及是一片清澈的绿色,刚才抓我来的怪物已经消失,这里荒无人烟,但是土地平整,与我想象的淤泥下面的世界大不一样。

“你在哪?杜小乱?”

与上次一样,我仍然清楚自己身处梦境,但仍然情不自禁地喊出杜小乱的名字。另外我很担心,很担心杜小乱会像上次一样,用漠然冰冷的眼神看着我,这会让我受伤。

“李小环。”

我转过头,眼睛却被人用手蒙住。“杜小乱,是你吗?”我慌乱地叫道,“杜小乱,如果是你,跟我走吧,我们离开这里。”

“那我们去哪里呢?”她说话时带着回音,天啊,我的小心肝,我的小宝贝,我的杜小乱,真的是你,真的是你,我的小亲亲。

我不能自已地颤抖,尽量提高了声音道:“我们去哪都好,我们走吧,反正离开这里,也不回五七沟,我们去看看外面的繁华世界,我们去看看别处的壮丽河山,我们去各地旅行,哦,杜小乱,我多久没有吻你了?我是那么的需要你。”

她仍然蒙着我的眼睛,天啊,杜小乱,你快让我看看你,放开我,让我看看你。接着,冰冷的嘴唇接触到了我的嘴唇,那甜蜜滋味我再熟悉不过,果然是杜小乱,那小泥鳅一样的舌头,甜美的小舌头,快,快,杜小乱,我要拥抱你,你也拥抱我,你被再用你的手捂着我的眼睛了,快,我们“挨着”,我已经忍不住了,我太想念你了杜小乱,杜小乱……

“既然是这样,李小环,我们还像以前一样相亲相爱吧。”

女孩拿开了她的手,我睁开眼睛,向上翻白的死鱼眼和惨白的鱼头冲进我的视野,我正拥抱着一个长满了墨绿色鳞片的蜥蜴人,它的嘴唇一开一合,竟然口吐人言,最要命的是,它的声音居然和杜小乱一模一样:“李小环,你不是说要‘挨着’吗,快来,我们‘挨着’,我准备好啦……”

“啊——”

我终于醒了过来,感觉窒息。我大口喘气,仿佛我的口鼻里真的灌进了淤泥。天啊,这个该死的梦,快要将我折磨疯了。我坐起来,此时已经是夜里了,月光透过帐篷的缝隙照了进来,照在我的身上,墨绿色的鳞片已经蔓延到了我的胸部。脑子里嗡嗡作响,我感觉有东西要爆炸了,不行,我不能再这样任凭其发展了,我是得病了吗?我是被什么病毒感染了吗?

梦境里恶心的画面在我的脑海里回放,天啊,真恶心,上午吃的柿子要吐出来了。我伸出左手,光洁的鳞片折射着月光,漂亮极了,我又伸出右手,用食指和大拇指的爪子捏住其中一块鳞片,好了,捏牢了,李小环,你能行。我慢慢发力,慢慢发力,我咬紧牙关,我的喉咙蠢蠢欲动,我已经要叫出来啦!天啊,我要叫出来了。疼,好疼,一种难以忍受的疼痛蔓延了我的四肢百骸,我的脑子里嗡嗡作响,仿佛有千百万个杜小乱在我的脑子里同时呼唤我的名字,李小环,李小环。我不行了,我要疼死了,那种疼痛简直让人抓狂,让人生不如死,我要大叫。不,我不能大叫,我要忍住,我要忍住,我不能吵醒昏迷的邢小臭,我不能吵醒一路保护我们、已经疲惫不堪的黄小菊,我不能吵醒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了我们三个的毕小脏,我要忍住,忍住!

我忍住了,我不吭一声,只是疼得全身颤抖,我拔下了我的一枚鳞片。鳞片沾着血,离开我的身体的时候发出血肉撕裂的声音,像黑暗中微弱的悲鸣。天啊,只是一片就这么疼了,我还有这么多没有拔掉,怎么办,怎么办?还能怎么办,继续拔,一片,两片,三片,这该死的鳞片,这不属于我身体的外延,这恶心的变异,我要根除你们,我要做回正常人!啊——啊——我的心在呐喊,我的大脑在咆哮,太疼了,太疼了,我拔掉了十二枚鳞片,可是,在月光下,那血肉模糊的伤口又慢慢长出了新的鳞片,就像鲨鱼在更换牙齿……

脑海中,我的样子变成了一个魔鬼,天啊,我的样子,对了,我的样子,是不是我的头已经变成了鱼头,是不是我也变成了梦里的那个怪物?这该死的、诡异的梦是在暗示什么?这到底和我、和杜小乱有没有关系?难道杜小乱跟我说的大沼泽的传说和她描述的场景都是真的?她已经变成了那鱼头人身的怪物?她做的这一切就是为了引诱我成为她的同伴?还是说,这只是一个讯号,一种本能,一种心电感应,她在召唤我去找她,因为她陷入了危机?

