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战争纯属意外，本来是可以避免的。永固村长黄正的女儿****片和落岭村长龚三的儿子龚皮皮是一对恋人。有一天，他俩同时不见了，两位村长都急疯了。他们到处去找，后来黄正听说了女儿的恋情，便带着人，装备了土枪土炮杀到落岭，叫龚三把黄片片交出来。”
“龚三也急了，他也是刚听说龚皮皮喜欢黄片片，认为是黄正把两个孩子藏了起来，也纠集了人马正要杀去永固，没想到黄正就先带着人来了。
“当时我还没有出家，是黄正钦点的先锋。我拿着一条棍子，腰里别着一把用自行车链条做的土枪，只要老村长一声令下我就会冲过去砸烂龚三的脑袋。
“可是黄正没有下令，他察觉到这其中有蹊跷。他喝止蠢蠢欲动的村民，让我们冷静下来。之后，黄正和龚三私下说了两句，就各自带着村民回去了。我本以为事情就此了结，没想到，当天晚上我到村长黄正家做客，正碰上一个侠客来串门——我之所以管他叫侠客，是因为他背着一柄剑，那可是一柄好剑，乌黑的剑鞘和乌黑的吞口，剑柄上缠着整整齐齐的黑布。他看起来比村长长一辈，是一位老侠客了，两人似乎之前就认识。黄正让我坐下来，陪老侠客喝一杯，于是我就坐下来敬了老侠客一杯。老侠客看起来十分高兴，拍了拍我的肩膀，接着对黄正说：‘老村长，我知道****片和龚皮皮两个孩子的下落。’
“老侠客走后，黄正就召集了全村的壮丁，说要马上出发。我们大概有一百多号人，浩浩荡荡走了很久才爬上了一座山。我只记得我们走了好几个日夜，但具体走了多久我已全无印象。我们上山后，黄正吆喝着我们往山下冲，这个时候我们看到，从山的另外一边，龚三也带着落岭的村民赶过来了。
“两位老村长心照不宣，都知道对方来到这里的目的。显然老侠客对他们说了同一件事。他们决定联手救出两个孩子。于是，我们两股村民合成一股，浩浩荡荡地朝山下走去。我们来到了一处隘口，那位老侠客就守在哪里。他对黄正和龚三说：‘两位老村长，我们好友一场，我也不骗你，你们的孩子就在这山谷里，你们必须在这里打一场，赢的那一方才能进山谷。’
“当时我年轻气盛，质问道：‘你凭什么阻挡我们？’老侠客轻蔑地笑了笑，拔出了剑，轻轻一挥，就斩断了隘口旁边那棵几人合抱的老松树。我当即就明白了，这位老侠客拥有超出我认知的力量，以他的本领绝对可以一剑杀死所有人。他有能力决定我们的生死，他有本事制定凌驾于我们之上的规则。
“后来那场大战你说你也见过了，我就不再赘述。我们永固赢得了战争，我还记得我砍下了九颗人头——所以出家的时候师父刚给我剃度就发现我的头顶长了九颗戒疤，师父说我有九条命，可以自救九次，用一次戒疤就灭掉一颗——哦，对了，还没说完。赢得了战争的村长黄正带着人们进去了，在此之前，他让我留下埋葬尸体，我点头应允。可是老村长和村民们进去后就再也没出来，我在乱坟岗似的峡谷隘口等了他们半个月后就回永固了，回去之后一直心神不宁，我就出了家，村民们再也没有回来，我也再也没有见到那位老者。可是，今天晚上，我们在一起对抗泥塔人的时候，李小环，我看到了你的剑，我就想起了那位老侠客，我知道，我一定没有看错，你的剑，就是老侠客那把剑。”
黄小菊讲完了故事的原委，这一过程我没插一句嘴。我也终于想起来当天的场景，爷爷带我去散步，走了一条我们从来没有走过的路。他说他会带我去一个很棒的地方。到了一处山谷的隘口后，爷爷就让我坐在那里等。我坐在原地等了好几天，就在我饿得快要晕过去的时候来了两拨人。爷爷挡在我的身前，对他们说着什么。当时我还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爷爷说的什么我已全然不记得，我只记得当时爷爷威风凛凛，像一个天神。只是战争开始后我被血腥味和肃杀之气弄得心神不宁，就请求爷爷，能不能去山谷里躲一躲，爷爷说，不可以……
我回过神来，发现邢小臭正望着前方出神，口水滴答滴答掉在地上，像拧不紧的水龙头。我说过，邢小臭每月只睡一个小时，显然他这个时候是醒着的，只是陷入了某种状态。
胸口的纹身已经不疼了，我转过头去，对黄小菊说道：“那你当时一定没有注意到，那个老侠客的身边蹲着一个少年，那就是我，那位老侠客是我的爷爷，李十三。”
黄小菊点点头：“当时我确实没有注意到，但我看到你用那把剑的时候我就猜到你的身份了。”
“那你不想找我报仇吗？毕竟是我爷爷逼得你们永固和落岭厮杀，而且你们老村长和那么多村民也一去不复返了。”我说道。
“不，我不想，”黄小菊说，“我只是想弄清楚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因为冥冥之中，我觉得我们的目的地与那个隘口有关。两个月前我认识了你的两个好朋友，也就是邢小臭和毕小脏。他们来药王庙偷寿桃馒头吃，被我抓住了。他们向我求饶，说会告诉我一个关于五七沟的秘密，让我放了他们两个。我一直都对秘密非常有兴趣，就答应了他们，他们两个告诉我，说你们五七沟每过一段时间都会同时消失一对恋人，他们打算去打探这回事，这让我想起了当年的事情，就当场和他们结拜了兄弟，放了他们。”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什么叫“同时消失一对恋人”？难道这也是我和杜小乱的命运吗？可是，如果真的是这样，为什么毕小脏和邢小臭从来没有告诉过我这件事？而且，为什么五七沟所有人一夜之间突然都不认识杜小乱了？这些事情之间有关系吗？
“你别想了，”黄小菊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也和你有同样的疑惑，邢小臭和毕小脏两个人在一夜之间忘记了和我相识的过程，他们只记得认识我，却完全忘了是怎么认识我的，更不记得跟我说过的那件怪事了，所以我在听说了你之后，就自告奋勇地来了。”
“还有一件事，”我眯缝着眼睛盯着黄小菊，“这和你杀死药王庙的僧人有什么关系？”
“不，我只杀了老方丈一个人，其他僧人的死不关我事。”黄小菊语调悲凉，“自从黄正村长他们一去不复返之后，药王庙的香火一年不如一年，不少僧人都自杀了。方丈在将度牒还给我的时候，请求我在还俗的那一刹那杀死他，并将药王庙烧毁。他说，他自己下不去手，但是他已经不想再活下去了，所有的人都失去了信仰，这座庙便没有再存在下去的意义了。”