是的,一定是这样的,杜小乱一定已经找到了大沼泽,并且身不由己,已经陷入了危险之中。不行,我等不及了,我不能再等下去,我必须先脱离队伍,一个人前行,我要赶往大沼泽确认杜小乱的安危,对,就这样,我先跟大家说一声吧。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环视四周,毕小脏正坐在地上守着邢小臭,不停打盹。黄小菊并不在帐篷里,我的同心剑也不在帐篷里。

一阵不祥的预感涌来。

我走出帐篷,明月当空,好一轮满月。皎洁的月光下,黄小菊的五颗戒疤散发着美丽的光,在夜色中格外显眼。他像不屈的战神挡在帐篷前,手握同心剑,正与一个比他还要高大的黑影对峙。

“黄……”

“嘘——”黄小菊示意我安静,“别吵着邢小臭和毕小脏。”

我看清了那黑影的脸,竟然是一张狼脸。长吻,宽嘴,整齐的獠牙龇了出来,耳朵竖立在脑袋上。天哪,我从来没有如此仔细地注视过这样一张狼脸,因为狼总是让我觉得危险,让我无法静下心来观察。

那双绿莹莹的眼睛里没有暴戾,就这么冷静地注视着黄小菊。它的身后,十余只狼正低吼着,蠢蠢欲动,仿佛要将我们先杀之而后快。

“我认得你。”突然,那“狼人”开口道,它晃了晃那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将目光转移到我身上,“当初你就在那个杀死我哥哥的老头身边,他是你什么人?”

我一开始没听明白他的话,但转念一想,才明白他说的是我爷爷。我想起几年前,爷爷带我拣牛粪回去,蒙着我的眼睛杀死了一头狼的那个夜晚——我已经在前面说过。

“他是我爷爷!”我叫道,“你到底是什么怪物!你根本不是狼!”

“狼人”冷笑了一声:“对了,当初那个老头杀死的是我哥哥,我们的确不是狼,我们只是被这附近一种特殊的狼咬了的人类,后来变成了这个样子而已。你说我是怪物,你怎么不看看你自己?你自己不也变成了怪物吗?”

天啊,难道我的头已经变成了鱼头?不对,这个家伙还能认出我,说明我的长相没变,看来变了的只有我的手臂和胸口而已,我松了一口气,下意识地低头,却发现我的鞋子不见了,只剩下几缕布片粘在我的脚上,而我的脚已经变成了像鸡一样的、覆盖着墨绿色鳞片的大爪子!

我再也不能忍受了,仰天大叫。

叫声响彻了太子沟,震掉了柿子树上的果实,树叶簌簌地落,柿子也簌簌地落。蠢蠢欲动的狼群被我的叫声刺激,又被柿子砸中,更加躁动了,其中一只壮硕的大黑狼仰天长嚎,当先离群,朝我们这边扑了过来,黄小菊跨开步子,低吼一声,挥剑斩掉狼头,鲜血喷涌,血腥味顿时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狼人见场面失控,干脆挥动右臂,指挥狼群攻击我们。同时,他也如鬼魅一般朝我冲来。我知道他是想替他哥哥报仇,昨天我和邢小臭误闯了他狼子狼孙的猎场,那些狼还能闻得到同心剑上残留的狼血味,所以它们畏惧,它们把这个消息报告给了狼人。狼人知道同心剑的主人就在附近,所以一路追踪过来,他要给他的哥哥报仇,他要杀死我,因为我是爷爷的孙子,他仇人的孙子。

毕小脏听见响动,也拿着笛子冲了出来。我大喊道:“毕小脏,你躲起来,今晚的战斗不关你事,照顾好邢小臭,这里有我和黄小菊!”

黄小菊安静而残忍,他从战神变成了死神,收割着一头头巨狼的生命,他握住同心剑的时候好像换了一个人,眼神冷峻,闪烁着令人费解的光芒,让人看不透他心中所想。这一刻,他仿佛已经失去了理智、失去了所有作为人类的情感,他站在这里,像一堵墙,像一堵神佛魔鬼都无法逾越的墙,守护着我们的帐篷。我不知道他为何拥有如此强大的意志,我不清楚是因为我们的羁绊已经如此之深,还是因为些别的什么。

我也没有闲着,因为我发现了自己身体变异后拥有的特殊力量。我的速度变得更快,力量变得很大,我可以掰着狼的上下颚将其撕裂。我在毛茸茸的狼群中腾挪闪避,黄小菊不时被狼群淹没,不时又仗剑突出重围。突然,我看到一道黑影朝黄小菊冲去,我一个箭步冲上去撞向那道黑影,黑影发出一声狼嚎,正是那个狼人。

他的眼里充满了人性,我对自己说,这个家伙并不是一只野兽,他是一个人,我不应该杀死他。可是下一刻,他绿油油的眼睛顿时亮起嗜血的光芒,他张开大嘴朝我的脖子咬来,我避无可避,他咬住我的脖子,却哀嚎一声跑开了。

我的鳞片崩掉了他的牙齿。

狼人改变目标,向黄小菊冲去,天啊,我来不及阻止他了,黄小菊,小心!那狼人的右手插进了黄小菊的胸腔,黄小菊头顶的戒疤顿时又灭掉了一颗。下一刻,一头狼冲了上来,咬断了黄小菊的咽喉,热血喷涌,迷了狼人的眼,戒疤又灭了一颗。

三颗戒疤亮着,看起来就没那么有气势了。黄小菊一手抓住狼人插进他胸腔的右手,一手挥剑砍死了扑上来的那头狼,接着脚步一沉,又斩断了狼人的右手,痛得他嗷嗷大叫。

黄小菊仍然冷着脸,他将残肢从胸腔里拔了出来,脖子上的伤口和胸口的伤口顿时愈合,狼人惊异于黄小菊的特殊能力,想要逃走,却被黄小菊一把抓住尾巴。狼人回身,左手再一次插进了黄小菊的胸口,亮闪闪的戒疤顿时就只剩下两颗了。

“就是现在,李小环,”黄小菊狂笑出声,“冲上来,咬死它。”

“我做不到。”我攥紧了拳头,流下了眼泪,“我不是野兽,不是怪物,黄小菊,你不能这样对我,你怎能让我咬死它?我可是人类啊!”

“别傻了李小环,冲上来吧,这可是绝佳机会,咬死它,咬死了它,我们就可以继续赶路了。”

这句话刺激了我,确实,我急于弄清事实的真相,我真害怕这次旅途的结果就是我和杜小乱都变成了令人无惧、令我自己都畏惧的怪物。这股力量驱使着我,我头一次从喉咙里发出了非人类的声音。我的视野竟然变得比以前更加宽广了,我的喉咙里“刺啦刺啦”地响,我的舌头剧痛,我伸出舌头,舌头正以可见的速度变长变细,最后尖端分叉,我的舌头变成了信子。

“我知道了,黄小菊。”我用我冰冷的手臂擦干了眼泪,决绝地对黄小菊说,也是对我自己说。

狼人已经无法动弹,它的小弟也被我和黄小菊杀光。它的眼神里闪烁着绝望和悲凉,我冲上前去,咬住他毛茸茸的喉咙,他悲伤的哀鸣像小时候学校仪仗队小号的声音,我顿时想起了原来美好的日子,眼睛刹那间就湿润了。烘热的鲜血流入我的喉咙,原本腥臭的味道变的鲜甜无比,我想哭,可是喉咙里却发出类似笑声的声音。听到这种声音,我干脆就放开心怀,放声大笑。我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笑,别人才会陪着你笑,如果你哭,就只能一个人垂泪。这一刹那我想起了很多,我想起以前和杜小乱、邢小臭和毕小脏一起玩耍的日子,那个时候阳光灿烂,永固和落岭的农民在球场上晾麦子,有粉嫩的小老鼠在里面穿梭,我们用砖头砸死这些害虫的孩子,这些毛还没长齐就已经能闻到麦香、并企图搞破坏的畜生幼崽。它们细腻的惨叫声在回忆中是如此的清晰,我闻到了麦子的香味,我闻到了杜小乱的体香,我闻到了爷爷那些老旧古董的味道。天哪,我要告别这些了吗,我要告别这些美好的东西了吗?爷爷,疯子,你们为什么光是指引我,却不告诉我后果,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会变成怪物?还有,杜小乱,你说的大沼泽真的只是个传说吗?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什么却不告诉我,这样一步一步引我上钩,这都是为了什么?

狼人的叫声渐渐远去,他安静了下来,可是我仍然一边流泪、一边回忆、一边喝干了他的血液。这鲜甜的、温热的血液,这仇人的血液,这曾经被爷爷杀死了兄弟的怪物的血液,我竟然觉得好喝。

“悲伤吗?”黄小菊在我耳边说道。

这个时候,朝阳升了起来,炽烈的太阳驱散了山谷间轻薄的雾霭和血腥味,我松开了那狼人的喉咙,缓缓站了起来。

“不,”我庆幸自己还能口吐人言,“我要找到杜小乱,找到爷爷的秘密工厂,找到大沼泽,然后离开这里,我不悲伤,也不后悔。”

黄小菊还没回答,就见毕小脏急急忙忙从帐篷里面出来,放声大哭:“邢小臭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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